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风雨：从南洋到新会的根》洋芋丝夹馍

34、第34章 黎秀雯--一个机会

　　这天午后，黎秀雯趁着父母去果园、弟弟们各有忙碌的间隙，翻出了家里整理旧衣物时攒下的碎布头。这些碎布颜色各异，有靛蓝的粗布、米白的细棉，还有几块带着碎花图案的丝绸边角料，扔了可惜，留着又看似无用。黎秀雯把碎布摊在堂屋的木桌上。

　　“或许，能做点什么呢？”黎秀雯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拂过一块靛蓝粗布——她想起在印尼纺织学校学到的“拼缝工艺”，老师曾说“没有无用的布料，只有不会用的手”，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不如用这些碎布做一件连衣裙，既不浪费，也能试试自己的手艺有没有生疏。

　　她从木箱里翻出在印尼带回来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当年画的设计图和纺织笔记。翻开泛黄的纸页，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不同布料的特性：“粗棉布透气性好，适合做上衣；丝绸光泽佳，可做礼服；拼缝时需对齐布纹，避免拉伸变形……”这些专业知识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黎秀雯先在纸上画好设计图：连衣裙采用收腰A字版型，既能遮住身材短板，又方便日常活动；领口用米白细棉做圆领，边缘缝上手工织的花边；裙摆则用靛蓝粗布和碎花丝绸交替拼接，形成渐变层次感，还能巧妙避开碎布的瑕疵。画好图后，她拿出软尺，仔细测量自己的肩宽、腰围、裙长，换算成裁剪尺寸，标注在每块碎布上——这是她养成的习惯，精准的尺寸是做出合身衣服的基础。

　　裁剪碎布时，黎秀雯格外用心。她用一把磨得锋利的剪刀，沿着标注线慢慢裁剪，每一刀都力求平整。遇到丝绸这种易滑动的布料，她就用珠针把布料固定在木板上，避免裁剪歪斜。拼缝时，她没有用普通的直线缝，而是采用了纺织课上学的“锁边拼缝法”——先将两块布料的边缘锁边，再重叠拼接，这样既牢固又能让接缝处呈现自然的弧度，摸起来不硌皮肤。

　　领口和袖口的花边，是黎秀雯用剩余的细棉线手工织的。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木质织针，手指灵活地穿梭引线，阳光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织花边需要耐心，每一针的松紧都要一致，否则花边就会歪歪扭扭。黎秀雯织了拆、拆了织，直到花边呈现出均匀的波浪纹，才满意地停下。

　　整整一个下午，黎秀雯都沉浸在布料与针线的世界里。当最后一针缝完，一件完整的碎布连衣裙摆在桌上时，她忍不住轻轻惊叹——靛蓝的粗布裙摆沉稳大气，碎花丝绸的拼接增添了灵动，米白的领口花边温柔精致，原本零散的碎布，在她的手里变成了一件兼具实用性与设计感的衣裳。她试着穿上，裙摆垂坠自然，收腰恰到好处，比她预想的还要合身。

　　第二天一早，黎秀雯穿着这件碎布连衣裙，打算去镇上赶集——家里的盐快用完了，她顺便想看看镇上的布料行情。刚走到村口，就遇到了几个在井边洗衣的乡亲。“秀雯，你这件衣服真好看！”洗衣的张大妈最先注意到，放下手里的棒槌凑过来，伸手摸了摸裙摆的拼缝，“这布料看着像是旧布拼的，却拼得这么整齐，针脚也细，是在印尼带回来的吧？”

　　黎秀雯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裙摆，笑着说：“不是的张大妈，这是我用家里的碎布做的。我以前在印尼专门学过纺织，略懂一点裁剪和拼缝。”

　　“学过纺织？”旁边的李婶也凑过来，仔细打量着连衣裙的领口花边，“难怪这么精致！你看这花边，是手工织的吧？比镇上裁缝铺做的还好看！秀雯啊，你这手艺可别浪费了，镇上的裁缝铺都缺懂布料的人，你去试试，肯定能找到工作！”

　　李婶的话像一颗石子，在黎秀雯心里激起了涟漪。她在印尼时，就梦想着能有一间自己的纺织工作室，设计出既实用又美观的衣服。只是回到新会后，家里的困境让她暂时搁置了梦想。如今被乡亲们一提醒，那个埋藏在心底的愿望又重新冒了出来——要是能找到一份与纺织相关的工作，既能赚钱补贴家用，又能继续精进手艺，岂不是两全其美？

