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主修无情道》念安平

24、第 24 章

　　北境的风，裹挟着万年不化的冰碴子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刮在脸上如同钝刀子割肉。放眼望去，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白与灰，连绵的雪丘如同巨兽冻结的脊背，天空是永远化不开的铅灰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便是玄冥渊的外围。与其说是深渊，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忘的、规则都似乎被冻结的绝地。
　　谢逾与沈辞的身影出现在一座冰崖之上。谢逾依旧是那身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玄衣，周身气息与这极寒环境融为一体，甚至更冷。沈辞跟在他身后，玄色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无情道灵力自行运转，抵御着这远超断尘峰的酷寒，但那股无所不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依旧让她肌肤紧绷。
　　“此地规则已被严重扭曲。”谢逾开口，声音在风雪的嘶吼中依旧清晰冰冷，“跟紧，勿要触动任何看似异常的能量节点。”
　　他当先向冰崖下方掠去，身形飘忽，仿佛没有重量，巧妙地避开了空气中那些肉眼难辨、却在沈辞寂灭瞳术下如同蛛网般密布的、扭曲而危险的规则裂痕。
　　沈辞紧随其后，心神提升到极致。她的感知中，这片区域的天地灵气几乎完全停滞，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污秽的冰寒能量所取代。那能量与雾隐谷、枫晚郡的污染同源，却精纯、浓郁了何止百倍！它们如同活物，在冰雪之下，在冻土深处，缓慢而贪婪地呼吸、蠕动，不断侵蚀、同化着一切。
　　两人一路向下，深入玄冥渊。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巨大的冰川被染上不祥的灰黑色，冰层中冻结着各种奇形怪状、早已失去生命的妖兽骸骨，甚至有一些身着古老服饰、保持着惊恐逃亡姿态的人类修士冰雕！他们的灵力、生机，早已被汲取一空，只剩下空壳。
　　越往深处，那股邪恶的冰寒意志便越是清晰。沈辞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缕天道本源正在微微震颤，既是厌恶，也是一种面对宿敌的本能警惕。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扭曲冰柱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后，眼前的景象让沈辞瞳孔骤缩。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冰谷，谷底并非坚实的冻土，而是一片漆黑如墨、粘稠如油、不断翻滚冒着气泡的寒潭！潭水散发着极致的阴冷与污秽，仅仅是靠近，就让人神魂欲裂。而在寒潭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黑冰构筑而成的、高达百丈的狰狞祭坛！
　　祭坛的样式与雾隐谷那座相似，却庞大了无数倍，表面刻满了流淌着暗红光泽的邪异符文，如同血管般搏动。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足有房屋大小的、不规则的多棱黑色晶体！晶体内部，仿佛封印着无数挣扎哀嚎的灵魂虚影，浓郁到化不开的邪恶魔气如同实质的黑色光柱，冲天而起，搅动着铅灰色的云层，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
　　仅仅是远远望着，那股毁灭、疯狂、吞噬一切的气息，就足以让金丹以下的修士心神失守！
　　“核心节点……”沈辞声音干涩。与这里相比，枫晚郡的枯井简直如同儿戏。
　　谢逾停下脚步，虚无的目光落在那祭坛顶端的黑色晶体上，周身那股亘古不变的冰冷似乎也凝重了一丝。“它在汲取北境地脉核心寒力，加速转化。若让其彻底成型，爆发开来，足以冰封万里，生灵绝迹。”
　　就在这时，那祭坛顶端的黑色晶体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猛地一震！暗红符文骤然亮起！
　　“咕嘟……咕嘟……”
　　漆黑寒潭剧烈沸腾，数十道粗壮的、由粘稠黑水和极致寒气凝聚而成的触手，如同巨蟒般破开潭面，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朝着两人席卷而来！每一道触手蕴含的力量，都远超枫晚郡那井中魔物！
　　与此同时，祭坛周围的黑冰地面裂开，爬出无数身披黑色冰甲、眼眶燃烧着幽蓝魂火、手持冰刃的魔物！它们沉默无声，却散发着整齐划一的杀戮气息，如同潮水般涌来！
　　“守心，凝神。”谢逾只说了四个字，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出现在半空之中，并未动用任何法器，只是并指如剑，朝着那最先袭来的几道巨大触手，轻轻一划。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裂痕，随着他指尖的划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空中。那裂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能量，所过之处，狂暴的触手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断，断面光滑如镜，并且那断裂的部分瞬间失去所有活力，化作纯粹的黑色冰晶，簌簌落下！
