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完美 ...
-
战场的胜利，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当异兽失去控制后，帝国舰队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完成了最后的清剿。赫卡忒也率领舰队直接攻入，与瑞亚的突击队汇合。
当她们冲进基地核心区域时，看到的是一个安静得可怕的指挥室。
艾莉希雅坐在中央的控制台前，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浅绿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闯入的帝国军队。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安静的气质。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雄虫。
银灰色的短发，红色的眼眸，精致的容貌。他笔直地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身侧，目光望向前方。
莱茵。
瑞亚的脚步停住了。
莱茵的状态……很不对劲。他微微低着头，银灰色的短发整齐地垂在额前，那张脸美貌如初，但那双曾经闪烁着智慧和挣扎的红色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
他直直地站在那里，像一个精美的人偶，没有任何生气。
“两位殿下。”艾莉希雅的声音响起，温和而平静，“欢迎光临——虽然这个欢迎有些仓促。”
士兵们立刻举起武器，将她团团围住。
“艾莉希雅·埃顿。”赫卡忒走上前，“以违反帝国法律非法改造雄虫、操控异兽袭击帝国军队等罪行，你被逮捕了。”
“我知道。”艾莉希雅的声音很平静，她站起身，动作优雅而从容，“我没打算逃跑。”
她的目光越过赫卡忒，落在瑞亚身上。那双浅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审视，一种评估。
“瑞亚·奥古斯塔。”她轻声说，“终于见到你了。
瑞亚没有回应，她的目光依然锁定在莱茵身上。
“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冷冷地问道。
艾莉希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莱茵，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伸出手，轻轻抚摸莱茵的头发，动作温柔。
“我拯救了他。”她说。
“拯救？”瑞亚的声音变得更冷，“你把他变成了一个傀儡，你管这叫拯救？”
“是的。”艾莉希雅转过身，直视着瑞亚，眼中没有一丝动摇，“他背叛了我，背叛了组织，背叛了他从小接受的所有教育。他的意识已经不稳定了，这会让他痛苦，会让他犯错。所以我帮他解脱了。”
“现在，他不会再痛苦，不会再挣扎，不会再背叛。”她的声音变得更温和，“他终于完美了。”
瑞亚看着艾莉希雅，她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她不是在狡辩，不是在自我安慰，而是真的相信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你疯了。”瑞亚说。
“不，我很清醒。”艾莉希雅摇头，“我知道莱茵想要的是什么，我满足了他，现在的他，不会再被情感折磨，不会再为选择痛苦。他现在……很幸福。”
她的目光转向瑞亚，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瑞亚殿下，莱茵在失去意识之前，有一个请求。”
瑞亚的目光落在莱茵身上，那个雄虫依然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反应。
“他说让我转告您……”艾莉希雅浅绿色的眼眸温柔地看着瑞亚，“他爱您。”
房间里陷入寂静。
艾泽尔和凯恩都僵住了，他们能感觉到，主人身上的气息变了。那种平静的表象下，藏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但瑞亚只是站在那里，她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静静地看着莱茵。
良久，她才开口：“带走。”
士兵们立刻上前，给艾莉希雅戴上手铐。
艾莉希雅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看着瑞亚：“殿下，您会明白的。总有一天，您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瑞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还有他。”瑞亚的声音响起，“一起带走。”
士兵们走向莱茵，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听话的人偶。当士兵们拉着他的手臂时，他顺从地跟着走，没有挣扎，没有抗拒。
他经过瑞亚身边时，脚步没有停顿，目光也没有转向她。
就像她不存在一样。
瑞亚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赫卡忒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很冷。
“瑞亚……”
“我没事。”瑞亚说，她的声音很平静，“走吧姐姐，该回去了。”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赫卡忒看着妹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跟了上去。
指挥室里，只剩下那些被摧毁的设备，和墙上闪烁的警报灯。
——
三小时前。
地下基地的主控室里，红色的警报灯在墙壁上闪烁。屏幕上显示着战场的实时画面——异兽群陷入混乱，帝国舰队正在以碾压的姿态清剿残余兵力。
艾莉希雅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控制台上滑动，调出基地的防御系统状态。所有数据都在告诉她同一个结论——一切都结束了。
十二年的心血，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没有慌乱，也没有愤怒。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她调出了基地的出入记录。数据在屏幕上滚动，她的目光停留在某一行上——七天前，莱茵离开基地，前往第七星域G3星系。六小时后返回。
她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滑动，调出通讯记录。一条加密信息，发送时间是十天前。虽然信息的源头已被多重跳转掩盖，但她还是通过种种蛛丝马迹追踪到了发送人，正是莱茵。
艾莉希雅闭上眼睛。
她突然想起，最近一段时间，莱茵总是在深夜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她以为他是在专心研究，所以没有打扰。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准备背叛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屏幕上，战场态势已经彻底崩溃。帝国舰队正在朝基地方向推进，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关闭了屏幕，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基地里的大部分成员都已经出去抵挡帝国军队，只剩下少数几个留守人员。
她来到基地深处的一个房间前，抬手敲了敲门。
“莱茵，是我。”
没有回应。
艾莉希雅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整洁，书架上摆满了军事理论和战术分析的书籍。书桌上放着一个数据板，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份未完成的异兽调度方案。
莱茵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显然没有在看。他听到门开的声音，转过头。
“母亲。”他站起身，声音很平静。
艾莉希雅走进房间，关上门。
她看着儿子，那双浅绿色的眼眸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但她的表情依然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莱茵，”她的声音很轻，“你离开基地的那天，去了哪里？”