　　回到家，黎秀雯把去镇上找工作的想法告诉了黎卓远和于素兰。于素兰看着女儿身上的碎布连衣裙，眼里满是骄傲：“我女儿有这么好的手艺，就该去试试！你在印尼学了那么多年，可不能让手艺白白荒废了。”

　　黎卓远也十分支持：“去闯一闯，别怕失败。要是遇到困难，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你把在印尼画的设计图带上，让老板看看你的本事。”

　　得到父母的支持，黎秀雯心里更有底气了。第二天一早，她把碎布连衣裙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布包，又仔细收好印尼时画的纺织设计图——有日常装的设计，也有她尝试的改良旗袍图样，每张图上都标注着布料选择、裁剪尺寸和工艺细节。等父母去果园上工后，她做完家务，便背着布包，朝着镇上的方向走去。

　　镇上的主街不算长，却集中了三家裁缝铺。黎秀雯先走进了最东边的“利民裁缝铺”，铺子里一位中年老板正低头缝补衣服，看到她进来，抬头问道：“姑娘，要做衣服还是改衣服？”

　　“老板您好，我不是来做衣服的，”黎秀雯有些紧张地拿出布包里的设计图，“我在印尼学过纺织专业，懂裁剪和布料工艺，想问问您这里需要帮手吗？这是我的设计图，您可以看看。”

　　老板接过设计图，随意翻了两页，眉头皱了起来：“姑娘，不是我泼你冷水，你这设计图看着花哨，可我们这小地方，做的都是家常衣服，用不上这么复杂的工艺。而且你刚从外地回来，没本地工作经验，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人。”

　　黎秀雯心里一沉，却还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出了铺子。她又走进中间的“新风裁缝铺”，结果大同小异——老板看着她年轻，又听说她学的是“纺织专业”，觉得太“洋气”，不适合做本地人的家常衣服，婉言拒绝了她。

　　接连两次碰壁，让黎秀雯有些沮丧。她站在街边，看着来往的行人，手里紧紧攥着布包，心里开始犹豫：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就在这时，她看到街尾还有一家“巧手艺”裁缝铺，铺子门口挂着几件做好的衣服，款式比前两家更精致，甚至有一件改良的旗袍，领口绣着细腻的花纹。

　　“再试试吧，说不定会不一样。”黎秀雯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巧手艺”。铺子里的光线很好，靠墙的架子上整齐地叠着各种布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缝纫机前，专注地缝制一件衬衫，他就是老板王师傅。王师傅抬头看到黎秀雯，停下手里的活，温和地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黎秀雯定了定神，把布包放在桌上，先拿出那件碎布连衣裙，再递上设计图：“王师傅您好，我叫黎秀雯，刚从印尼回来，在那边学过四年纺织专业。我看到您铺子里的衣服做得很精致，想问问您这里需要帮手吗？这件连衣裙是我用碎布做的，这些是我的设计图，您可以看看我的手艺。”

　　王师傅的目光先落在碎布连衣裙上，他放下手里的针线，走过来拿起连衣裙，仔细打量。他先是摸了摸布料的拼接处，手指在接缝上轻轻滑动，又翻到领口，看着手工织的花边，眼里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姑娘，你这拼缝手法不一般啊，”王师傅指着裙摆的接缝处，“这是锁边拼缝吧？一般的裁缝只会用直线缝，你这手法不仅牢固，还能让布料自然垂坠，不会起皱。还有这领口的花边，针脚均匀，弧度流畅，是手工织的吧？”

　　黎秀雯没想到王师傅能一眼看出她的工艺，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点头：“王师傅您眼光真好！这确实是锁边拼缝，我在印尼学纺织时，老师专门教过不同布料的拼缝手法——粗布适合锁边，丝绸适合滚边，这样能最大程度保留布料的特性。领口的花边是我用细棉线手工织的，用的是‘波浪纹织法’，比机器织的更柔软。”

　　王师傅又拿起设计图，这次看得格外仔细。他翻到一张改良旗袍的设计图，图上标注着“面料选用重磅真丝，领口绣苏式缠枝纹，袖口做暗扣设计”，旁边还附了一张小图，画着裁剪时的布纹对齐标记。“你这设计图很专业啊，”王师傅指着布纹标记，“很多做了十几年的裁缝都不知道，裁剪真丝时要对齐布纹，不然衣服穿久了会变形。你还考虑到了面料特性，知道重磅真丝适合做旗袍，不容易皱，这可不是随便画画就能做到的。”

