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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粟花 ...

  •   二人回到崔家后,丽娘忙备了热水干衣和姜汤给他们驱寒,崔蘅怕他们忧心,便将谢令闻擅自做工受伤的事瞒住了。

      晚上崔蘅私底下找到崔显,告诉他自己在赌坊门前似乎瞧见了大伯。

      没了手指,出现在赌坊又能让她眼熟的,只有崔大一人了。

      崔显对自己大哥十分了解,心里明白崔蘅瞧见的必定是崔大,无奈地叹了口气:“就不该让他来府城,再入赌坊,这下子剁掉几根手指都难戒了。”

      “阿爹,眼下应还是先找找堂兄,也不知道大伯将堂兄送到哪里去了。”

      崔蘅担心的不无道理,嗜赌如命的人头脑一热什么都做得出来,别说亲儿子,便是自己的命也能押上赌桌。

      崔显立马亲自动身去了赌坊,伙计说那人已经在赌坊赌了三四天,除了夜里不来,白天日日都到,输的连底裤都不剩。

      崔蘅给气急攻心的崔显倒了杯热茶,笃定道:“阿爹莫急,今夜或明夜,大伯必定自己送上门来。”

      爱赌的人没了钱必定会去偷抢,府城中崔大最熟悉的便是崔家,他不光临自己厌恶的弟弟家拿点值钱的东西,岂不是白来府城一趟?

      崔显也想到此处,便吩咐崔蘅近几夜将房门锁好,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原本他们以为至少要明天才能抓到崔大,谁成想崔大竟当夜便翻墙而入,被大黄抓了个正着。

      听到动静,崔蘅偷偷将窗子掀开一个缝朝外瞧。

      大黄骑在崔大身上咬着他的衣服不松口,把崔大吓得一个劲儿喊救命。

      崔显与丽娘匆匆出房门将大黄唤回来,崔大一见到二人便赶紧将脸捂住,一声也不敢吭。

      “捂什么捂!?还知道自己丢人啊?”崔显面色难看,上前将他拽起来,“不是让你来接崔安回家的吗?崔安呢!?”

      崔大缩着脑袋,连抬眼看崔显都不敢,支支吾吾地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崔显与丽娘对视一眼,便知情况不大好。

      丽娘柳眉倒竖,冷声道:“既然不说,那就直接把他送去官府,严刑拷打总会撬出一两个字!”

      一听要进官府,崔大顿时怂了,跪在地上喊饶命:“我说我说!别把我送进官府!”

      顶着崔显与丽娘审视的目光,崔大冒了一脑门的汗,浑身抖若筛糠,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把安儿放在好友家借住,过几天就去接他。”

      “还胡扯!你在府城哪来的朋友!”崔显气极,猛然一脚踹过去,将崔大踹得翻倒在地,哀嚎连连。

      崔蘅便直接掀开窗户道:“阿爹阿娘,问不出他什么的,鞭子抽身上他才知道疼,直接交由官府吧,让官府帮忙去寻堂兄。”

      崔显也知道崔大八成是将崔安卖给人牙子了,便也不再拖沓,当夜便绑着崔大去了提刑司。

      经过一夜的拷打,崔大终于承认自己因为贪赌没钱,将崔安卖给了一对想要儿子的夫妇。

      提刑司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去查,却找不到任何二人的有关记录。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畜牲都不如!”崔显气得几乎想在公堂上动手。

      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崔大忽然翻着白眼倒在地上,他的身子不断抽搐,长大嘴巴喘息着,面目狰狞可怖。

      丽娘怕吓着崔蘅和谢令闻,连忙挡住两个孩子的目光,安慰道:“莫怕,是你大伯的痫病犯了。”

      崔大自小便有痫病,可崔蘅总觉得这个表现不像痫病,反而有点像她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另一个症状。

      崔蘅道:“这不是痫病,大伯以往犯病时都会口吐白沫。”

      “不是痫病是什么?”

      身边一直沉默的谢令闻忽然低声开口:“《本草纪》记载,粟花可入药、易成瘾,也可放入食物中提味,服用者食用过量将出现兴奋、躁狂、发热等症状,若成瘾后断服,则会呼吸困难、易怒、甚至出现幻觉。”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提刑司司使更是怒道:“黄口小儿,莫要信口胡言!”

      粟花多生在朝山以北,那里气候恶劣,土地又贫瘠,牧民们将所有可利用的东西都发挥到极致,包括将粟花传入刚开国的周朝,用其腐蚀大周人民的身体和钱财,试图倾覆这个国家。

      幸而当朝反应迅速,以雷霆手段切断与朝北各部的商路,花费大量时间与人力彻查全国上下,将其计划扼杀在摇篮中。

      崔蘅记得前世朝北各部趁大周内乱时又复用了这种恶心的法子,谢令闻不顾生命危险亲自出动游说已经占据一方土地的四皇子六皇子与赵檐,请求他们禁粟毁粟,共同抵御外敌。那段风雨飘摇的日子,反而使四分五裂的周朝又短暂地合并在了一起。

      崔蘅看司使的眼神不善,下意识挡在谢令闻身前,道:“此事不得有误,大人不如找大夫来查验一下,也省得出了纰漏。”

      提刑司司使明白不能疏忽,便让人带了大夫来瞧。

      眼看着大夫摇了头,司使的脸瞬间褪去了颜色。

      “兹事体大,需立即禀报给抚州大人!”他顾不得再管崔家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匆忙朝外去。

      堂中一片死寂,崔显看着崔大,沉重地道:“这下谁也保不住他了。”

      丽娘叹了口气:“陈娘可怎么活啊。”

      不多时,齐抚州便到了,他下令提审崔大自何处接触到的粟花,可崔大昏迷着,怎么也叫不醒。

      此事十万火急,众人却都束手无策。

      崔蘅因是女眷,不便在堂中多呆,被请离时,她忽然顿住,扭头问齐抚州:“大人还记得那家酒很难喝的酒馆吗?”

