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冲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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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龙朝着天空抬头，发出无声的吼叫，仿佛是在哀鸣命运的不公，又仿佛是用吼叫代替了为骑士们敲响的丧钟声。接着，潘德利根高举长枪，一人一龙朝着伊莱娜和法弗尼发起了冲锋。
法弗尼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向着骨龙喷出龙焰，并向骨龙伸出龙爪，发狠般地扯下了骨龙的一只龙爪。就在法弗尼扯下的瞬间，那条骨龙被扯掉的地方立刻又生出一只新的龙爪。
两龙交战的瞬间，潘德利根也朝着伊莱娜刺出了长枪。伊莱娜挥剑格住了他的枪，对方立刻收回第一枪，接着迅速刺出了第二枪。
可以再生的骨龙，再加上长剑对上长枪的劣势，就算伊莱娜能够赢，最后恐怕也会赢得非常吃力。安娜收回了目光，寻找着发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个死灵法师在召唤出潘德利根后就从天空中降落到了尸群里，尸群里到处都是闪烁着的绿光，安娜根本看不清他的方位。
扑上来的尸体越来越多，仅凭阵法已经不能完全保护他们，尚有余力的骑士们举着盾牌，边挡住扑上来的尸体，边砍下他们的头颅。
杀掉佛盖特消耗了安娜许多神力，她还只是个见习祭司，从普路登那里得到的神力本就不多，现在恐怕连尸体都杀退不了几只。
她站在棚子里，有些负伤不重的骑士已经走出了棚子，在其他骑士的掩护下一起跟着杀敌，但查理还留在棚子里，他的伤太重了，想要出去的时候被其他骑士阻止了。
同样没有作战的，还有棚子旁边拴着的一头马。这头马是查理的坐骑，已经很老了，在出征的时候主要负责识路。
安娜的手微微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查理面前，慢慢蹲下，然后看他，开口说：“您认为死灵法师会把自己藏在哪里？”
查理是骑士团中征战经验最丰富的人，他的猜测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查理思考了一会，说：“如果我是死灵法师，我就不会只给敌人留下一个攻击目标。”
“什么意思？”安娜有些疑惑。
“我曾经在征战中遇到过死灵法师，他们都是魔族中的魔法天才，通常掌握着许多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魔法，比如分身魔法。”
“您的意思是，这个死灵法师还可能有其他分身？”安娜抓住了要点，紧追着问。
“对，他们通常把力量分到数个分身上，这样即使其中一个分身被杀死，只要另一个分身还在，他们就能免于死亡。”
这下真的是孤注一掷了，安娜心想，即使她能够杀死这里的分身，她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杀死那个死灵法师，如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还未能杀死死灵法师的话，她就是罪人了。
“怎么，孩子，你想去杀死那个死灵法师吗？”查理微笑着问。
“对……但是贸然走出阵法太危险了，如果因此有骑士死了的话……”安娜有些说不出口，但查理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用担心，战死本就是骑士的荣耀，无论是这里在场的哪个骑士，一定都非常愿意效劳。”
查理拄着拐杖，缓缓起身，安娜立刻上去想扶着他，他挥手示意不用安娜帮忙。安娜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棚子，扫视着周围，仰视着天空。
“这就是玛丽当年面对的一切啊，果真是地狱。”查理喃喃地说。
接着，他朝着那匹老马走去，试了几次都没爬上马背，安娜默默地注视着他，他始终没有向安娜求助。
那匹马似乎是明白了主人的意图，主动躺在了地面上，查理也跟着慢慢倒在地上，紧紧搂住了马的脖子，接着那匹马就带着查理一起站了起来，查理和那些书上画着的骑士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还缺了一副盔甲。
“小姑娘，把地面上的盾牌给我。”查理对安娜说。
地面上有几副废弃的盾牌，安娜勉强在其中挑出一副还算完好的盾牌，递给了查理，查理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然后说：“再帮我找根绳子。”
这里的物资已经匮乏到找不出一根空着的绳子，安娜干脆把拴着马匹的绳子砍了下来，递给查理。
查理慢慢地把那面盾牌绑在了自己的身前，绑好了以后，再让安娜把自己的盾和枪递给他。安娜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把那面盾牌绑在自己身上，充当盔甲。
“谢谢你，接下来，我会冲进尸群，吸引那个死灵法师的注意力，你就找机会杀了那个死灵法师。”查理说。
查理的语气自然得好像他是要去吃饭，而不是拖着一条断腿冲进尸群里去送死。
安娜和查理对视了一会，对方的眼神始终很坚定，她找不出什么借口阻止对方。
也许对他来说，死亡是一种归宿，所以他看起来才无所畏惧，安娜想。
安娜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承下了这个会让自己背负性命的任务。
其实她的目标只是想让伊莱娜活下来，但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不过，如果能顺带救下他们，就算一切是假的，也算是种安慰。