　　黎秀雯听到王师傅的认可，心里又激动又踏实：“王师傅，我在印尼不仅学了设计和裁剪，还研究过不同面料的特性。比如做夏天的衣服，我会推荐用苎麻，透气性比棉布好；做冬天的外套，用加绒斜纹棉，保暖又耐穿。要是您肯收留我，我不仅能做衣服，还能帮您给顾客推荐合适的面料，根据他们的身材和需求做个性化设计。”

　　王师傅放下设计图，看着黎秀雯真诚的眼神，又想起刚才看到的连衣裙和设计图，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地说：“不瞒你说，我这铺子最近确实缺个懂行的帮手。之前来了几个年轻人，要么只会简单缝补，要么不懂面料特性，做出来的衣服总差点意思。你有专业基础，手艺又好，我这里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

　　黎秀雯心里一喜，刚想道谢，王师傅又接着说：“不过我得跟你说实话，我这小铺子利润不高，刚开始每个月只能给你十五块钱工资，管一顿午饭。要是你做得好，半年后我给你涨到二十块，怎么样？”

　　十五块钱虽然不多，却比黎秀雯预期的好很多，而且能在专业对口的地方工作，对她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机会。她连忙点头：“王师傅，我愿意！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信任！”

　　就在黎秀雯和王师傅敲定工作细节时，铺子里走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连衣裙，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布包，看起来气质优雅，正是林婉清。林婉清是镇上“林记茶叶行”的小姐，家里做茶叶生意，经常需要参加各种商务场合，对衣服的款式和质感要求很高，是“巧手艺”的老顾客。

　　她原本是来取之前定制的衬衫，刚走进铺子，目光就被黎秀雯身上的碎布连衣裙吸引了。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单色衣服，这件连衣裙的拼色设计既不杂乱又很有特色，尤其是领口的手工花边，比她在广州看到的成衣还要精致。林婉清忍不住走过去，轻声问道：“这位小姐，你这件连衣裙真特别，是在哪里买的？我在广州都没见过这样的款式。”

　　黎秀雯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买的，是我用家里的碎布做的，我刚从印尼回来，学过一点纺织手艺。”

　　“碎布做的？”林婉清更惊讶了，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裙摆的拼缝，“这手艺也太好了吧！你看这拼缝多整齐，布料的颜色搭配也很和谐，一点都看不出是碎布做的。我一直想找一件设计特别又不张扬的衣服，参加下个月的茶叶订货会，可惜在镇上和广州都没找到合适的。”

　　王师傅在一旁笑着说：“婉清，你可算找对人了。秀雯刚从印尼学纺织回来，专业得很，她的设计图你看看就知道了，比我这老头子还懂审美。你要是想定制衣服，让秀雯帮你设计，肯定能合你的心意。”

　　林婉清眼睛一亮，连忙看向黎秀雯：“真的吗？那你能帮我设计一件参加订货会的衣服吗？我想要那种既符合商务场合，又能体现东方韵味的款式，最好不要太花哨，面料要舒服透气。”

　　黎秀雯听到林婉清的需求，立刻在脑海里构思起来。她想起在印尼学过的“改良中式”设计，结合林婉清的需求，开口说道：“林小姐，我觉得可以做一件改良的中式上衣，搭配一条半身裙。上衣用浅杏色的重磅棉麻，面料挺括又透气，适合商务场合；领口做立领，绣一圈细巧的青竹纹，既体现东方韵味又不张扬；袖口做七分袖，方便活动。半身裙用深灰色的羊毛混纺，长度到膝盖，显得干练。这样一套搭配，既正式又有设计感，参加订货会很合适。”

　　林婉清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她没想到黎秀雯不仅能快速理解她的需求，还能给出这么具体的设计方案，比之前那些只会推荐现成款式的裁缝专业多了。“太符合我心意了！”林婉清激动地说，“尤其是青竹纹的领口，我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青竹和茶叶很配，而且浅杏色和深灰色的搭配也很大气，不会太抢眼。”

　　黎秀雯见林婉清喜欢，心里也很高兴：“林小姐，要是你觉得可以，我可以先画一张设计图给你看，你要是有想调整的地方，我们再慢慢改。面料方面，我知道镇上有一家布店有进口的重磅棉麻，质量很好，我们可以一起去选。”

　　“太好了！”林婉清拉着黎秀雯的手，像是遇到了知己，“我明天正好有空，我们一起去布店选面料吧？顺便我还想跟你聊聊，我还有几件旧衣服，想改改款式，你看能不能帮忙？”

　　黎秀雯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改衣服也是纺织工艺的一部分，我可以根据衣服的面料和你的需求，调整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