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寻》》一笔椿湫

22、鹤城

　　“关于玄鹤族的事我听父亲提起过，是陈家势微的时候。他说关在地牢的玄鹤都死了，必须找到其他方法维持鹤城百姓的生存。正巧这个时候，玖月的外祖父带着水晶柱出现在鹤城。当时，我们各有所求，本可直接交易，但父亲害怕关押玄鹤族的事情败露，便将我和他用婚姻的方式束缚在鹤城。但我并不知水晶柱和玄鹤族有什么关系。
　　“第一次见到许墨，我便知晓他是玄鹤族的后人，可玖月也是真的爱他，我看得出来。劝诫无果后，我想，试试吧，或许玖月能幸福呢。一年，我给了许墨一年的时间，他是如何对待玖月的？我一忍再忍，我本想着将他赶出城主府足矣，但他竟想拿走水晶柱，你可知道那是鹤城的根？鹤城百姓的命脉？我必须除掉你。
　　“杀了你很简单，但无论如何做，玖月一定会怀疑到我的身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暴露妖的身份，只要做错事，我便能名正言顺杀了你。但我没料到，你的寒气早已侵蚀玖月，竟让她病倒。那一刻我真想直接杀了你，取了内丹给她。我知道这样做，月儿醒了也一定会怪我，我不想她生不如死地过一辈子。我的父亲毁掉了他女儿一生的幸福，可我不能。许墨，这是我留你到现在的原因。”
　　“祖母。”陈玖月跪在陈盼身前，握紧她的手，泪流满面。“祖母，谢谢您，谢谢您。”
　　陈盼早已没有那股戾气，慈祥地安慰着陈玖月。
　　“周公子，还有问题吗？”
　　“城主，你真的很爱你的家人。可那些被饿死的农夫也有家人，如果可以，拜托您好好安葬他们，照顾一下他们的家人。”
　　陈盼倒是没想到他要说的竟是这些话：“的确如你所言，这些事由我造成，我自然会承担我的责任。”
　　周小小松了口气，搓搓手。
　　“不瞒城主，在下这次进城是为水晶柱而来，如今知道了它对鹤城的重要性，也就不强求了。大不了被师父骂一顿。但我还是有一个请求，您看，能不能放了许墨，把他身上的禁制给解了？”
　　陈玖月一听，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陈盼。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这个嘛……”周小小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在她耳畔低语几声，胸有成竹地撤了回去，还不忘抛给叶吟一个眼色。
　　陈盼简直被气笑了：“年轻人，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依城主的心胸绝对不会的。”
　　付寻竹逃避着陈盼的目光，不用看他也知道周小小此刻脸上欠揍的表情。其实他挺怕死的。
　　被戴上了这样的高帽，陈盼还能说什么，无奈地点了头。陈玖月欢喜地抱住许墨，心疼地给他擦拭血迹，想解开绳索又无能为力，周小小极有眼力地帮她解开。
　　“希，你怎么样？我带你去休息。”
　　也没等陈盼同意，陈玖月就带着虚弱得说不出话的许墨离开。付寻竹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疑虑，周小小直接问了出来。
　　“您不阻止他们接触了？您就不怕三小姐再受伤？”
　　事情都结束了，陈盼也放松下来。
　　“许墨没了内丹，自然影响不了玖月了。”
　　“什么叫没了内丹？”周小小心一颤，“合着您刚是怕三小姐看出来故意和我们演戏？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一个请求了……”
　　“他让月儿吃了这么多苦，我即便真的罚了他也是便宜他。”
　　这话周小小不干了，没顾上什么礼节，直接往城主身旁一坐。
　　“城主，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吧。”
　　叶吟不想听这个故事，和城主说了声就径直离开。付寻竹看了眼周小小，又看了眼城主，对她笑了笑，后脚跟着叶吟走了。
　　“总算结束了。你们这几天都还好吧？”
　　“嗯。就是在希的记忆里待了几天，没遇到危险。香的事是叶姑娘告诉他的吧？果然如此。”
　　“小竹，叫付公子总觉得有些别扭，叫你小竹可以吗？你应当和周小小差不多的年岁吧？”
　　小竹……叶吟唤得很是温柔，付寻竹几乎没有犹豫就接受了这个称呼。
　　“嗯，是差不多。”
　　“但你和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有吗？可能是因为他太幼稚了。”
　　叶吟不置可否，或许是吧。
　　两人没再说话，却都在廊下等待。
　　橘红的太阳晒着，廊下扫过的风还是带着些凉意。付寻竹揉了揉手臂，那股凉意却是往骨子里钻。
　　“还好吗？”
　　付寻竹点头，站直了些。
　　“这次多谢叶姑娘。”
　　叶吟没说什么，靠着廊柱闭上眼小憩。像是想起什么，她突然开口。
　　“小竹。”
　　“嗯？”
　　“你应该谢谢周小小。”
　　付寻竹微微一笑。
　　“我知道，我会的。”
