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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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射击锦标赛女子10米气步-枪决赛在解说的声音里拉开帷幕，八名选手严阵以待，预备为了最后的桂冠全力一搏。
由于没有制造氛围的观众席，场馆内严肃且静谧，宋争尔几乎能听见身旁姜蔓歌子弹上膛的轻微声响。
宋争尔垂下眼睛，将支架上的子弹盒打开，数颗小巧精美的金色子弹整齐地陈列着。
她拈起一枚，动作谨慎，在装入枪体时，手却克制不住地小幅度晃动，以至于差点没塞进去气步-枪的膛室。
时间仿佛被拉长拉宽到千分之一秒。
宋争尔有那么瞬间的迷茫。她不太清楚，是所有首次参加决赛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状况，还是只是她没调整过来状态。
她的大脑被一片空白填充，那些徐峰指导的射击技巧和她总结的经验教训，在此刻，什么都没留下。
恍惚间，宋争尔的手有意识地一松，子弹从两指的指腹中逃脱，轱辘辘地溜进通道内。
感官无限放大，她隐约觉得，自己能听到这枚子弹是如何在逼仄的小道里滑入，贴着管道的壁抵达该去的地方。
宋争尔凝了凝神，纷杂的情绪和思虑像是随着子弹的动线，收束成窄窄的一道。
周围的环境音渐渐又回来耳畔，电子显示屏上的红色计时器恢复了现实世界的频率，以每秒为计跳动着、变化着。
宋争尔据枪而立，她不习惯眯眼，总是直勾勾地通过瞄准器去寻找她的猎物。
精神高度集中之下，她很快找到靶心，熟练地在呼吸节奏的间歇轻扣扳机，打出第一发。
嘭声过后，屏幕上的数字变动，登出她那一枪的成绩。
10.7环。
对于宋争尔来说，这算是意料之内的得分，因此她并不惊讶，面无表情地准备第二发。
浑然不知，观赛区的徐峰两手相握，紧张得简直要把骨头捏碎。
首枪的环数不错，一定程度上给了宋争尔信心，她势如破竹，两组共计10发都打出了应有的水平。
转眼间，比赛已经进行到淘汰轮。
两个单发的50秒过后，场上出现了第一位淘汰选手。巧合的是，正是宋争尔身旁的选手。
她能清晰地听见这位选手麻利地扯着安全旗的细管，将它塞进通道，并在转身离开靶位时，轻轻地叹了一声。
场馆内同时响起播报员的广播声：“STOP；恭喜来自燕平市的连芸，获得本场比赛的第八名。”
“目前，第三位林思霏与第二位姜蔓歌同分，与第一位宋争尔相差0.3环。”
被淘汰的连芸解开射击服，面容稍苦涩地回眸看了眼她原先靶位旁的宋争尔。
少女身着蓝、白、黑三色拼接的射击服，个子不算太高，鹅黄色的丝带系着蓬松的高马尾，一看便知年龄尚小，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稳定却更胜成年人，击发时连发尾都鲜少颤动。
在天赋型选手面前，年岁根本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连芸望了眼观众席的许多空座位，默默往外走去。
身旁少了名选手，宋争尔余光的视野霎时开阔。她把气步-枪举至眼前，脸靠在贴腮板上，专注地瞄准。
经过训练，两个月前穿射击服都费劲的宋争尔，已然能够举重若轻地享受射击这项运动，更不会轻易受到外界环境变化的影响。
她神情自如，聆听着播报员广播的实时赛况。
“STOP；恭喜……获得本场比赛的第六名。”
“STOP；恭喜……在本场比赛中获得第五名。”
……
“那么，场上剩下的选手，即将对奖牌发起冲刺。目前，第一位宋争尔领先第二位姜蔓歌0.4环，领先第三位林思霏0.6环，领先第四位项白薇0.7环。”
两枪击发过后，观赛区哗然，教练及运动员家属爆发了小声的议论。
宋争尔不以为意地将枪支靠在支架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气步-枪上的第一个验枪贴纸。这意味着，这支气步-枪经过了赛前检查，被准予携带并参与某场比赛。
一张贴纸，就代表一场赛事，而这张属于省射击锦标赛的标识贴纸，代表了她未来提起射击时，永远不会遗忘的第一段参赛经历。
这场比赛已近尾声。
播报员冷静无波澜的发言在场馆内回荡：“STOP；恭喜来自阳临市的项白薇，获得本次比赛第三名，现在场上的第一位宋争尔与第二位姜蔓歌将展开最后的对决，两者相差仅0.2环，让我们拭目以待，整场比赛最后的悬念。”
八个靶位，打到最后，只剩下宋争尔和身旁的姜蔓歌。
宋争尔在装子弹时，忍不住抬眼偷看了下姜蔓歌，嘴角微微上扬。赛场下，她们是亲密的朋友；赛场上，她们是忌惮的对手。
多熟悉的画面，仿若又回到了那一天，徐峰说，“你们俩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赛一场。”
宋争尔先手，打出10.6环，下一秒，姜蔓歌就打出了10.8环。
末两枪的第一枪，姜蔓歌追平宋争尔，两人同分。
宋争尔不知道姜蔓歌的心情如何，但她想象得到，身后的徐峰是什么表情。必然是一边眉毛高，一边眉毛低，焦虑地挠着太阳穴，心都吊到嗓子眼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用空余的那只手背在身后。
最关键的一枪，宋争尔反而是场上最轻松的人。她和姜蔓歌水平相当，这场比赛，谁嬴谁输都有可能，她想赢，也愿意相信自己有重新拿回优势的机会，但是不管结局如何，她都有勇气接受。