查理骑着马缓缓走出棚子，像是去迎接皇帝的授勋。安娜看着那些奋战的骑士们，她记得有些人也曾经对伊莱娜当上首席表示不满，甚至对伊莱娜抱有敌意。
安娜的心情很复杂，如果从个人喜恶的角度来说，她并不想管这些人的死活，但她没法漠视生命就这么白白在她面前逝去。
也许伊莱娜也经历过这种感受，所以才选择了另一条路，哪怕这条路要让她付出本不该由她承受的巨大代价，但她还是去走了。
布莱克挥动风神之翼砍退了一片涌上来的尸体，发觉了身后有人，回头看见了马背上的查理和一旁的安娜。
“你们要干什么？”布莱克皱了皱眉，挡在了查理面前，“查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只有一条腿了。”
“小子，你当上骑士后怎么反而忘了要尊敬老师？”查理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反过来训斥布莱克。
眼见着和查理沟通没有效果，布莱克干脆对安娜说：“既然是你威胁我来参加这场战役，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向我提，不要再去麻烦伤员了。”
明明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血迹，还在嘴硬，安娜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说话。查理猛地用剑背拍在布莱克的肩头，然后大声说：“怎么跟女士说话呢！她可是和我们一样的战士！”
“让个路，待会查理会发起冲锋吸引那个死灵法师的注意，我会趁机杀了那个死灵法师。”安娜说。
布莱克还是没有让开，他冷冷地说：“我去杀了他就行，不需要白搭两条性命。”他明显不相信安娜能够杀掉死灵法师。
“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杀得掉他，明明刚刚杀掉佛盖特的人是我。如果还有那么多力气的话，不妨去空中帮伊莱娜一把，这里的骑士还能借阵法撑一会。我把你带到战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添乱。”安娜直截了当地说。
布莱克大概没想到连伊莱娜的侍者都敢用如此强硬的口吻指使他，在原地愣了一会。趁着他愣住的这会，查理拿剑把他拍开，然后示意安娜坐上马背。
安娜瞬间就移到了马背上，查理在剑上灌输了许多神力，然后向着尸群发起了冲锋。
“帝国之剑，出鞘！！”查理在马背上大吼。
老马起先还不敢向前，但查理的吼声仿佛有某种感染力，老马竟然在主人的感染下，猛地向着尸群冲去。
查理的身上没有盔甲，只有一副绑在胸前的可笑的盾牌，但他冲得很快，并且始终没有停下。
安娜紧紧地按着马身，如果可以，她都想抓住马尾，防止自己被甩出去。查理冲得太快，并且一直在不断挥剑，扬起的剑气和冲锋时带起的疾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查理信仰的到底是什么神明？竟然可以对尸群造成这样的杀伤力？安娜感受到了尸群的躁动，勉强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冲天的火光。
不仅仅是查理挥出的火焰，还有法弗尼的龙焰，尸群在火光的驱逐下让开了一条路，徘徊着不敢向前。
空中升起了几个骷髅头，安娜知道死灵法师离自己不远了，跳下了马背，踢飞了一个尸体的头，然后踩在那个骷髅头上，不断地施传送魔法，快速地拉近与死灵法师的距离。
死灵法师正漂浮在空中，举着魔杖施法。
此时骑士们的据点突然爆发了冲天的火龙卷，吞噬了尸群，查理爆发了比先前更为响亮的呐喊：“冲啊！！”
安娜没有回头看火龙卷，也没有看查理，她的魔力已经不足以她施传送魔法了，她将所有的魔力都用来施飞行魔法，整个人都飞向了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查理身上，他高举着法杖，念动着某种咒语，空中那几个眼眶里闪烁着绿光的骷髅头顿时向查理飞去，查理似乎也失去了所有力气，即使还在大喊，尸群却已经接二连三地扑上来，淹没了他。
只需要一刻就够了，安娜飞到了死灵法师的身侧，拔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拆信刀，上面淬着她最后的神力，猛地贯穿了死灵法师的咽喉。
这确实是把拆信刀，只不过拆开的是死神的来信。
审判之神普路登啊，请赐予你虔诚的信徒伟大的神力，助我弑杀那不仁不义的魔鬼，叫我为正义、为公正的审判，献出我的一切。
安娜心中默念着与普路登共鸣时的那句祈祷，仿佛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文，此时此刻她像是史诗中的女巫，又是殿堂中的英灵。
死灵法师的身影瞬间消散了，尸群停止了行动，安娜踩在无数的尸体上，回头看向查理，却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已经回到了自己所爱之人的身边。
安娜心中有些难过，但她没有悲恸的时间。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然后抬头看向天空。
那条骨龙和它悲惨的主人并没有就此消失，还在与伊莱娜进行着酣战。骨龙的眼中闪烁着绿光，它甚至变得更强了，朝着法弗尼喷出了绿色的火焰，潘德利根的进攻也越发激烈。
果然如查理所说，死灵法师还有别的分身，安娜的心沉了下来。
伊莱娜的动作看起来却并不慌张，甚至还十分从容。尽管她的铠甲已经有了长枪擦出的裂痕，但她看起来依旧很镇定。
与此同时，努波的另一侧，撤退的人遇见了死灵法师的另一个分身。
