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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灭口 ...

  •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院中的侍卫仆役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那桩命案,议论杀手血鸾。

      小莹有些慌张,她悄悄拽住文嫣的袖角,手指微微颤抖,随即便被文嫣冰冷的手掌覆盖。

      文嫣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小莹,以示安慰,心中方才对裴晏知莫名发笑的诧异,顿时烟消云散。

      庞勇说的没错,归朔盟是暗处势力不能放在明面上,她那日前来征丁,正是利用了山中消息闭塞的特点,化用自己一年前执行的任务来编织借口,虚则实之,最为高明之计。

      只是看来那桩案子,不仅是在江南道颇有名气,这风声甚至传到了京畿,就连裴晏知也知道“血鸾”的大名。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是前大理寺卿之徒,对这些秘辛悬案定是见猎心喜,如数家珍。

      因此他听到庞勇这番供词,才会感到荒谬,忍俊不禁。

      庞勇也明白了裴晏知的意思,急切地证明自己:“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我相信你没说谎,”裴晏知还保持着笑意,“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这院中搜出的大袋红土和毒药,以及井中的女尸,是怎么回事?”

      庞勇面色惨白,“我……我”了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缓缓伏在地上浑身颤抖。

      裴晏知没有逼他,他回头看向文嫣:“夫人。”

      小莹默不作声地将手收回,重新拢在身前。

      文嫣领会,将他们去井处取证后屋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夫君走后,妾身问庞进老人,见他悲恸不已无法再道一字,就先命侍卫将他扶至正屋休息。”她思忖着一句一句说道,想及妇人之死,语气变得沉重,“进屋后,妾身看望女孩和妇人,惊喜地发现妇人逐渐清醒,也不知那竟是……回光返照。”

      文嫣说着,眼里逐渐泛出泪光,她向侧下方瞥去,不再直视裴晏知的双眸,神色尽是不忍与悲痛:“她临死前,说是庞勇在井中下了毒,村中其他人,其实已经全部遇难。”

      院中的议论声更杂更大了,传到文嫣耳里的,无非是对庞勇和幕后黑手的咒骂。

      她平复好情绪重新抬眸,裴晏知仍旧面对着自己,他好像望着她,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只是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滔天怒意。

      裴晏知喜怒不形于色,人前永远是面若春风,就算对她百般试探也皆是和颜悦色,哪怕是看穿怀州州馆中的杀机也是毫无波澜。

      此刻的他,整个人都好像笼罩在阴翳之中,看得文嫣不寒而栗,在朦胧的月光和跳跃的火光交织下,文嫣看见他脸上的肌肉紧绷,那是只有牙关死死咬紧才会露出的表情。

      裴晏知薄唇微张,从齿缝中碾出一个词,没有声音。

      可文嫣看得懂他的口型。

      ——该杀。

      刹那间,文嫣心头巨震,她并不是畏惧裴晏知所暴露的杀意,而是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这杀意是如此纯粹,纯粹到撕裂了裴晏知温文尔雅的面具,将他心底的愤怒赤裸裸地悉数展现。

      是因为这些被带走被毒杀的村民吗?

      不等文嫣做出什么回应,裴晏知又转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年过五十的“长者”,语气冰冷刺骨:“庞勇,是这样吗?”

      庞勇如遭雷击,挣扎着向前爬,恍若一条濒死的狗,没爬几步又被左右侍卫压住,他将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声音嘶哑:“我说,我全都说!”

      “他们走后,村中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有好事者问及此事,大家也都一口咬定那些人是一夜间人间蒸发,行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之这太行山地处几地交汇处,除了太行陉道上还有些官府的人在管,其余地方都是无人问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后,然后……半个月前,又有一行黑衣人单独找我,他们……他们带来了我儿子的一根手指!”

      “他们以我儿性命做挟,要我按照他们说的,将红土洒在村中,再往井里投毒,他们说那只是能让人短暂疯癫的药……”

      “谁知,谁知,村中人先是疯癫,不过十数日,都,都死了。”

      “你又为何杀你儿媳?”裴晏知问。

      “我,她……她发现了这一切,说是要下山报官,我一时气急,就,就在村口杀了她……”庞勇面上涕泪横流,“我本来没有追上她的,是当时拉了双儿,双儿唤住她,才……双儿亲眼见了一切,受了刺激,才成了这般。”

      听到这里,文嫣犹如冰锥扎心,之前关于村中诡事的判断,彻底被推翻,如果说庞勇所说为真的话,那么这幕后之人只能是……

      “你可确定要挟你的人带来的确实是你儿子的手指?”裴晏知追问,“他们一行又有什么特征?”