屏息凝神，宋争尔开火，再次占据先手，完成了本场比赛所有的击发次。散布图上出现黄色圆点的那秒钟，她听见身后的欢呼声、鼓掌声、叫喊声，纷至沓来。
宋争尔抬起头，扫了眼成绩板。
宋争尔的名字后面，跟了个“250.2”，而姜蔓歌则因最后一枪失误，打出9.9环，最终总分249.6环。
永远不要低估射击比赛的任何一枪，不到最后，焉知胜负。
宋争尔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她赢了。
她是冠军。
时间，在此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万籁俱寂。
宋争尔愣愣地盯着那个数字，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就像一罐碳酸汽水的拉环被拨开，尔后，气泡沿着她的气管，一路向上游，随时爆裂，发出脆生生的悦耳动静，让舒畅的凉意洒在呼吸道的每一处。
直到姜蔓歌做好安全措施，缓步过来祝贺她：“恭喜你呀！”
她才回过神，抿唇莞尔，“恭喜我们。”
姜蔓歌眨眨眼，也笑了，“嗯，恭喜我们！”
宋争尔和姜蔓歌走到简单搭建的领奖台处，项白薇见她们走近，微微弯了腰打招呼，“快过来。”
她个子很高，估计得比她们俩大个两三岁。
由于省赛规格较小，没有准备奖牌，于是三人站在一起，齐齐看向镜头。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和奖项，摄影师就会对准这个人。
广播淡定地宣布：“恭喜宋争尔选手，获得本场比赛的冠军。”
宋争尔弯了眼睛，单手举过头顶致意，顿了顿，又随心意地招了招手，从那个果断扣扳机的射击手，变回了无忧无虑的活泼小女孩。
对镜头拍完合照，摄影师就走了。宋争尔和姜蔓歌正打算去找徐峰，这时，项白薇叫住了她们。
她笑得亲和：“妹妹们，按照比赛惯例，冠亚季军最后都得自拍一张。咱们自己再拍张美美的合照吧。”
宋争尔和姜蔓歌第一次听这个约定俗成的说法，欣然应允。合照由项白薇来掌镜，她手臂很长，举高手机的时候，肌肉线条非常漂亮。
拍完，项白薇又加了两人微信，将照片一一发送。最后，她意味深长地说，“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两位妹妹，咱们全国赛见。”
一旁的徐峰等她们折腾完，才慢悠悠地背着手走过来，“合照呲个大牙，以后咱们射击运动员冷面枪手的形象往哪儿搁。”
宋争尔听他装淡定，指指他湿了一圈的前襟，毫不留情地拆台：“徐指，你都戴上汗珠项链了，就别说我俩了。”
“嘿——”徐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面上挂不住，铁手一落，就是个响亮的爆栗。想了想，又似笑非笑地，“开心吧，这下终于可以离开市队这座小树林，去外头的天空飞一飞了。”
宋争尔还没反应过来，一向不爱接话的姜蔓歌就睁大眼睛，涨红了脸：“徐指，我和争尔，是不是可以去……省队了？”她咬字很轻，连“省队”这两个字都是轻拿轻放。
徐峰笑着点点头，“刚刚省队的董小军教练已经过来跟我打过招呼了，找我要人。我说了，你俩是捆绑出，他觉着也凑合，就把你们都捎走了。”
“……”宋争尔没任何威慑力地瞪他一眼，对姜蔓歌说，“别听徐指跑火车，董小军教练肯定是直接点了我俩的名字。”
“果然是冠军，说话都硬气了。”徐峰默认了她的说法，语气又柔和下来，像个老父亲，“最快等省赛结束，流程就要走起来了。到了那边，一开始会不适应，这很正常，毕竟一省的天才都聚集在那。有点落差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畏惧，慢慢来。”
徐峰这话一出，宋争尔意识过来，去省队，意味着要离开市队，离开徐峰，去到一个全新的环境。
她抿抿嘴，不太好受地偏过头看了眼姜蔓歌，才发现姜蔓歌已经在掉眼泪了。憋红的小脸低下去，眼泪扑簌簌地流，她咬着下唇，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拭了去。
宋争尔本来没想哭，看到姜蔓歌梨花带水的模样，也有点忍不住，索性皱了皱眉头，将眼眶里欲发的泪液都逼回去，然后边像哄小孩儿那样轻轻拍着姜蔓歌的后背，边冲徐峰说，“徐指，你说你都四十多了，还把人小姑娘说哭了，为老不尊。”
徐峰：“……”
徐峰试图挽回：“进省队是件高兴的事，哭什么，我当年进省队，可是直接打了通宵的射击。”
宋争尔撇嘴，“裴谨程说，你是打了通宵的射击街机游戏。”
徐峰：“……”这死小子，怎么什么都给他抖出去了。
徐峰不好上手安慰姜蔓歌，就别扭地转了个话口，“其实我就想说啊，以后进了省队，好好打，别给咱们市队丢脸，主要是别给我丢脸。”
泫然泪下的姜蔓歌显然听进去了，边哭边说，“我一定……好好打，不给您丢脸。”
徐峰：“……”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对了，裴谨程让我传句话给你。”徐峰总算想起来这回事，朝门口抬了抬下巴。
宋争尔搂着姜蔓歌，问，“什么？”
徐峰一乐，贼兮兮地说，“他说，他在门口，让你结束了去找他。”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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