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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假如爱有天意【苏为视角】 ...

  •   我叫苏为。
      是苏斌和柳娟的儿子。
      兰城人。
      也是一半的南城人,只可惜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
      我的妈妈名叫柳娟,我上网查了,一个偌大的南城有十三万个柳娟。
      所以妈妈从来没有给我机会让我找到她。
      我听爸爸讲,妈妈是觉得爸爸没出息,跟着一个来兰城做生意的南城人跑了。
      我听爷奶讲,妈妈受不了兰城干燥严寒,不要我们了,不要这个家了。
      我听哥哥讲,妈妈是被爸爸骗到兰城的。
      直到我刚到大学报到的第一天晚上,我正想着上床休息时,我接到了一个南城的电话。
      电话的那头,没有言语,只有一个女人的哭声。
      我知道是妈妈。
      “小为吗?是妈妈。”电话的那头泣不成声。
      十年了,我已经十年没有妈妈了。
      十年前,二年级新学期入学的前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我躺在床上偷偷睁开眼,看到妈妈弓着身子就坐在床尾,一盏灯就照在她的背上。
      没多久,她察觉到我还没有睡着,就转过身子一下一下拍着,哄我入睡。
      “小为乖乖睡觉。”“乖乖睡觉。”妈妈的声音不像兰城人,轻轻的,像羽毛在我耳朵里扫了一下又一下。
      可是她的目光一直直直看着窗外。
      小时候我觉得妈妈总是难过,我年纪太小太小,理解不了那是她的眼里是更复杂的伤感。
      我看不见她的忧郁看不见她的不舍,更看不到她眼里决心要离开要抽离的决绝。
      等我一觉醒来,再次听到妈妈的声音就是十年后了。
      整整十年,妈妈从未让我找到她。
      “小为听的到吗?”
      “嗯。”我走出宿舍楼,走到打水房一个昏暗无人的角落,咬着牙哭。
      我在哭,妈妈也在哭。
      我们抱着电话在哭,就像小时候我在她的怀里哭。
      我知道她有许多身不由己。
      她说,她是被舅舅拐到兰城的山里的,那时候爸爸是跑货车的,没多久就有了哥哥了,生哥哥的时候是在山里找村医大娘接生的,然后三两年下不了床。
      后来我们搬到兰城了,没办法,等哥哥大了又有了我。
      她说,她现在在南城了,她自己一个人抛弃了一切,孤身一人跨过了兰城到南城千里万里的路,于皑皑雪山之中把自己带回了南城。
      妈妈说她现在一个人过日子,过的很好。
      “小为,考上大学就有出息了。”
      “妈妈,我好想你。”
      “可是妈妈不能看你,看到你和小沃我就走不了了。”
      我哭着说。
      “妈妈,我想你了。”
      “妈妈,我想见你。”
      “妈妈。”
      我蹲在地上,我痛哭流涕。
      妈妈哭得很大声,哭声穿透我的耳膜往我心里扎。
      我重复着我的想念,甚至没有听清她的声音,然后电话挂断。
      我再也没有打过电话给我的妈妈,因为我和哥哥是罪恶的果实。
      于是,到我死掉的那一秒,我再也没有听过来自南城的妈妈的声音。
      那时,我的脑子里面一片白光,飘着另一个南城女人的声音。
      她的声音比妈妈的年轻。
      她叫程柳。
      南城人。
      这些年,我见过不少南城女人,就她跟妈妈最像。
      眼睛里是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痛苦。
      程柳的个头没有兰城姑娘高,第一次见的时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几根头发丝任由在风中飘着。
      但是程柳太瘦了,总感觉轻轻一推她就要摔倒。
      十二月的兰城,风雪交加,我看出来了她很冷。
      所以我找了个借口但又怕她多虑:“咱要不上车签合同,还要交代你一些事。”
      她衣服上喷了香水,香的很。
      车里温暖,她毫无血色的脸上逐渐上了粉色。
      很漂亮,很有女人味。
      是的,在我认识程柳的第六个小时。
      在急诊大厅的椅子上,她歪着身子迷蒙着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程柳是个极具女人味的女人。
      只是她的大衣裹得太紧了,她的内心伤得太深。
      她把自己禁锢住了,而我庆幸且坚信我看到她内心的破碎了。
      我深深着迷。
      说爱她,不至于。
      只是我见不得她痛苦。
      更可笑的是,在她回到南城以后我才是那个陷入痛苦的人。
      我偏执地认为,我又被抛弃了。
      当然,哥哥告诉我这个观点是不对的。
      哥哥说:“人姑娘千里迢迢的跑来疗伤,不是为了再陷进去。”
      我知道,这与程柳无关,这是我自己的心病。
      我的思念在程柳回到南城以后甚嚣尘上,思念越想越浓。
      兰城依旧严寒。
      我在兰城大学的路上走,我都会对年轻的女人有所希冀,幻想着有一天,程柳还是穿着黑不溜秋的外套拖着似乎比她自己甚至都沉重的行李箱子,走到兰城大学的门口对我说,她要为了我留下,不走了。
      她没来也没关系。
      我可以去南城找她。
      我都想好了,毕业以后我就去南城。
      只可惜都来不及了。
      生命的最后,我的脑子里过着电影。
      有小时候妈妈带着我去吃糖包子,有和哥哥一起上到街上打听妈妈在哪里,还有第一次和哥哥嫂子见面的餐厅那碗最好吃的冰汤圆,还有程柳被困在山中的那个夜晚,我很高兴她能给我打电话。
      如果能许下这辈子最后一个愿望,希望程柳永远不要为了男人哭泣。
      希望程柳永远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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