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坏者》醒梦表里

44、【44】

　　耶蒂妲生病了，这个消息是伊莱莎的猜测，她最近都没有出席过什么活动或宴会，也什么事都没对外说。索弥利亚是一个人出来的，没有带伊莱莎，也从未带过伊莱莎。
　　耶蒂妲的家还是那样安静，那两只小狗长得更大一些了，索弥利亚已经不会对他们绕在她脚下轻吠的行动感到害怕无措了，耶蒂妲将他们教养得很好，他们大概只是想要不断地找来人玩耍吧。
　　索弥利亚走进屋内，来到她的房间敲了门，开门的是她如今的爱人，那人见到她有些尴尬的样子，随后屋内便传来了耶蒂妲细微的声音：“是索弥利亚吧，快进来吧。”
　　她说了短短两句便开始咳嗽不止，那人请她进了屋之后便率先回到了耶蒂妲身边。伊莱莎的话没错，她生病了，而且看起来很虚弱。耶蒂妲见到她，似乎想要撑起身来，这导致她因为吸入了过多的凉气一下子更难受了，那个人在她身边轻轻顺着她的背，同时将她重新扶回床上，他的神情极为凝重，耶蒂妲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在尽力保持平和。
　　索弥利亚知道，尽管自己只是想来看看她，但这次她或许真的打搅到他们了。等到耶蒂妲终于平息下来之后，索弥利亚突然对他们说了一声抱歉，耶蒂妲当时正直直看着她，她说完后她才转头看了那人一眼，他立即说：“请不要道歉，您留在这儿陪她说说话吧，我过一会儿再进来。”
　　那时，已经变成了他的手紧紧包裹着耶蒂妲的手，他的眼神中透着满满的对她的担忧，耶蒂妲对他笑了笑之后，他才缓缓离开了屋子。
　　索弥利亚来到她的床前坐下，耶蒂妲的面颊依旧算是饱满，但是面容却很憔悴，索弥利亚发现她头发上多了些白发，耶蒂妲的黑发上一直能看到显而易见的白发，那或许还是与伏森先生的前事有关，而这场病似乎又让她看到，她似乎苍老了一些。
　　“不是什么大病，”她用微弱但平稳下来的声音说道，“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我好像有点明白，你当时说‘爱’的原因了。”
　　“他就是这样，常常过度夸张，又有点笨拙，你看，连请你坐下都不记得。”
　　索弥利亚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不是什么笨拙，不知是出于真心实意的，还是她太过清楚应该怎么与耶蒂妲相处了，她对她说：“他只是专注地一心爱着你罢了。”
　　耶蒂妲又笑了，那个笑容并非什么甜蜜，却也绝非苦涩。索弥利亚知道她不宜说太多话，但在她们的所有交流中，耶蒂妲从来都是话语更多的那个，她所说的无非经验，经验永远是可被另一种经验替代的，只是耶蒂妲的经验当中常常带着许多出尘的部分，这部分叫她能脱离自身的界限，而不是以自我的经验为他人设限。
　　索弥利亚再次想起那个窗边老人的形象，她想，耶蒂妲最终一定会成为一个充满智慧的老者，到时她不论处于怎样的境况，她也会完全自洽的。
　　耶蒂妲看着她的沉默，用自己的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带有些语重心长的口吻说：“本来，我想叫你多交些朋友，哪怕真的受了委屈也会多些底气，可你……”
　　“我只有你就够了。”索弥利亚打断了她，她不想听那些，而且那也无需在意了。
　　索弥利亚没在那里停留太久，她很快便将耶蒂妲的爱人叫回来了，那人坐到了耶蒂妲的床前，用即使见不到也依旧能感到温度的目光看着，拿起她的手紧紧相握。
　　从耶蒂妲家出来后，索弥利亚感觉自己仿佛在一条看不见头的街上走着，耶蒂妲刚刚说生病的眩晕感就像坠入了梦境的泥沼一般，索弥利亚倒想承认这种漫长才是梦呢。当她在街上被拦下的时候，这个梦瞬间醒了，索弥利亚听着那个像是保镖的高大男人的话，随后跟他上了车。