在努波和下一个贵族领地的交界处，一个数目不小的尸群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理查德和威廉持剑站在车前，警惕地看着逐渐包围过来的尸群。罗勒也下了车，站在车的另一侧，紧紧地抓着魔杖，面无表情地看着尸群。车上的骑士们还有力气的，纷纷抓起了武器。
玛莎抓着索菲娅的衣袖，指了指尸群中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声音颤抖着说：“索菲娅，那是亨利吗？”
亨利是那个胖胖的男魔法师的名字。
“是的。”索菲娅冷冷地看着空中漂浮的那个死灵法师，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死灵法师发出了一种非常古怪的笑声，听了让人毛骨悚然，还没等他笑完，索菲娅率先打断了他：“你笑够了吗？”索菲娅紧紧盯着他说。
“把白骑士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死灵法师说。
理查德额头的青筋一下就炸了，他挥动长剑“曙光”，用剑气扫开了十几个尸体，但立刻又有新的尸体涌了上来。
如果只是理查德一个人，他未必不能杀掉那个死灵法师，但是现在他身后还有魔法师和许多伤员，骑士中有战斗能力的只有威廉，他不能放任他们被尸群杀死。
理查德犹豫之际，脑海中传来了索菲娅的声音：“殿下，你去杀了那个死灵法师，他的力量没有之前强，现在你有机会杀死他，剩下的人由我来保护。”
他回头看了一眼索菲娅，索菲娅还是那副镇定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感觉。理查德咬了咬牙，决定照她说的做。现在他们明显已经被阻断了去路，想要离开只有杀死死灵法师一个选择。
罗勒和威廉似乎也接收到了索菲娅的传话，威廉站到了车前，凝聚了神力，准备阻挡涌上来的尸群，罗勒站在车后，举起了魔杖。
索菲娅站在车上，仿佛是殿中的神像，高大而安定。她念动咒语，理查德瞬间被她传送到了死灵法师前，死灵法师也瞬间将自己传送得更远，避开了理查德的利剑。
尸群纷纷涌了上来，威廉挥剑击退了一个又一个尸体，那些趁他的空隙扑上来的尸体被玛莎用魔法击退，罗勒则从容得多，他施法根本不需要念咒，即刻间就用不同的大魔法将尸群击退。
索菲娅将理查德传送过去的同时高举魔杖，在他们的周围筑造了一个魔力结界，将大部分尸群隔绝在外。
一切看起来暂时没那么糟糕，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玛莎发出了一声惊呼，索菲娅回身看的时候，玛莎已经从车上滚落，几个尸体朝她爬去，威廉则根本无暇顾及她。
索菲娅伸出另一只手朝着那几个尸体施法，尸体瞬间燃烧起来，化为了灰烬。
“谁干的？”她扫视着车上坐着的每一个人，气势恐怖得像是要杀人。
骑士们都不说话，玛莎似乎是被那一下吓到了，吓得哭了出来，索菲娅听见了她的哭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尸体马上就要爬过来了，反正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不如当做诱饵把尸体吸引走。”查尔斯一脸无所谓地说。
索菲娅毫不怀疑是查尔斯把玛莎推下去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索菲娅已经朝着他施了飞行魔法，他猛地从车上飞到空中，吸引了尸群的目光。
“索菲娅·怀尔！你疯了吗？你想对我做什么？我的家族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过就是个只能任人玩弄的废物，你以为我死了你还能好过吗？”查尔斯愤怒地惊呼。
索菲娅冷冷地望着他，查尔斯的话让她想起了五年前进皇家骑士团的第一天，那天帝都下了很大的雪，骑士们逮着难得的休假出去喝酒，有人通知她去酒馆给自己的骑士送衣服，然后她就怀着期待的心情匆匆去了。
那时候她刚从魔法学院毕业不久，好不容易进了皇家骑士团，心里还怀着对骑士的幻想和憧憬，期待着看见骑士们的样子。然后她就在酒馆门前，被查尔斯甩了一个耳光，听着查尔斯带着酒气朝她大吼为什么不早点去。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曾经从前辈的口中听说的那种对女魔法师特有的歧视，在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中无休止地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她和查尔斯之间什么也没有，但是查尔斯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一般呼来唤去，甚至也不是没有试图对她动手动脚，她也曾听见过查尔斯抱怨“为什么索菲娅不让睡”。
索菲娅想过很多次要退出骑士团，进入高塔的荣誉和这些痛苦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再多的嘉奖都配不上一个女人的痛苦。但她姓怀尔，怀尔家族的女人都非常出色，她也想成为那样出色的人。
一定要进入高塔才算出色吗？她默默地想。索菲娅盯着查尔斯，现在他的命在自己手里。
下一刻，查尔斯从高空中被丢进了尸群，砸出了一道巨大的声响。索菲娅始终没有移开目光，眼看着他坠落，然后被尸群淹没。
索菲娅是虔诚的主神派，她信仰的是神后阿库娲，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过。
即使天父不原谅她也没关系，天母会原谅她。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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