　　往日冻得硬邦邦的庭院泥地，此刻也松软了，透着湿润的乌黑。那几株老树底下，残雪混着凋落的树叶，洇开一片深深浅浅的痕迹。阳光斜斜地穿过枝桠，照在树干上。假山石露出原本瘦硬苍润的本色，石缝里的枯草根，似乎也隐隐有了点返青的意思。整个城主府笼罩在悄无声息的暖意里，飞檐下的铜铃，响声清亮温润。
　　叶吟呼吸平缓，似乎真的睡了过去。付寻竹看着她眼角的颜色，越看越熟悉，难道……
　　听到开门声，付寻竹立马收回手，却还是被周小小看见。
　　“你想干嘛？”
　　周小小语气不善，但见叶吟醒了，也没再
　　追问。
　　“你和城主说什么了？”
　　“讲了些所见所闻。她或许真的不知道自己祖父造下的恶吧，被关押的玄鹤族人，她的祖父解释为边界作乱之妖，鹤城包括江湖都有所传闻。”
　　“既然误会说开了，想必日后城主也不会再为难希了。周小小，我听小竹说你们经历了他的记忆，可以和我讲讲吗？”
　　“姐姐，你之前说要找的故人是希吗？”
　　“是。”
　　“希现在没了内丹，还受了伤，你快去看看他吧。”
　　“周小小——”
　　“姐姐，我们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先回去睡了。走吧，付寻竹。”
　　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很沉重，付寻竹时不时瞥周小小一眼，想要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付寻竹。”
　　两人同时开口，付寻竹笑了笑，周小小脸色却泛红。
　　“付寻竹，收起你的歪心思，想当我姐夫，没门！”
　　？？？
　　付寻竹一时语塞，几度张嘴，周小小一手拍他肩上。
　　“你我认识不过两月，彼此了解还是太少，你长得虽然不错，但身子太差，你明白吗？”
　　付寻竹拿开他的手，我明白什么啊明白。
　　“你知道我姐姐——不知道也行，反正我将来的姐夫要配得上我姐姐才行。”
　　见他说得认真，付寻竹决心逗一逗他。
　　“怎样才能配得上？”
　　“嘿——你来真的？”周小小一叉腰，“再怎么也得潜龙榜前十吧？这外形还要朗逸清隽风神俊秀龙章凤姿积石列松光风霁月风骨峻峭怀瑾握瑜矜贵清冷朗艳独绝，最最最重要的，是要喜欢我姐姐！嗯……差不多就这些。”
　　周小小扫了他一眼：“明白了吗？但你要是能达到了，我就去姐姐面前帮你说好话，毕竟这印象是很重要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我呢就时不时在姐姐面前夸夸你，真到那一天不就水到渠成……”
　　见他越说越认真，付寻竹无奈地再次拿开他的手。终于进屋了。
　　“你真的误会了。”
　　“什么意思？你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吧。我告诉你——”
　　付寻竹一手捂住他的嘴。
　　“周小小，我对你姐姐真的没有非分之想，也没有借越之举。”
　　被付寻竹抵在门上，嘴还被捂着，周小小大眼睛眨巴两下，眼里全是惊恐。你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察觉到他眼中的误解，付寻竹收回手，不忘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抱歉，只是你叽叽喳喳了一路，吵得有些头疼。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随你。”
　　“那她为什么叫你小竹？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熟悉的？”
　　“估计是把我和你都当小孩子，她说叫付公子别扭。”
　　“那为什么不能叫你付寻竹？她就一直叫我周小小啊。说起这个，我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她也是叫我周小小。凭什么把你当小孩子就叫小竹呢？她为什么不叫我小小呢？”
　　付寻竹叹了口气，整理着自己的弓箭。
　　“你这么多问题，不能去问你姐姐吗？”
　　周小小盯着他的弓，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你的弓用起来感觉怎么样？”
　　付寻竹感慨他的注意变化如此之快，也顺着他的意思回答。
　　“很好。”
　　“那如果突然换一把弓，你感觉会怎样？”
　　“不好。”
　　“……你就不能说得详细点？”
　　“你也可以问得详细的。”
　　“就是这个手和这个弓的配合，就是，哎呀我该怎么跟你描述——”
　　“顺不顺手？”
　　“对对对，差不多就这个意思。我看你这只是把普通的弓，所有的威力都源自使用者的灵力，怎么不换一把好弓？”
　　“这把弓是我爷爷留下的，虽比不上任何灵器，但……”
　　“我明白了。”
　　“何况使用者和灵器之间都需要磨合，习惯是很难更改的。”
　　周小小撑着手，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