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惊鸿》千山荼茶

6、武场显势

　　皇室练武场，四周旌旗猎猎作响，秋风萧瑟将树上仅剩的几片叶子，吹得沙沙作响，似要飘落。
　　国主身着玄色常服，端坐于观礼台中央的鎏金座上，左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玉带，目光扫过场中时，像鹰隼掠过荒原，将众人的动作收入眼底。
　　众位皇子公主分立坐于下手两侧，皆身着劲装，皇子头戴发冠，英姿飒爽。公主将发挽起，梳着简单方便的发饰，清丽优雅。
　　此时，楚玥卿和封少羽从右方走来，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楚玥卿的身上。
　　封少羽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雀，围着楚玥卿左一句右一句地夸赞，语气里满是雀跃。
　　楚玥卿面色淡然，步伐平稳地往前走，仿佛没听见身旁的聒噪，只偶尔抬眼扫过前方的路，神色清冷。
　　熠诗和褚洛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哟！这便是咱们新来的五妹妹？连骑服都未曾备妥，莫不是怯了场，打算直接弃权了？”
　　封诗晚掩唇轻笑，眼底尽是讥讽。
　　周遭众人或袖手看戏，或事不关己，或有顾忌不便出声，一时竟无一人搭话。
　　楚玥卿未发一语，只静静扫过她，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淡然得叫人捉摸不透。
　　“你这是何表情？本公主说错了不成？”
　　封诗晚见她这般模样，气焰更盛。
　　“确是说错了。”
　　楚玥卿声线冷冽如寒泉，无半分波澜。
　　“我这身，足矣。”
　　周遭瞬间静了瞬，谁都知晓，围场骑射需得劲装束身，可眼前人一身清简素衣，连护具都无，偏说得掷地有声。
　　那一身素净反倒衬得她眉眼间的桀骜愈发张扬，带着几分不入俗流的轻狂。
　　“你倒狂妄！”
　　封诗晚出声驳斥，语气里满是不屑。
　　“狂妄么？或许吧。”
　　楚玥卿缓缓抬眸，眸光骤然锐利如锋，扫过众人，自带慑人气场。
　　“不过是对自身实力，有十足把握罢了。”
　　她唇瓣轻启，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穿透周遭议论。
　　“拭目以待便是。”
　　“三姐你烦不烦？整日里不是招惹这个就是刁难那个，闲来无事多看看书不好么？瞧着便觉愚钝。”
　　封少羽甩着那缀着几股小辫的高马尾，几步挡在楚玥卿身前，一脸不耐。
　　“封少羽！我是你皇姐，你竟这般与我说话？反倒帮着一个外人羞辱亲姐？”
　　封诗晚气得柳眉倒竖。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呀！”
　　封少羽一脸无辜地眨眨眼。
　　“三姐怎还动气了？”
　　“都给朕闭嘴！”
　　一声沉喝落下，封诗晚与封少羽当即噤声，恭顺地垂下头颅。
　　封殷收回目光，转向身侧的洪善。
　　洪善恭敬颔首，缓步走入场地中央。
　　“比试开始。”
　　话音落，便缓缓退至场边。
　　鼓声阵阵，气势如虹，震得人心头发颤。
　　“第一场，骑射。”
　　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骑装、头戴赤金发冠的男子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迈入场内。
　　楚玥卿抬眸打量，此人面容硬朗，身姿挺拔如松，步履间带着久居军中的沉稳气度，正是大皇子封熠肃。
　　他牵过骏马，利落翻身上马，骏马即刻在场内疾驰起来。
　　封熠肃身形稳如磐石，动作从容不迫，抬手拉弓，三箭齐发，只听“嗖”的一声破空响，三支箭矢竟齐齐射中三百米外的靶心正中！
　　“好！”
　　封少羽率先喝彩，拍着手掌卖力叫好，坐在身旁的楚玥卿只觉耳膜嗡嗡作响。
　　“玥卿姐姐你看！大哥好厉害！不愧是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人！”
　　楚玥卿暗自无语，不禁怀疑这封少羽是真傻而非装傻，既知他久在军中，骑术了得自是常理，这般大惊小怪，怕不是真没几分脑子。
　　他这般亲近自己，想来也不过是因自己与众不同，图个新鲜好奇罢了。
　　若非母族显赫，这般心性，又怎能安稳活到今日？
　　封熠肃翻身下马，对封少羽颔首示意，亦对楚玥卿礼貌点头。
　　楚玥卿礼貌回应，看着他牵马离场。
　　紧接着上场的是二皇子封程瑾。
　　他身着一袭青衫骑装，头戴青玉发冠，冠侧垂着青绿珠串，额间还系着同色玉抹额。
　　楚玥卿脑中瞬间闪过三字：花孔雀。
　　封程瑾对着众人含笑挥手，慢悠悠踱至马前，小心翼翼地跨上马背。
