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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四案:校园悬尸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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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晓棠站在尸体旁冲贺所招手。贺所拧眉,觉得这小姑娘过于自来熟,好似师父叫新徒弟一般顺手,但奇怪的是他的脚不由自主地迈了过去。
祝晓棠看人走进,示意他去看魏敏尸体的脖颈处。
她指着那深深的索沟,说:“看这里。畏罪自杀的假象,就破在这勒痕上。趴低点看。”
贺所挺着一个将军肚,再俯身也有限。
祝晓棠又招来方才那个勘验尸体的老警察:“劳驾,您带着手套,把尸体头部抬一下,露出侧面。”
老警察和贺所对了下眼神,按着祝晓棠的意思抬起脖颈。
“你瞧耳后处,勒痕之下还有勒痕。”祝晓棠提示道。
贺所这回看清楚了。
尸体颈部从喉结至耳后,有一道四指粗的勒痕,但仔细看这道勒痕从耳后向上延伸至后脑头发处提空,而耳后部门还有一道几乎水平的青紫勒痕。
之所以没有被发现,是因为从正前方看,两道勒痕完美巧妙地覆盖在一起。
贺所说:“这能说明啥?这人自杀是下了决心,往往挂上去以后本能求生意识会让他挣扎,挣扎过程中可能导致勒痕多道痕迹。”
祝晓棠虚空指着两道交错的勒痕,详细解释:“这一道勒痕,从颈前分别向左右两侧耳后上方提空,最终在后脑汇合,形成一个不交合的、开放的V字形。这是身体重量在垂直悬吊时,由绳索向上拉扯自然形成的痕迹。”
“但耳后这一道,几乎水平缠绕在颈部,勒痕深而均匀,边缘清晰,这不可能是在垂直悬吊的时候形成的痕迹。”
说到这里,贺所已经没有最初的不耐,他面色凝重地看着祝晓棠,等待她口中的答案——
“这道水平环绕的勒痕,是死者被人从身后或者用其他方式勒紧时形成的。至于这道勒痕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的,就需要进一步请法医鉴定。”
生前和死后造成的勒痕生活反应是截然不同的。
生前造成伤痕,皮下组织和肌肉在受到剧烈压迫时会出血。死后造成的伤痕,因为死者血液循环停止,会无法产生明显的生活反应甚至没有生活反应。
但无论第二道勒痕产生于何种时间,都推翻了魏敏畏罪自杀的推测。
“一个决心上吊自杀的人,脖子上怎么可能出现两种完全不同性质、不同形成的勒痕?这是‘死后上吊’!”祝晓棠说出自己的推测。
“有人从正面或背后用绳子勒死或者勒晕魏敏,这个过程留下了第一道深且出血的水平勒痕。然后,凶手为了掩盖罪行,将他挂上房梁,尸体自身的重量造成了第二道勒痕。”
贺所终于点头,吩咐手下人:“给市局打电话吧。”
***
夜色渐浓,礼堂中人群已经开始焦躁,赶来的刑侦队如同冰块注入沸水,迅速安抚现场的情绪。
带队赶到现场的是卫东,其中还有陆铮的身影。在了解现场所有案件信息之后,他们迅速组织人手开始排查,将礼堂所有人员进行登记。
“今晚所有进出礼堂的人,包括演员、学生、教师、外来嘉宾,所有人都必须登记,我要知道每个人的时间线。”卫东交代。
陆铮领了命令,迅速组织人手开始排查。将所有人的信息登记以后,他们开始从最不可能人的人排除。
据场务人员确认,在高二三班的话剧前是合唱节目,合唱前场务人员来后台还没有见到魏敏的尸体。那么在这个时间段内,出现在台下的人员不可能有时间杀害魏敏并将其尸体布置成那样。
这一部分人群登记信息之后,很快便被放行。最终被留下来的只剩下部分参与表演的学生、负责后台的场务人员,以及学校老师。
陆铮把祝晓棠也留下:“外头下雪了,你待会跟我们车回去,顺路。”
搭顺风车比她天寒地冻地等公交车好上许多。祝晓棠正点头答应,法医老钟那边喊了一句:“有新发现!”
