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源头的旅程》迟暄

57、第 57 章

　　与此同时，“顾望墟，走个路都能恍惚成这样。”宋书泱收回目光，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关心，只有事不关己的淡漠，“要来送是你的事，别拖了我后腿。”
　　“我们在这里困了三天了。”沈确在一旁拿着食物和水小声解释，带着点诉苦的意味，“方向仪失灵，地图标识的位置一直在变，还有那些会动的藤蔓和神出鬼没的鬼面蛛……顾哥，你刚才是不是中招了？出现幻觉了？”
　　顾望墟没有回答。他闭上眼，努力忽略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错位感，调动起所有观察力。
　　“书……书泱，”他不打算强行融入这个错位的时间点，“我们现在的位置和目标？”
　　宋书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疑惑盖住不耐，但依旧没什么温度：“地图上标记的‘水源地’可能是出口。这里的植物生长速度和方位都在变化。我们需要找到突破口出去。”
　　他站起身，忍住眩晕，走到她身边，看向那张兽皮地图。“方位变化有周期吗？或者，受到什么因素影响？”他问，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试图贡献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他尚未经历的地方，找到属于自己的“现在”的破局点。
　　宋书泱有些迟疑，不远处一个带着她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用红色标记的区域：“这里，藤蔓攻击性最强，变化也最频繁。我们怀疑核心在那里。但之前试探过，损失了一个人。”
　　损失了一个人。顾望墟的心沉了一下。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进去。”顾望墟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那片仿佛在呼吸的、诡异的雨林深处，“比如，利用这种‘变化’本身。”他必须尽快找到这个碎片世界的规则。
　　顾望墟的提议落下，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雨林固有的嗡鸣和远处隐约的兽吼变得格外清晰。
　　宋书泱转过头，那双在斑驳光影下显得格外清冷的眼睛直视着他，里面没有他熟悉的信任，只有审视，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你又来了”的不耐。
　　“利用变化？”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直，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嘲讽。“顾望墟，你是觉得他们之前的三天都是在玩丛林探险游戏吗？”
　　旁边那个手臂受伤的陌生男人，嗤笑一声，瓮声瓮气地说：“小子，别以为学过几套理论就能在这里指手画脚。死的人不是你兄弟你没感觉是吧。利用？把你自己利用到它们肚子里去吧。”
　　“呵。”宋书泱看着顾望墟被质问的场景，抱着手臂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
　　沈确紧张地看着顾望墟，又看看宋书泱，张了张嘴想打圆场，却没敢出声。
　　顾望墟没有退缩。他深吸了一口湿热的空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错位感，目光迎上陌生男人的审视。
　　“正因为地形在变，规律才可能存在。”他的声音沉稳下来，“你们记录了变化，试图找周期，但如果变化本身是混沌的，或者其触发机制并非时间，而是……我们的行为呢？”
　　他指向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色区域：“藤蔓的变化最频繁。这可能是防御机制，守护着核心。但也可能是一种筛选，或者说……引导。它在根据闯入者的行为做出反应。我们之前的试探，或许不是在寻找规律，而是在不断强化它的防御模式。”
　　陌生男人猛地踏前一步，沾满泥泞的作战靴几乎踩上顾望墟的脚面，他胸膛起伏，眼中带着血丝：“小子，我们可不愿意拿命去验证你这套推测！我兄弟现在连尸骨都还没法不回来！”
　　他粗糙的手指几乎戳到顾望墟鼻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想当英雄？可以。你自己去那片红区走一遭，给我们表演一下怎么‘利用’那些吃人的藤蔓。”
　　宋书泱看到男人冲过来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指尖在臂弯处轻轻敲击着。
　　沈确急得额头冒汗，想劝又不敢上前，只能不安地搓着手。
　　顾望墟平静地注视着暴怒的男人，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正因为不愿意再有无谓的牺牲，才需要找到真正有效的路径。”
　　他侧身避开咄咄逼人的手指，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不是在提议冒险，而是在寻找规律。如果我的判断错误，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继续被困在这里。但如果我是对的——”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宋书泱身上，语气笃定：“我们今天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顾望墟的话音在潮湿的空气里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一片寂静。只有雨林深处隐约传来的嘶鸣，和叶片滴水的轻响。
　　陌生男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顾望墟，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但最终，他只是狠狠啐了一口，退后半步，抱着胳膊不再说话——默认了。
　　沈确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
　　顾望墟的视线却始终锁在宋书泱身上。她依旧抱着手臂，姿态未变，但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审视之外，多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探究的光。
　　“看我干什么，你的想法说啊。”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少了几分尖锐，多了点认真。
　　顾望墟心下稍定，知道自己抓住了关键。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快速划动。
　　“我们之前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认为变化是随机的，或是基于时间的。”他在泥地上画出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但现在我推测，它是基于‘刺激-反应’模式。”
　　他指向红区方向：“每一次靠近，藤蔓就活跃。撤退，它就相对平静。这听起来像防御。但仔细想，我们每次试探的路线、方式都不同，可藤蔓的反应模式却高度一致——驱赶，而非致命围剿。”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它在把你们往特定方向驱赶。就像……牧羊犬驱赶羊群。”
　　陌生男人皱起眉，下意识反驳：“胡扯！它要是能驱赶，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赶到出口？”
　　顾望墟用树枝在示意图上画了一个圈，“它的任务，或许是确保我们到达某个地点。”
　　他丢掉树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强行突破，而是配合它的‘驱赶’，在它划定的通道里，找到那条真正通往核心的路。”
　　陌生男人盯着地上的示意图看了片刻，终于朝身后那个脸上带疤的同伴打了个手势：“把那俩什么光和影叫过来，十分钟后准备出发。”
　　“光和影？” 顾望墟下意识地重复。他记得这两个代号，在进入《时之回廊》前，曾在传送大厅嘈杂的人流中偶然听见其他人讨论——是对气质独特的兄妹。
　　没过多久，两道身影便从雨林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出现。
　　哥哥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色探险服，脸上带着温和而无害的笑容，像是个误入险境的学者。但顾望墟注意到他指尖有细微的能量残痕，步伐落地无声。
　　妹妹则灵动得多，扎着利落的马尾，眼神像林间小鹿般警惕又好奇，腰间挂着几个造型奇特的小囊。
　　“青圭？” 哥哥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带着询问看向顾望墟，又瞥了一眼地上未干的图示。妹妹则好奇地凑近看了看泥地上的图案，又抬头看向顾望墟，眼神亮晶晶的：“你有办法了？”
　　顾望墟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理论复述了一遍。
　　哥哥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我们之前记录的变化数据，或许可以反向推导出它试图引导的‘安全路径’。”
　　妹妹更是兴奋地拍了拍手：“对呀！就像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导航！”
　　“导航系统……” 顾望墟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看向哥哥，“你们记录的数据能共享吗？我们需要找到那条被隐藏起来的‘主路’。”

　　哥哥闻言，操作终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顾望墟，眼神里那份温和的探究更深了些。他手中的终端屏上，清晰地显示着小队频道的界面，里面一条条关于地形变化、藤蔓活动规律的数据记录早已完成共享。
　　——这些数据，作为队友的“顾望墟”，本该早已烂熟于心。
　　哥哥的视线在顾望墟带着些许茫然和急切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他没有点破，也没有询问。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任何异常都可能意味着危险，或者……转机。
　　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将终端屏递了过去，声音依旧温和：“给，所有的记录都在这里了。希望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