　　场上几位皇子公主见状，纷纷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骏马奔跑起来，他身形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拉弓射箭，三支箭矢竟全数脱靶。
　　封程瑾尴尬下马，对着众人抱拳笑笑。
　　“承让，承让。”
　　封少羽顿时收了声，默默捂住眼睛，嘴里嘟囔着。
　　“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楚玥卿看着他的背影，心底冷笑，这二皇子分明是在藏拙。
　　他绝非表面那般玩世不恭、不通武艺，反倒城府极深，深谙示弱之道。
　　这类人最是可怕，往往在你最放松警惕时，给予致命一击。
　　封程瑾，倒是个有意思。
　　三皇子封晟非随后上场，一身墨绿色骑装配白玉发冠，气质温润。
　　他翻身上马动作流利，同样三箭齐发，箭箭正中靶心。
　　封晟非对着众人谦虚一笑，目光特意落在楚玥卿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楚玥卿面无波澜，淡淡回望。
　　五皇子封于修年纪尚轻，一身鹅黄色骑装衬得少年气十足。
　　他略显吃力地骑上马，拉弓射箭，分别射出七环、五环、八环的成绩。
　　下马时带着几分腼腆，对着众人点头示意后，便牵马离场了。
　　“五哥没事儿！你最棒了！”
　　封少羽又忍不住出声打气。
　　楚玥卿随口一问。
　　“为何是五皇子上场？四皇子不在吗？”
　　“玥卿姐姐问我可就问对了！我可是皇宫百事通！”
　　封少羽得意洋洋，随后有些惆怅。
　　“唉！四哥他身份低微，父皇和诸位哥哥姐姐都不喜欢他，如今还在冷宫里，生活很是艰苦。”
　　“原来如此。”
　　楚玥卿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悄然成型。
　　“对啦对啦！马上就到我了！六哥体弱多病，就不参加比试了，等会儿你看我大显身手！”
　　“呵呵，好啊。”
　　楚玥卿干笑两声。
　　封少羽身着天蓝色骑装，头戴银镶蓝玉发冠，高马尾中编着几股小辫，走起路来晃晃悠悠，满是少年稚气。
　　他翻身上马动作轻快，搭箭拉弓一气呵成，三箭中两箭正中靶心，一箭为八环。
　　他坐在马上尴尬地挠挠头。
　　“失误，失误。”
　　随即抬眸对着楚玥卿一笑，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侍从，便一蹦一跳地跑回座位。
　　“玥卿姐姐，这次是我失误了，以前我可都是十环的！”
　　“嗯，功底确实不错。”
　　楚玥卿中肯评价。
　　这话如火星撞上干柴，瞬间点燃了封少羽的兴致。
　　他双目一亮，方才还按捺着的雀跃尽数迸发，上前一步便要拉楚玥卿的衣袖，语气里满是雀跃与认同感。
　　“我就知道！你与那些趋炎附势的俗人绝不相同！你最懂我了！”
　　少年眼底闪着光亮，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的颤音，全然不顾周遭旁人诧异的目光，只定定望着楚玥卿，满心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欢喜与钦佩。
　　可楚玥卿却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指尖未沾半分暖意，声线依旧清冷无波。
　　“我并非懂你，只是陈述事实。”
　　她抬眸望向围场深处，目光掠过远处奔跃的骏马，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情绪。
　　接下来便是公主们上场。
　　大公主封飞月一身赤红骑装，红玉发冠束起长发，英姿飒爽，明艳照人。
　　“这位是大姐，和大哥一母同胞，他们的母妃是将门之女，所以大姐从小跟着外祖父在军中长大，为人豪爽，很好相处的。”
　　封少羽在一旁解说。
　　话音未落，三声破空声响起，封飞月亦是三箭齐发，箭箭正中靶心。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大姐就是厉害！”
　　封少羽一脸骄傲。
　　“确实厉害，女中豪杰。”
　　楚玥卿颔首称赞。
　　“接下来上场的就是三姐那个讨厌鬼！二姐常年体弱多病，就不参加了。”
　　封少羽撇撇嘴。
　　楚玥卿心中微动，两位皇室成员皆体弱多病？
　　这概率未免太过大了吧？
　　有蹊跷，其中定有隐情。
　　她默默记在心底。
　　封诗晚身着青色骑装，发簪挽起长发，翻身上马时，特意转头对楚玥卿投来一记挑衅的目光。
　　楚玥卿回以一抹温和浅笑，气得封诗晚冷哼一声，催马至场中。
　　她搭箭拉弓动作利索，三箭连发正中靶心，见状还不忘回头得意地瞥了楚玥卿一眼。
　　楚玥卿暗自无奈，这位三公主对自己的敌意，未免也太过明显了些。
　　封诗晚炫耀似的走到楚玥卿面前，语气讥讽。
　　“五妹妹，马上就到你了。听说你自小长在冷宫，怕是连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哈哈哈！你会骑马吗？知道弓箭怎么用吗？要不要姐姐教你？”
