《永恒的日月星——玄月融焰（上部）》敬Aa

24、《飞翔的老鹰摆件》

　　七月的太阳把沥青路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冰棒纸的甜和老风扇的嗡鸣。离八月的到来还有十多天，林夏的白球鞋每天都沾着不同的尘土。

　　张明家小方桌上的“升级”牌局吵吵嚷嚷的热闹，旧扑克的边角卷着毛。林夏、陈琳、王兰兰、陆晨、张明五个人围坐成圈。陆晨甩主牌时拍得桌面发颤，王兰兰捏着“拖拉机”迟迟不出，张明的目光在牌堆里游移，偶尔掠过林夏和陈琳凑在一起的脑袋。风扇卷着瓜子壳在桌脚打旋。

　　王兰兰家旅馆一楼的房间里，地板坑坑洼洼踩上去有些硌脚，老式彩电接了个大大的音响，线子乱糟糟的缠。五个人挤在小屋里，王兰兰捏着话筒站在中间，短发随着调子一颠一颠；张明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眼睛直勾勾跟着她晃；陆晨在旁脚跟着节奏在坑洼里轻点，时不时凑过去和张明撞一下肩膀；林夏和陈琳并排坐在长凳上，林夏胳膊搭着膝盖，陈琳手指敲着凳沿轻轻哼。

　　有时牌局散了，歌也唱够了，五个人就晃晃悠悠地绕着小镇转。从东头到西头，路过府河时会停下看会儿水，走到“墨香书店”时就进去翻两页书。林夏和陈琳并排着，碎话缠成一团；陆晨在侧旁跟着，脚步不紧不慢；张明和王兰兰挨得近些，影子偶尔叠在一块儿。五人的步子凑成一串，阳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又在转弯时叠成一团。

　　这阵子五个人总在一块儿晃，从日头正盛到暮色漫上来。牌局的吵嚷、唱歌的跑调、绕镇时踩碎的树影，把日子填得满满当当。林夏有时会盯着鞋发愣，没往深里想。反正明天太阳会出来，好朋友还在身边晃悠，谁会去想八月之后的事呢？

　　偶尔走神想起陈默，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下，钝钝地疼。接着陈默那句“陆晨看你的眼神不正常”就钻了出来。林夏其实记得，有段时间她是有感觉的。那眼神沉沉地望着她，带着化不开的郁色。可这阵子，他看她的眼神坦坦荡荡，跟看陈琳、王兰兰没半分差别。她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空。许是陈默看错了，又或许，那“不正常”本就是她的错觉。陆晨待她，大概真就只是好朋友。

　　听说张明给陆晨备了离别礼物，林夏心里像被什么轻轻硌了下。

　　原来“散场”真的近了。

　　之前那些热热闹闹的日子就要结束了，甩扑克时拍响的桌面、小屋里跑调的歌声、绕镇时踩碎的树影……他就要离开他们了，心里空落落的。

　　可她自己不也一样？八月就要参加工作，和那些与父辈差不多年龄的大人待在一起。而他则要去陌生的城市离开他们这群吵吵闹闹的朋友。像两株被挪开的草，各自扎进没人认识的土壤。林夏忽然就觉得，他们揣着的是同一份说不出的怅然。

　　心里莫名软了一下。她也该送点什么才好，纪念这段凑在一起的日子，让他在陌生的城市想起这里时，能多一分开心。

　　林夏去了镇上最大的那家礼品店，货架上摆着花花绿绿的玩意儿。迷你篮球圆滚滚，橙红色球面嵌着黑色条纹；印着足球明星的笔记本摊在那儿，球员正抬脚射门；挂着的风铃叮当响，玻璃珠随着风轻轻晃……林夏在店里转了半圈，手指划过毛绒小熊的耳朵，又拿起印着“天天开心”的钥匙扣，最终还是停在柜台角落。

　　那里放着个玻璃老鹰摆件，翅膀张得半开，尖喙微微勾着，折射出冷冷的光。林夏伸手把它拿起来，指尖触到玻璃的凉。忽然就想起自己最喜欢的那句“少年心事当拿云”，喜欢那诗句里带着股横冲直撞的劲儿。此刻看着这老鹰，倒像是把那股劲儿具象化了，硬挺挺的，不肯低头。

　　她伸手拿起，玻璃有点凉。她要走的路和别人不一样。先工作，再带薪读书。听起来踏实，却总觉得绕了远。而陆晨呢？好像天生带着股往前冲的劲儿。

　　付了钱，她把老鹰揣进包里。

　　晚上坐在书桌前，她找出张印着小碎花的贺卡。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

　　小孩子自己长大，
　　自己刷牙；
　　男孩子自己长大，
　　自己飞翔！

　　写完觉得有点傻气，可又想不出更合适的话。她把贺卡塞进装老鹰摆件的纸袋子里。说不清为什么要送他这老鹰，也想不明白自己写的那些话啥意思。或许只是觉得，这“老鹰”，这“飞翔”，总该有个去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