祝晓棠跟着陆铮就走了过去。
法医老钟正小心地检查魏敏的头部,见到其他人围过来,直起身,面色凝重地说自己的新发现:“死者后脑枕部有一个微小的创口,我刚才做了初步探查。”
他拿起镊子,轻轻拨开头发,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里面有东西。”
小孔露出的固体表面覆盖着血液,只能隐约看出铁色。
“还没有取出,但我推测是铁钉。”老钟说,“这是致命伤,从位置来看,足以造成严重昏迷甚至是瞬间死亡。但从死者脖颈两道勒痕来看,其中一道有明显的生活反应,是在生前造成的。”
“有两道致命伤?!”众人惊讶。
陆铮盯着尸体后脑处的小孔,推理道:“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先用铁钉攻击,造成魏敏的昏迷之后又将其勒死,再把他吊到舞台幕布后面。第二种是顺序相反……但这说不通啊。”
“是,铁钉是致命伤,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祝晓棠顺着陆铮的话接下往下推测。
她顿了顿,眼睛突然闪过亮光:“还有一种可能——不止一个凶手。”
现场瞬间安静。
多重凶手?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
“铁钉是致命伤,勒痕也是致命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两次伤害在不同时间,由不同的人实施。”祝晓棠说。
此时此刻,刑侦队队长及多名刑警在场,本不该由祝晓棠开口。但大家都将她的推理听了进去。
卫东当机立断:“陆铮,带人仔细检查从礼堂到魏敏宿舍的路线。特别注意他裤子上的拖拽痕迹。”
重新检查尸体后,他们在魏敏的西装裤背面发现了更多磨损,膝盖处的灰尘与礼堂地板成分不完全一致。
更关键的是,在裤脚处发现了少量泥土和一种特殊的红色纤维——与礼堂的任何材料都不匹配。
调查方向立即调整。卫东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排查礼堂进出人员,由陆铮带另一队前往教职工宿舍楼。
无人阻拦,在默许之下,祝晓棠也跟了上去。
魏敏的宿舍在三楼尽头。门锁完好,没有撬动痕迹。陆铮用从校方取得的钥匙打开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单身教师的宿舍不大,只有一间容纳床铺和书桌的房间。房间内很整洁,床上被褥枕头叠放整齐,书桌上按照高矮排列着书籍,桌面一尘不染。
并不像发生过打斗的场面。
“太干净了。”祝晓棠说。
魏敏生前是一位讲究精致的人,他很有可能保持着不错的生活卫生习惯,但一个人如果没有接近强迫症的洁癖,很难将长期居住场所打扫得一尘不染。
除非有人刻意打扫过。
法医老钟很快在墙角发现几滴血迹,顺延向上,在挂画上发现了一颗钉子的空洞,直径大小符合在魏敏后脑发现的孔洞。
同时,在书桌脚下,他们找到了一小段红色纤维,与死者裤脚上发现的完全一致——来自宿舍楼楼梯间铺设的廉价地毯。
陆铮与祝晓棠交换眼神。
陆铮微微俯身,贴在祝晓棠耳边低声说着自己的推测:“这里才是凶案第一现场。魏敏在自己的宿舍遇袭,被铁钉击中头部,可能晕了过去,第一位凶手离开。第二位凶手将其勒死,然后把尸体拖拽到礼堂。”
“门没有被破坏过,所以很有可能是魏敏给凶手开门,他们熟识。但他有可能给校外的朋友开门,也可能给校内师生开门,范围还是太广了。”他继续说。
陆铮立刻让人去排查:“魏敏生前最后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到校庆活动开始,这段时间有谁出入过宿舍到礼堂?”
祝晓棠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校庆准备时间里,这段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凶手要怎么样才可以不惊动其他人,将一具成年男性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运到礼堂后台?”
“一定有一个足够大的运载工具,是出入礼堂完全不突兀的东西。”
“学生们搬运表演道具的推车。”祝晓棠沉默片刻,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高二三班表演的话剧里,需要用到一个讲台。那个讲台台面下的空间,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
祝晓棠和陆铮怀着沉重的心情赶回礼堂,将发现告诉卫东。卫东拍板决定,将所有参演话剧的学生带回局里审讯。
惶惶不安的人群里,一只腕骨伶仃的手举起来——
“警察叔叔,是我……是我杀了魏老师。”
说话的人,是陈小凤。
“还有我,是我提议把魏敏的尸体搬到这里来假扮成自杀的。”方才挺身而出说出魏敏猥亵学生的刘本彤也站了出来。
她挣脱开父亲的手,走到舞台中央,轻轻握住了陈小凤的手。陈小凤本是惨白着脸,浑身颤抖如筛糠,但当手被刘本彤握住的那一刻,她变得安定下来。
站出来的不止刘本彤一个。
魏敏对于刘本彤和陈小凤来说,太过高大了,仅凭二人的力量无法将其吊上舞台。
“还有我,我参与搬运了。”“我也。”“我也有份!”
女学生们,颤抖着声音走出来,拉住了刘本彤和陈小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