　　“三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封少羽皱眉，“不过是一场比试，何曾规定必须样样精通、正中靶心。”
　　楚玥卿心中冷笑，看来自己在商阳国的过往，早已被他们调查得一清二楚。
　　可那些所谓的“真相”，不过是自己刻意展现的表象罢了。
　　“多谢三公主关心。”
　　楚玥卿语气平淡，毫无怒意。
　　“会不会，稍后便知。不如先让四公主上场？”
　　“哼，嘴硬！待会儿有你丢脸的时候！”
　　封诗晚冷哼一声，悻悻回到座位。
　　四公主封朝栾是典型的南方美人，性子温婉，身着藕粉色骑装，同色系发簪挽起鬓发，看似柔弱，上马动作却十分流利。
　　她拉弓搭箭一气呵成，三箭分别射出八环、八环、七环的成绩，虽不及封飞月等人，却也中规中矩。
　　终于轮到楚玥卿上场。
　　“玥卿姐姐加油！我相信你！咱们就是玩玩，不用太在意成绩！我的马给你用！”
　　封少羽殷勤地将她带到自己的马前，还想伸手扶她上马。
　　楚玥卿未作停留，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跃上马背，催马直奔场地中央，独留封少羽在原地愣神。
　　“不是？原来会骑马呀！”
　　他站在原地尴尬地挠挠头。
　　“会骑马又如何？射箭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学成的。”
　　封诗晚冷笑道。
　　“三姐这话就不对了。”封少羽反驳，“难不成你自己能力不行，便觉得旁人也与你一样？”
　　“封少羽，你给我闭嘴！”
　　“切，闭嘴就闭嘴，你急什么？”
　　骑射一道，考验的是身体协调性、动态平衡感，以及人、马、弓三者的契合度，更需具备快速判断距离、风向的应变力与专注力。
　　楚玥卿取出三支箭矢，一并搭在弓上。
　　“她在装什么？真以为自己能像大皇兄、大皇姐那般厉害？”
　　封诗晚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楚玥卿全然不受干扰，心无旁骛地直视前方靶心，眼神坚定，握弓的手不松不紧，力道恰到好处。
　　下一刻，她松手放箭，三支箭矢破空而出，齐齐钉在靶心正中！动作一气呵成，利落非凡。
　　随即她翻身下马，牵着马绳从容离场。
　　封殷眸色微眯，心中暗惊，本以为她在商阳那般环境下，敢杀人不过是求生本能，可从方才的骑射动作来看，她竟身怀武艺！
　　看来她在冷宫中的那些年，暗中学了不少东西，且竟未走漏半点风声。
　　自己麾下之人，竟有能力不输抚桑仙与隐族封氏一脉，或是说他本就是那两股势力之中的人？
　　既有人暗中相助，再加上她自身的实力，此刻绝不可动她，唯有拉拢与多加利用。
　　封晟非竟率先拍手叫好。
　　封少羽怔愣片刻，连忙上前接过楚玥卿手中的马绳，满脸崇拜。
　　“玥卿姐姐！你太厉害了！我竟然还担心你，简直是惭愧！”
　　“不算厉害。”
　　楚玥卿淡淡回应。
　　两人并肩走回观礼台落座。
　　“没想到五妹妹的骑射竟这般精湛！”
　　封飞月转身看来，笑容爽朗。
　　“多谢大公主谬赞，比起公主的飒爽英姿，我还差得远。”
　　楚玥卿回以浅笑。
　　“哈哈哈，这话我爱听！”
　　封飞月朗声大笑。
　　“装模作样罢了，我不信你什么都会。”
　　封诗晚酸溜溜地说道。
　　“三公主还是好生准备接下来的比武吧。”
　　楚玥卿语气平淡。
　　“用不着你提醒！”
　　封诗晚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下去准备了。
　　“不愧是朕看中的女儿，骑射竟如此出色，果真是深藏不露。”
　　封殷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楚玥卿心中暗忖，只要是人无论生死，都会有生存的痕迹，而我却没有丝毫痕迹，看来有人刻意封锁了自己在商阳的一切消息，其他两股势力还好说，若是幕后之人，事情便棘手了。他的势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强大。
　　封殷此刻的表情不似作伪，想来他是被人利用了。
　　真是可笑，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却不知自己早已沦为他人棋子。真想看看他日后知晓真相时的模样，定是精彩纷呈。
　　“国主见笑了，不过是些旁门小技，比不上场上诸位皇子公主。”
　　楚玥卿谦逊回应。
　　“皇儿太过谦虚。”封殷眼中精光一闪，“希望接下来的比试，能让朕对你有更深入的了解。”
　　楚玥卿抬眸，目光与他相撞，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自然，定会让国主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