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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温煦暖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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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外面冷,还是进屋吧!”云栽姑姑提醒道。
沈惜卉捧着银质雕花手炉,不禁感叹到秋天过得太快了,眼下一入冬,衣裳全换成带绒圈棉里衬的,走起路来有些厚重感。
冬日的阳光倒是极好,尤其是今日的暖阳,温煦得让人想要靠近,丝毫不觉炽热刺眼。
刚准备进屋,三皇子来琉璃轩了,见他身后也没跟着腾风。原来是找沈惜卉比赛射箭来了,他想着今日有太阳,现下演武场没人,俩人可以去。
想着还能活动活动筋骨,沈惜卉便笑着应下了。看三皇子的脸色如常,手却骨节微红,想也没想就把手炉给他捧着,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他冰凉的手上给他取暖。
“承煦哥哥,等会儿这个手炉你拿回漱玉堂。”
见云栽姑姑在一旁,三皇子连忙抽出手,将手炉给她拿着。“你拿着,我一走路就浑身暖和了。”
俩人去演武场的路上,沈惜卉提到自己照着他的字练,现在模仿的字迹连云栽姑姑都分不清哪个是她写的。
三皇子悠然地看向她:“哦?”
“何止!不仅你的字迹我已模仿得出神入化,就连你的剑法和雕刻我也学的七七八八,到时给你看。”
三皇子没回应,却已不自觉地弯起眉眼。
沈惜卉想着自己有火炉暖着手他却没有,于比赛不公平,便握了握他的手,果然是冰凉的。
三皇子感觉左手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还未反应,沈惜卉便将手炉塞给他,他看着她泛红的鼻尖,又把手炉推了回去。
就这样,一个手炉你推来我推去,后面沈惜卉假装生气,硬是让三皇子把手炉拿着了。
沈惜卉暗暗想着:下次要多备些手炉,一人拿两个,看他哪腾得出手来推。
坤宁宫外,四公主和五皇子正和宫人们捉迷藏玩累了,站在路边发呆,此时路口闪过两个身影。
“阿姐,我看到沈惜卉了!”
“是啊,还有三皇兄!”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肯定背着我们去玩什么好玩的了。”
演武场上,冷清得像是被闲置很久一般,但是暖阳铺洒在场内,沈惜卉倒觉得视线十分开阔。
俩人各有十箭,随着弓弦震响,沈惜卉和三皇子射出的箭矢都精准钉入靶心,只听箭尾的白羽嗡嗡震颤,仿佛刚刚那股力还未散去。
三皇子还剩最后两支箭,便两箭齐发,正中靶心的同时穿过一支箭,只见那原本在靶的箭断了一半掉落下来。
沈惜卉还剩三支箭,便索性也跟他一样,三箭齐发,只见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脱弦的箭矢齐齐射中靶心。
“你赢……”
“平手!承煦哥哥,下次骑射再分输赢。”
沈惜卉冲三皇子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跳跃着细碎的光,仿佛周遭的空气都暖了起来。
四公主和五皇子刚到,就被两人最后的一箭震惊到,愣愣地呆在原地。
“沈惜卉!果然!你果然为了赢过我私下找三哥教你!”
沈惜卉和三皇子同样被这一声喊吓愣了,看向不知何时跟来的俩人。
“天赋极高的三皇兄!三哥!你教教我!”五皇子央求要向三皇子拜师学艺,四公主则拉着沈惜卉教她。
“三哥教了你多久啊?”四公主脑海里全是刚刚沈惜卉三箭齐发的场面。
“演武场那次算上的话,就一次。”
见沈惜卉神情轻松,那粉扑扑的小脸上,两颗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清澈的光,四公主震惊的眼神里多了些欣赏。
沈惜卉想起之前舞剑时青渠也是这样的神情,她笑着说沈惜卉可爱外表下还有如此俊气的一面。
“性子好长得可爱只是我众多优点之一”。
四公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这样略带俏皮的一句,语气也更加柔和起来:“厉害的惜卉师父,快教教我,可不能让阿弟比了下去,不然我就是垫底了。”
俩人练着练着,疑惑五皇子怎的如此安静,便不自觉看向他们。
只见三皇子用箭矢尾部敲着五皇子的胳膊、腿、肩膀,提醒他射箭要义,话多一次便加练站姿手势,五皇子举着的胳膊很快就酸了。
“五皇子,经常锻炼就好了,这样你的手臂才会有力量。”沈惜卉真诚地提醒道。
“你不就比我早一点拜师吗?等我练练,很快就超过你了。”虽言语不服,语气却有些没底气。
沈惜卉翻了个白眼。
三皇子话少,这家伙话又多又烦,真是两个极端,转念又想到,三皇子虽话少,可从来不会唱反调拿话呛她。
沈惜卉挽着四公主,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四公主:还是四公主好!能一同“窃窃私语”。
离开演武场之时,五皇子在四公主身侧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阿姐,我觉着沈惜卉今天好不一样啊!”
“无论什么样,都是沈惜卉的样子。”
沈惜卉假装没听到和三皇子一同往反方向走,内心却已笑得开了花。
回琉璃轩路上,经过御花园时看到有公公抬着礼箱,这个方向怎么有点像是去漱玉堂?沈惜卉好奇地问:“是有什么喜事吗?”