　　车子停在一所精致的楼房前，索弥利亚被那个保镖引领着最终见到了纳西塔，她正用可爱的声线向她的女佣宣告着茶水已经凉了，见到她来之后即刻兴奋地邀请她坐下，并催促尽快将热好的茶水端上来，自己则乖巧地坐到了另一侧。她露出的笑容依旧很客气，等到茶水规整地摆在两人面前，她才开口说话。
　　“费里斯德拉小姐，我今天是恭敬地邀请您来协商一下我们三个人的事情，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希望你能同意跟他离婚，他已经不爱你了。”
　　这已经是索弥利亚不知道多少次听见类似的话了，她向来不着急回答，于是反问道：“你说三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不见他呢？”
　　“你不用过问他，他的态度相当明确，他当初是被你的弱小给欺骗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不会离婚的！哪怕我对特兰西也没有任何感觉了，但是为着这样的生活和‘桑菲斯特太太’的名号也不会同意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快活的！”纳西塔一边说着一边模仿着她心中的索弥利亚形象，索弥利亚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为她这与外表不甚匹配的言行感到幽默了。
　　“你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你不要以为我会被你伪装的冷静给骗了，爸爸对我说过，越是看起来冠冕堂皇的正人君子背地里越是可能道貌岸然，越是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女人背地里越是渴求或嫉妒更多。”
　　“就按你的想象来说吧，可你为什么不能将特兰西也一同叫来呢？你口口声声说着三个人的事，可是他那份，却叫你承担了。”
　　“你不要试图分化我们，特兰西说这是你的拿手好戏。”
　　“就算是我的拿手好戏吧，这样看来，特兰西在的话，这种分裂手段不就完全失效了吗？”
　　“不！不！特兰西说，你总会这样引导的，可是他已经受够这场婚姻了。费里斯德拉小姐，不，桑菲斯特太太，”她的语气突然崩溃并温软下来了，“我还愿意称您为一声桑菲斯特太太，请为我们都着想一下吧，我知道，您过去的生活或许是贫穷的，我愿意出钱帮助您以后的生活，只要您能同意与特兰西离婚。您知道吗，只要我们多接触一次，我们灵魂的默契便刻进更深一分，我们多说一句话，便越能察觉这份爱的惺惺相惜，我们的爱情实在是太痛苦又太深邃了，这种痛苦压抑着，将这份爱的纯粹完全升华了，但是我怕有一天，他会撑不住的！他每每同我讲到这种压抑后的神圣，都强撑着露出无限幸福的笑，他的灵魂已经被挤压至脆弱的边际了，我也同样如此。我们现在在痛苦边沿收获的浅浅欢愉就像是毒药一样，但是饮鸩方能止渴，我们终究会喝下的。您真的忍心看到这样的悲剧吗？我相信，假若您愿意成全我们的话，也一定能从这份神圣中找回爱的能力的，现在，我们只能依靠您的善心了。”她说着便泪如雨下，索弥利亚依旧静静看着。
　　“纳西塔，我很同情你的遭际，但我得走了，下次叫上特兰西一起吧，我们一定能聊个更愉快的天的。”索弥利亚说着，已经准备下楼离开了。
　　“你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是的，你说对了，我生性本就凉薄。”
　　“你就不想知道现在的特兰西是如何看待你的吗？”
　　“是的，我不想知道。”
　　索弥利亚没有回头关切她的气愤，她察觉到事情有些愈加难办了，之前那些人来找她时，还是在极度宣扬爱情与灵魂至上，而现在的纳西塔可谓是特兰西影响的集大成者，索弥利亚已经能清楚地从她口中判断，特兰西向她们说了很多可能会遭致的质疑，这表明这些事是特兰西完全清楚甚至亲手推动的，他究竟能从中获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