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于归》奔跑的番茄

30、引蛇出洞

　　秦昭“重伤垂危”、交卸兵权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朝堂与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镇北侯府依旧大门紧闭，一副愁云惨雾的景象。然而，暗中窥探的眼睛却比往日多了数倍。瑞王府的、陈国公府的、还有其他各方势力的探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侯府周边逡巡不去，试图确认那位叱咤风云的女将军是否真的就此一蹶不振。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关于神策军指挥权及京畿防务归属的争论，骤然白热化。

　　以陈国公为首的勋贵集团，力荐其孙陈继宗接管神策军，言其“年轻有为，熟知京营事务”；而另一批与瑞王府关系密切的文官，则更倾向于举荐步兵统领孙猛，称其“沉稳老练，顾全大局”。双方在朝会上引经据典，互相攻讦，吵得不可开交，俨然将朝堂当作了第二个战场。

　　瑞王本人依旧稳坐钓鱼台，偶尔在双方争执不下时，才以“顾全社稷安稳”为由，出面“调和”一二，但其偏袒孙猛的倾向，明眼人一看便知。

　　沈清辞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将每一个跳出来举荐、每一个看似公允实则包藏祸心的言论，都默默记在心中。下朝后，她便会将自己关在翰林院那间布满灰尘的库房里，将这些名字与永昌伯府旧案卷宗、薛老板往来记录、以及秦昭提供的军中异常名单进行交叉比对，试图找出更深层次的关联。

　　“陈继宗虽嚣张，但其父陈国公与瑞王乃是姻亲，利益捆绑极深，推他上位，瑞王更能直接控制神策军。”沈清辞在临水暖阁的密会中，对着苏静姝和叶知秋（秦昭伤势“未愈”，不便移动，由叶知秋代为传达）分析道，“而孙猛，看似是瑞王推出来与陈继宗打擂台的棋子，但此人背景相对干净，提拔他更能彰显瑞王‘公正’，且更容易被其他派系接受，是步稳棋。无论最终谁上位，京营防务都将落入瑞王掌控。”

　　苏静姝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光，轻声道：“市井中关于秦将军伤势的流言，如今已衍生出七八个版本，一个比一个凶险。我留意到，传播最广、描述最细致的那几个版本，源头似乎都指向了几家与瑞王府长史有暗中往来的茶楼酒肆。”

　　叶知秋一边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她的银针，一边接口：“秦昭那边，‘伤势’维持得很好。太医院那几个老家伙隔三差五来请脉，都被我糊弄过去了。不过，北境那边刚传来消息，确认狄戎几个部落的头人，近半年曾秘密接触过一个中原商人，交易过几批物资，其中很可能就包括军械。那商人的形貌特征，与失踪的薛老板有几分相似。”

　　线索正在一条条汇集，指向性越来越明确。

　　“是时候了。”沈清辞目光沉静，“鱼饵已经撒下，鱼儿也开始躁动。我们该‘引蛇出洞’，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又能做到哪一步。”

　　她的计划是，利用瑞王党羽急于掌控京营防务的心理，暗中推波助澜，让这场争夺提前分出胜负，并且，要让胜出者……尽快行动起来。

　　数日后，一次非正式的朝臣饮宴上，某位与沈清辞父亲交好、素以“中立”著称的老臣，似乎无意间提及，陛下虽怜惜秦将军，但京畿防务关乎社稷安稳，长期悬而不决恐生变故，或许该当机立断。此言隐隐契合了瑞王一方“速决”的心思。

　　同时，苏静姝动用市井关系，巧妙地将一些关于陈继宗“年少轻狂、难当大任”，以及孙猛“老成持重、爱兵如子”的“客观评价”，散播到了某些关键人物的耳中。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力量，在各方势力角逐的天平上，成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很快，皇帝在征询了瑞王及几位重臣的意见后，终于下旨：擢升步兵统领孙猛暂代神策军指挥使一职，并协理部分京畿防务。陈继宗则被安排了一个看似重要、实则被分权的京营副统领之职。

　　消息传出，陈继宗府上当晚便传来摔砸器物的声音，而孙猛府门前，则瞬间车水马龙，贺客盈门。

　　“蛇，出洞了。”沈清辞接到消息时，正在翻阅一本前朝漕运账册，她轻轻合上册页，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孙猛上任后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

　　他首先以“整肃军纪、清查亏空”为由，对神策军及所属京营进行了一轮人事调整和账目核查，几个秦昭留下的老部下被明升暗降，调离了关键岗位，而一批与瑞王府或陈国公府关系匪浅的中下层军官得到了提拔。

　　紧接着，他便以“优化防务、提高效率”为名，重新规划了京城各门守军及巡防营的部署路线和换防时间。这些改动看似合理，但若结合秦昭之前发现的军械异常流向，以及苏静姝感知到的、瑞王府周边“暗鳞”死士的异常活动区域，其目的便昭然若揭——他在为某些“特殊”的人或物的进出，创造更方便的条件，甚至可能是在为未来的某个“非常时刻”做着准备。

　　秦昭虽然“卧病在床”，但通过绝对可靠的心腹旧部，这些变动都被详细地记录了下来，成为了瑞王染指军权、图谋不轨的又一佐证。

　　更让众人心头一紧的是，叶知秋通过特殊渠道发现，太医院近期有几味用于治疗严重外伤和解毒的珍稀药材，消耗量异常增大，其去向隐隐指向瑞王府。联想到那诡异的“跗骨”毒，以及百里玄指出的前朝宫廷毒师传承，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浮上心头——瑞王，或许不仅在清除异己时使用此毒，更可能在……蓄养或是控制着什么！

　　“不能再等了。”秦昭在病榻上，看着最新送来的情报，眼神锐利如刀。孙猛的部署正在逐步落实，时间拖得越久，瑞王对京营的控制就越深，未来拨乱反正的难度就越大。

　　沈清辞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需要确凿的铁证，能够一举将瑞王及其党羽钉死的铁证！”她看向苏静姝和叶知秋，“军械倒卖的最终证据，毒药的源头，还有瑞王与狄戎勾结的直接证据！”

　　苏静姝沉吟道：“孙猛新官上任，又得了瑞王授意，近期必定会有大动作。无论是转移之前未来得及处理的‘报废’军械，还是与狄戎方面接触，这都是我们的机会。”

　　叶知秋把玩着一根幽蓝色的细针，那是她用“跗骨”毒液淬炼而成：“瑞王府戒备森严，硬闯不行。但那个负责炼毒的家伙，总要出来采购药材或者处理废料吧？还有孙猛，他刚上位，想要做出‘成绩’给主子看，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四人再次密议，决定兵分两路：

　　一路由秦昭的心腹负责，严密监视孙猛及京营相关人员的动向，特别是与军械库、废旧物资处理以及边境人员接触方面，务必找到军械倒卖和通敌的铁证。

　　另一路由苏静姝和叶知秋主导，利用苏静姝的灵力感知和叶知秋的用毒 expertise，结合百里玄提供的线索，全力追查“跗骨”毒的炼制者和储存点，这或许是揭开瑞王更多秘密的关键。

　　一张更密、更紧的网，在孙猛志得意满、瑞王自以为得计之际，已然悄然撤下。

　　引蛇出洞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便是等待时机，抓住蛇的七寸，给予致命一击！

　　夜色中，无数暗影开始行动。风雨欲来，空气中的紧张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所有人都知道，决定胜负的时刻，正在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