　　空间切割！
　　沈辞心头凛然。师尊的实力，深不可测！
　　但她无暇多想，更多的触手和那些冰甲魔物已经蜂拥而至！她清叱一声，双手在身前舞动如幻影，一道道结构极其复杂、融合了她对规则初步理解的“玄冥镇狱符”如同冰蓝色的蝶群，呼啸而出！
　　这些符箓不再是单纯的冰冻，更带上了“镇压”、“分解”、“净化”的规则力量！它们精准地撞上袭来的触手和魔物，爆开一团团极寒的净化之光！触手被冻结、崩碎，魔物身上的黑冰铠甲被分解，魂火在纯净的寒意中哀嚎着熄灭！
　　然而，魔物与触手仿佛无穷无尽，不断从寒潭和祭坛周围涌出。那祭坛顶端的黑色晶体，更是散发出一波波强大的精神冲击，试图扰乱沈辞的心神。
　　沈辞将《冰心诀》运转到极致，心镜高悬，映照一切攻击与干扰，身形在漫天攻击中如同鬼魅般穿梭，凝冰符箓如同她的延伸，精准而高效地清除着靠近的威胁。但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实力也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她的灵力在飞速消耗。
　　另一边，谢逾依旧悬浮半空，他的攻击看似轻描淡写，或指或掌，每一击都必然让数道触手崩碎湮灭，或者清空一片区域的魔物。但他主要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那祭坛顶端的黑色晶体上，似乎在寻找其弱点，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战斗陷入僵持。沈辞渐渐感到压力，一道冰甲魔物的骨刃擦着她的衣袖掠过，带起一串冰晶，若非她闪避及时，恐怕已然受伤。她咬紧牙关，知道不能再保留。
　　她深吸一口刺骨的寒气，眼中冰蓝之光暴涨，双手在胸前再次结出那个奇异的手印！体内，那缕天道本源被再次引动，比在枫晚郡时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规则之力开始向她汇聚！
　　代价同样巨大，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
　　“规则·冰封千里！”
　　她朝着那汹涌而来的魔物潮汐与漫天触手，猛地推出双掌！
　　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绝对的“静止”意志，以她为中心，如同无形的领域般急速扩张！领域所及，空间仿佛被冻结，时间流速变得异常缓慢！那些咆哮的魔物，挥舞的触手，飞溅的黑水，全都如同陷入了无形的琥珀，动作变得迟滞、僵硬，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蕴含着规则力量的纯净玄冰！
　　这一击，几乎清空了方圆百丈内的所有敌人！
　　但沈辞也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压下喉咙涌上的腥甜。连续强行引动规则，对她的负担太大了。
　　就在她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那祭坛顶端的黑色晶体似乎抓住了机会，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手指粗细的漆黑光束，无声无息，却带着洞穿虚空、湮灭神魂的恐怖力量，直刺沈辞眉心！
　　快！太快了！而且时机刁钻到了极点！
　　沈辞瞳孔猛缩，心镜映照出那死亡的轨迹，但身体却因反噬而慢了半拍，已然来不及完全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身前。
　　是谢逾。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法术，只是抬起了右手，手掌摊开，迎向了那道致命的漆黑光束。
　　“噗……”
　　一声轻响，如同冰雪消融。
　　那足以湮灭金丹修士神魂的漆黑光束，射入谢逾的掌心，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涟漪，就这么……消失了。
　　他缓缓握拢手掌，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然后，他转过头，第一次，那虚无的目光，真正地、清晰地落在了沈辞苍白的脸上。那双眸子里，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却似乎比这玄冥渊的万载玄冰，更深，更沉，带着一种沈辞无法理解的、复杂难言的东西。
　　“莫要再轻易动用本源。”他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那份亘古不变的漠然，多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叹息的意味。“你的命，比它们……重要。”
　　说完，他重新转过身，面向那巨大的祭坛和黑色晶体，玄衣在魔气狂风中拂动，背影孤直如枪，却仿佛撑起了整片压抑的天空。
　　沈辞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他挡在她身前时，衣角拂过的、微不可查的冰冷触感。心镜之中，那毫无波澜的冰面，第一次，因为师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漾开了一圈清晰可见的涟漪。
　　他……为何……
　　不等她细想，那祭坛似乎因为攻击被阻而彻底暴怒！整个冰谷剧烈震动，黑色晶体光芒大盛，更多的触手和更强大的魔物如同井喷般涌出！而谢逾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撕裂魔潮的黑色闪电，主动迎向了那祭坛的核心！
　　大战，再次升级。而沈辞心中，却因那片刻的守护与那句冰冷的话语，悄然生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