“我生辰。”
沈惜卉在内心疯狂自责:啊!一直忘记问了!从春日她入宫到现在,都没见他提过,又因着“煦”,以为他是开春过的生日,没想到是冬日。
不过,初见时他在殿内给人的感觉确像冬日的气温,平日里神色也是淡淡的,相处下来内心却如温煦的暖阳。
“喔,今夜漱玉堂想必不忙,承煦哥哥,晚膳等我来!等我!”扑闪着的长睫似是也在思考,灵动的眼眸里满是欣喜。
沈惜卉便快步跑走了,转头见三皇子将手炉捧着,欣慰地笑了。
回到屋内,沈惜卉便将已完工的猫头鹰做最后的细节处理,看着这只与三皇子雕刻的猫头鹰如出一辙,颇为满意地将它装入锦盒。
她还不忘拿出三皇子送她的玉兰海棠信笺,写下:“愿不忘初心,自在随心,不负这煦色韶光。”
漱玉堂里,三皇子在厨房忙着做菜,掌事姑姑则熟练地打下手,不禁夸赞道:“三皇子的厨艺要比御膳房还好。”
一道道家常菜完工,还剩最后一碗长寿面,三皇子看着空荡荡的漱玉堂,想了想还是作罢。
此时,沈惜卉带着青莹、青渠来了,每人都带着东西,腾风指了指厨房,沈惜卉便将桂花酒塞给腾风,跑去厨房找三皇子。
掌事姑姑将菜端出去,沈惜卉见没有长寿面,便要亲手给他煮,看着她生疏的样子,三皇子三下五除二将面煮了,放上青菜和鸡蛋,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便出锅了。
“承煦哥哥,自从知道槐花糕是你做的,我就知道!你是当厨子的料!”
三皇子嘴角微扬:“只是厨子?”
“不不不,书法、吟诗、骑射……反正很多很多料!”
“你说得好像我是包子。”
“哈哈哈哈哈哈……”沈惜卉忍不住在心里想着,如果他是包子,那也是藕丁豆角肉沫馅儿的。
至于为什么是藕丁豆角肉末,当然是她觉得这种馅儿好吃。
晚膳时,青莹拿出自己新研制的开胃片和消食丸,便于让大家放开吃。青渠将秋日里琉璃轩酿制的桂花酒和百果蜜酿拿出来,迫不及待地要畅饮。
众人齐齐举杯庆贺三皇子:“生辰快乐!”
在沈惜卉叽叽喳喳的祝福里,三皇子将长寿面吃完了。
他突然发觉,初次自以为有些话唠的幼稚小姑娘,现在只觉得满是美好,像永远灿烂盛大的春天,像缤纷绚烂的花,像破土而出朝阳的小草,像亭亭的常青树。
庭院里,青莹给腾风讲着自己制药时的趣事,滕风满是赞许和欣赏,引得青莹又和他讨论起来。
青渠则在一旁舞剑,看着笑成傻子的滕风和青莹,无奈地摇摇头。
沈惜卉和三皇子坐在石桌旁聊天,桌上还摆着桂花酒和酒杯。
“娘亲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与自己相处。”他平静的眼眸里闪烁着星光,“后来,我便将钦佩的人当成动力,努力学习着。”
沈惜卉安静地听着,此时她没有想要争着分享的欲望,只是代入着那个被嘲出身低微又九岁丧母的少年。
“慢慢地,我开始发觉那些消沉的时光,已离我很远了,远得我也再没有那样的念头,是那些优秀的人给予我的温暖。”
看着他眼带真诚的笑意,沈惜卉很认真地告诉他:“是你自己给予自己的温暖。”
他的眼眸闪过一丝星光,但又马上恢复如初,示意沈惜卉继续说下去。
“倘若你给予自己的是冰凉的恶意,再好的榜样也只会变成不敢面对的刺眼光芒,是你自己给予自己善意和温暖,才会成为像他们一样更好的人。”
“是啊,自己给予自己的温暖最长久,一切美好的人和事皆会化为激励自己的动力。”
他看向她时,像在看冬日的暖阳,又像在看繁芜的春日。
沈惜卉在内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给予的温暖最长久。
“承煦哥哥,给你娶这个名字的人,定然希望你能温暖自己,也能让他人感到温暖。”
他失落地望向远处:“是娘亲给我取的,可惜我自小并不讨人喜欢。”
沈惜卉想到云栽姑姑说的,三皇子和母亲都因出身低微而遭受些不好的言论。
这世道,不对,任何世道,出身好的人仿佛都有一道保护层,让人不敢轻易触碰,而出身不好的人,即便被说往往也不敢反驳。
众人嘲笑声中成长,确实很难给予他人暖意。
“没关系的,承煦哥哥,只要我们对真心待我们的人温暖些,不要不冷冰冰的就好了。”
“像我的那些歌谣整个京城怕是都听过,可我知晓爹娘还有亲近之人信我爱我不猜忌我,我便把那些忘掉,和身边人开开心心的才最重要。”
忘掉,确实是一味良药。三皇子这样想着,便觉豁然开朗。
“好,我忘掉。”他将那些出生面对的嘲讽和质疑忘掉,给予自己善意。
聊着聊着,沈惜卉怎么觉着有些伤感,便转换了话题。
沈惜卉将锦盒拿给他,给他看自己雕的圆圆猫头鹰,他竟说和她一模一样,逗得沈惜卉直笑,毕竟这个猫头鹰可是照着他送的那只雕刻的。
“还是要感叹一句,你的名字好好听啊!”像是冬日里温煦的暖阳,像是岩石裂缝里透过的一束光,给予人朝着亮光前进的力量。
“你的好听,像是包容着所有的明媚与灿烂,安抚所有的失落与不安,也容纳着得意与失意,最后化作盛大的春天。”
沈惜卉听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还是她的名字吗?不过她很喜欢。
容纳一切,化作盛大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