莱茵的身体微微一僵，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去了红沙星。”他说。
“见了谁？”
“瑞亚·奥古斯塔。”
艾莉希雅点了点头，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你告诉她什么了？”
莱茵沉默片刻，然后平静回答：“基地的位置和布局。”
房间里陷入寂静。
艾莉希雅没有生气，没有质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爱上她了。”她说。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莱茵低下头，声音很低：“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不知道。”莱茵抬起头，红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痛苦，“或许是在G16战役，或许更早。我……控制不住……”
“我知道。”艾莉希雅打断他，走到他面前，伸手抚摸他的头发，“你不需要解释。”
她的动作很温柔，就像多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她哄他睡觉的样子。
“你和你父亲一样。”她轻声说，“塞勒斯也是这样，心太软，情感太重。这是你们雄虫最美好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莱茵闭上眼睛，感受着母亲手指的温度。
“对不起。”他说。
“你不需要道歉。”艾莉希雅的声音依然温和，“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我以为，留着你的意识，保留你父亲的影子，你就能永远陪在我身边。我想看到你笑，想听到你说话，想看到你成长。”她停顿了一下，“但我错了。正是因为你有意识，才会痛苦，才会背叛，才会离开我。”
莱茵睁开眼睛，看着母亲。
“所以，”艾莉希雅的手从他的头发滑到他的脸颊，声音变得更轻，“我不该继续错下去了。”
莱茵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明白母亲的意思。他看着母亲的眼睛，那里有温柔，有爱意，也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念。
他知道，母亲是认真的。她要抹去他的意识，让他变成一个傀儡，一个永远不会背叛她的孩子。
但他没有反抗，没有逃跑，只是平静地跪了下来，垂下头，露出白皙而脆弱的脖颈。
“我明白了，母亲。”他说，“我愿意接受。”
艾莉希雅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不恨我吗？”
“不恨。”莱茵摇头，“我背叛了您，我毁掉了您的一切，这是我应得的惩罚。而且……”
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让我留在身边。”
这确实是他心底的一点希冀。他知道，即使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但一个带着“背叛者”身份的雄虫，永远无法真正站在她身边。
但如果他失去意识，如果他不再是“他”……
艾莉希雅眼中的悲伤更深了：“你真的爱她。”
“是。”
“那她呢？”艾莉希雅问，“她爱你吗？”
莱茵沉默片刻，然后摇头：“不爱。”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别无选择。”莱茵的声音带着痛苦，“我背叛了您，就回不去了。我爱上了她，却无法在她身边。母亲……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艾莉希雅沉默着，她最终轻叹一声，伸出手把他抱在怀里，如他幼时一般轻抚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莱茵靠在母亲身上，感受着她温柔的抚摸，他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母亲……”他的声音哽咽，“我……我对不起您。”
“不，孩子。”艾莉希雅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让你承受了太多，我让你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现在，一切都会结束了。”她手指拂过他柔软的头发，轻声说，“你不会再痛苦，不会再挣扎，不会再为选择而煎熬。你会获得永恒的安宁。”
莱茵低声抽泣着，抽泣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如一个受了委屈，得到母亲安慰的孩子，尽情地在母亲怀里倾泻着所有情绪。
而艾莉希雅，只是静静的抱着他，陪着他，包容着他。
许久之后莱茵才平复下来，他抬头看着艾莉希雅。
“母亲。”他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您能见到瑞亚殿下……”
“嗯？”
“请帮我告诉她……”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我爱她。”
艾莉希雅看着儿子，看着他那张精致的脸，看着他那含泪的双眸，看着他眼中那一丝最后的执念。
良久，她点了点头。
“好。”她说，“我答应你。”
“谢谢。”莱茵睁开眼睛，看着母亲，眼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谢谢您，母亲。”
——
实验室里，改造舱已经准备好了。
莱茵躺在改造舱里，身体被束缚带固定。透过半透明的舱门，他能看到母亲站在外面，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艾莉希雅把手放在舱门上，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障，她的手掌贴在他的手掌上方。
“莱茵，”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入睡，“不要害怕。”
“会疼吗？”莱茵轻声问道。
“一开始会。”艾莉希雅说，“但很快就不疼了。”
“你会睡一觉，然后醒来。醒来之后，你就不会再痛苦，不会再挣扎。你会永远陪在妈妈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
莱茵闭上眼睛。
“母亲，”他轻声说，“我爱您。”
艾莉希雅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我也爱你，莱茵。”她说，“永远。”
她按下了启动按钮。淡蓝色的光芒从舱壁上亮起，无数细密的能量线开始向莱茵的身体延伸。
莱茵的额头冒出冷汗，但他没有挣扎，只是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母亲……对不起。”
能量线刺入莱茵的太阳穴，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但他依然没有挣扎，只是任由那些能量线侵入他的精神海。
艾莉希雅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精神波动剧烈下降，意识核心正在被抹除，情感中枢正在被切断……
“莱茵。”她隔着透明舱壁，凝视着昏迷中的雄虫，轻轻开口，“你知道吗，塞勒斯和艾薇死后，我每天都活在恐惧中——害怕你也会离开我。”
“不过现在好了，你不会再离开，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不会背叛我。”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原谅妈妈……”她轻声说，“这是我唯一能留住你的方法。”
改造舱里的光芒越来越亮，莱茵的身体逐渐停止了颤抖，他的表情变得平静，那双红色的眼眸慢慢失去了焦距。
半小时后，屏幕上的数据趋于平稳。
改造舱的门打开，莱茵坐了起来。他的眼睛睁开，那双红色的眼眸里，曾经的挣扎、痛苦、智慧和爱意，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空洞。
艾莉希雅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我的孩子，”她轻声说，“现在，你终于完美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