      齐抚州一愣,倏然站起身,厉声下令:“立马派人去围住西街酒馆,不许跑掉一个!”

      今夜城内到处都是官兵,百姓人心惶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街上也少了许多人,崔家的酒馆也关了大门,等待风波平息。

      到了中午,院子的后门却忽然被敲响。

      崔蘅自门缝中看见红肿着眼睛,满脸泪痕的陈娘,连忙打开门,“大伯娘!”

      丽娘听见声音连忙出了屋,惊讶道:“嫂子,城中正戒严,你怎么进来的?”

      陈娘一见到丽娘便顿时再也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掉,哭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丽娘叹了口气,替陈娘擦掉眼泪,轻声宽慰:“官府已派官兵寻找安儿,估摸着这两天便能有消息,你莫要太忧心了。”

      陈娘摇了摇头,哭着道:“我怕啊!万一安儿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孩子丢了做母亲的最焦急,丽娘也明白什么安慰的话都无用,便握着她冰凉的手焐着。

      崔蘅见陈娘唇色发白,去厨房冲了碗甜浆端来,“大伯娘,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身体要紧。”

      “阿蘅真乖。”陈娘勉强朝崔蘅勾起一个笑,想到平日顽劣的崔安在她生病时还会端药到榻边提醒她喝药,一时悲从心起,忍不住掩面恸哭。

      到晚上,在外奔波一天的崔显和谢令闻终于回来。

      二人和官兵在城中找了一整天,回来时面色疲惫,没带回半点崔安的消息。

      “酒馆已经被查封,酒中也被查验中有少许粟花,可酒馆老板一口咬定自己是合理使用粟花酿酒,并不会让人成瘾,官府也搜过了,找到的粟花还不够一捧,只能将其暂时押在牢中。”崔显面色凝重,“还有大哥所说将安儿带走的那对夫妇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陈娘连哭都没来得及哭,顿时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丽娘与崔显忙着照顾陈娘,崔蘅和谢令闻便在书房待着。

      “谢哥哥,堂兄还能找回来吗?”崔蘅心里沉闷得厉害。

      谢令闻轻轻摇了摇头:“那些官兵大多不愿仔细查寻,连盘问酒馆老板也只是敷衍了事,崔叔塞了许多银子,他们才肯上一些心。”

      这种情况太常见了,无权无势的普通人遇到难事便只能用钱打通路,即便散尽家财,结果也不一定如意,大多数会人财两空、家破人亡。

      连齐抚州亲自接管此事都无用,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天空阴云密布,空气沉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就给他们钱,钱还能再赚,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崔蘅攥紧拳头,转头问谢令闻,“谢哥哥,我能用咱们的钱救堂兄吗?”

      谢令闻没想到她还会来过问自己,微微一怔,随后点头道:“当然可以。”

      二人一起打开匣子。

      崔蘅看着半匣子的钱,总觉得数目不对劲。

      “……钱怎么多了?”她有些惊讶,轻轻晃了晃匣子,铜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露出被掩盖着的半截信纸。

      崔蘅将信纸拿出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

      “这个破匣子都不用找,烤番薯的钱我给你放在这里了,你记得把匣子换个地方藏,还有那个谢令闻,你不要和他,算了,你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他看好,最好拴起来!!”

      “这是堂兄的字迹。”崔蘅拿出一枚铜币,低声自语:“原来这些钱都是堂兄放进来的。”

      谢令闻碰了下自己袖中空了大半的钱袋,垂眼道:“堂兄人也不算坏。”

      崔蘅救崔安原是为了大伯娘,现下见到这些钱也有了几分真心实意,便抱着匣子将钱交给了崔显。

      陈娘直说崔家三口是她的恩人,要下跪给崔蘅磕头,崔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夜色逐渐弥漫开来,整座府城一片死寂,齐府却还灯火通明。

      “夫君,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齐夫人披衣提灯而来,推开门见齐言宗对着昏暗的烛光伏案写字,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不多点两个蜡烛,这样多坏眼睛。”

      齐言宗抬起头,对着夫人笑了笑:“青州百废待兴,我身为一州之首官,应以身作则勤俭节约才是。”

      齐家家风严谨,齐言宗对儿女管束严苛,最不许的便是自家人铺张浪费。

      他把奏折盖上官印,轻轻吹干印泥,朝齐夫人叮嘱道:“近日不太平,夫人记得叮嘱煊儿出去多带些人,莫要惹出祸事来。”

      “我省的。”齐夫人知道城中出现了禁物,满目忧心,“此事会不会连累夫君?”

      齐言宗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叹道:“谁也说不准,皇上多半会派御使前来调查,只希望来的不是那些囊虫罢。”

      他早就注意到那家酒馆的不对劲,暗中调查许久却一无所获,酒馆背后必定有来头大的人暗中相助,崔家那孩子走失八成与此有关系,御史来了定也查不出什么头绪。

      到最后不知道又会是哪个替罪羊被推上断头台。

      齐言宗望着外面如墨的黑夜,无声地叹了口气。

      大周的太阳已经不如之前那般亮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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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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