      “我确定那是我儿的手指……”庞勇说着直起身子看向裴晏知,“他们也是蒙面黑衣,与一个月前的那些人一样,只是为首的女子并不在,但我听他们谈话,说是血——”

      庞勇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晏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文嫣却是瞳孔一缩。

      她回头看了眼小莹,而小莹还是先前那副表情。

      按住庞勇的两名侍卫感受不到手上的抗力,发觉不对,连忙唤裴晏知:“大人!”

      裴晏知上前,文嫣紧随其后,站他右侧趁他查看庞勇脸部的时候,也弯腰伸手扶住庞勇的左臂,左手不动声色地擦过庞勇的前胸,带走那根扎在他心脏处的细小银针。

      裴晏知伸手探上庞勇颈部的动脉,叹了口气:“他死了。”

      “什么?!”院中之人皆是惊惧,这庞勇睁着眼睛,嘴巴张开保持着那个“血”的口型,怎么也不像一个死人所展现出的样子。

      文嫣立刻惊慌失措地松开手,后退几步佯装干呕,裴晏知担忧地看她一眼,见她只是因见人死受刺激才这般,便放了心。

      他命侍卫架住庞勇的尸体,仔细查看一番,摇了摇头感叹:“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是猝死……”

      “真巧。”他冷笑一声,站起来吩咐侍卫,“来四人跟我在院中处理庞勇和妇人的尸体,剩下几人再叫上车队的一些帮手,连夜挨家挨户清点死伤情况,搜集村民家中的水和粮食。”

      待侍卫领命而去后,裴晏知走到文嫣身前,方才那骇人的戾气烟消云散,他重新戴上了她永远捉摸不透的平静温和的面具。

      “夫人,”裴晏知开口,语气尽是安抚,“原是为避祸而改道,不料竟踏入另一处修罗场,此行波折,让你受惊了。”

      “此地属白陉险段,按行政区划,陉道以西,皆归潞州壶关县辖制,我们既已至此,又见如此惨案,于公于私,都不能再置身事外。”

      他微微一顿,视线落回文嫣脸上,带着商量的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此案牵连甚广,证物、尸首、幸存者皆需妥善安置,非一地县衙所能处置,依我之见,不如就此将案卷,人证以及物证一并移交潞州府,由岳父大人亲自督办,将此案彻查到底,找到失踪之人以及真凶,告慰亡魂,安抚百姓,夫人以为如何?”

      文嫣微微点头,眸中带泪:“夫君之所思,正是妾身之所愿,此事定要被查得水落石出,我们不能让这些村民枉死。”

      他这番话,仍旧是给她指明一切,只待她随之而动,文嫣心中清楚,潞州,是柳鸢和血鸾的家,也终将会成为一切的审判地。

      不论如何,她也要查清一切。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裴晏知找了一个房间,与商队领头和府内仆役商议此案之事。

      算上庞勇和妇人,村中所有尸体被安置于一处敞亮之地。

      文嫣站在院中望着昏暗不明的月光,又旁观侍卫们前后忙活,心中风暴暂歇,异常沉静。

      关于庞勇的死……

      文嫣进入屋中,小莹正坐在榻沿百无聊赖。

      “小莹,”文嫣轻声说,“她们怎么样了?”

      “这女娃刚才醒了一会又睡了,清锁还是昏迷。”小莹回答。

      “嗯……”文嫣沉吟,忽而又道,“要不是这院中侍卫把守,我想出去看看那些尸体。”

      “他们?”小莹声音颤了一下,“都确认是中毒死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吧。”

      “我不和你卖关子了。”文嫣上前,将那枚细不可见的银针从袖中拿出,“你为何要杀庞勇?”

      小莹并不愿与文嫣对视,她只是看着文嫣手中的针,然后伸手将其夺回,文嫣没有阻止,任凭她将那银针藏入自己的袖中。

      “你难道没听见吗?他那‘血’字都吐出一半了,那幕后指使之人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懂吗?”小莹语调变高,可声音还是被压得低低的,她颇有些赌气地转头,“我怎能让他嫁祸与你?”

      “你这样做,难道就能洗清‘血鸾’的嫌疑吗?”文嫣苦笑,“怎地行事还是这般莽撞。”

      她心如明镜,小莹所作所为,并不是她说的这般“护主”,只是现在就戳破,还为时尚早。

      小莹听到她这话,以为是文嫣气消了,又转头拉住她的手:“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下次肯定听你说的。”

      “嗯。”文嫣轻轻点头。

      “刚才这女娃醒来,清醒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是什么爷爷不让她喝水,她好渴,还有什么娘跑了,她喊娘……”小莹说,“这意思跟庞勇说得大致一样。”

      文嫣的目光转向榻上的庞双,小姑娘微微打着鼾,睡得香甜,看得文嫣心软,她放软声音,语气是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温柔:“至少她不是因为中毒而疯,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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