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春》一口酥不约

14、雪魄同心

　　越靠近苍梧山主峰，寒气越是刺骨。狂风卷着鹅毛大雪，视线一片模糊，寻常生灵在此刻早已冻毙。虞清辞周身自动泛起一层莹白的光晕，将风雪隔绝在外，她是司雪神君，这等严寒本应是她最舒适的环境，但此刻，她却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悸动与……排斥。

　　那冲天而起的幽蓝光柱，散发着与她同源却更加狂野、更加古老的力量。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神格中最原始、最不受控制的一面。

　　萧澜紧随其后，竹青长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他面色凝重，周身阴气流转，形成一道屏障抵御着寒意。这雪魄之力对他这等鬼王之体有着天然的克制，但他半步未退，目光始终锁定在虞清辞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阿辞，感觉如何？”他大声问道，声音在风雪中有些模糊。

　　虞清辞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无妨。只是这雪魄……力量很混乱，充满了……不甘与寂灭。”她感应到了雪魄核心中那股沉睡了万载、一朝苏醒却无处安放的庞大情绪。

　　终于，两人冲破风雪，落在了主峰之巅。眼前景象令人震撼。

　　峰顶的积雪早已被掀飞，露出下方晶莹剔透的万载玄冰。冰层中央，那道幽蓝光柱正是从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冰核中喷发而出。冰核周围，空间都因极寒而微微扭曲，无数细碎的冰晶如同有生命般环绕飞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就是万年雪魄的本体！它感应到虞清辞的到来，搏动骤然加剧，散发出的寒意更加恐怖，仿佛在欢呼，又像是在……愤怒？

　　“它认得我。”虞清辞肯定地说，她向前一步，试图靠近冰核。

　　“小心！”萧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这东西情绪不稳！”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冰核猛地一震，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蓝冰棱，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与死寂，朝着虞清辞激射而来！速度之快，远超闪电！

　　这一击，蕴含的力量足以重创甚至冰封一位神君！

　　虞清辞瞳孔微缩，正要全力抵挡，一个身影却比她更快！

　　萧澜想也不想，猛地将她往身后一拽，自己则迎向了那道致命的冰棱！他周身鬼气瞬间暴涨到极致，化作一面厚重的玄黑色鬼盾，挡在身前！

　　“轰——！”

　　冰棱狠狠撞在鬼盾之上！极寒与极阴的力量猛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鬼盾剧烈震颤，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冰裂纹！

　　萧澜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显然硬接这一击并不轻松。鬼气属阴，与这至寒之力虽非同源，却也受到极大压制。

　　“萧澜！”虞清辞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反手扶住他微微晃动的身体。指尖触及他冰凉的衣袍，感受到他体内鬼气的紊乱，一种陌生的、名为“担忧”的情绪悄然滋生。

　　萧澜稳住身形，回头对她扯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没事，皮糙肉厚。”他目光扫过再次凝聚力量的冰核，眼神锐利，“这东西敌意很重，不能硬来！”

　　虞清辞也冷静下来，她凝视着狂暴的雪魄冰核，感受着其中混乱的意念，忽然道：“它不是要攻击我……它是在……呼唤我，但方式错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它是我飞升时残留的意志与天地至寒之气的结合体，它承载了我当年的……执念与不甘。”

　　她当年焚身救寨，虽心怀大爱，但何尝没有对命运不公的愤懑？对未竟之事的遗憾？这些情绪，连同部分未能完全转化的雪魄之力，被遗留了下来，经过万年沉淀，化作了眼前这个充满负面情绪的怪物。

　　“你能与它沟通？”萧澜问。

　　“我试试。”虞清辞深吸一口气，挣脱萧澜的手，向前走去。她不再设防，周身神光内敛，将自己最本源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冰雪精灵回归母体。

　　她伸出双手，掌心朝向那狂暴的冰核，声音空灵而柔和，仿佛在与一个迷路的孩子对话：

　　“安静下来……我回来了……”

　　感受到她纯净的本源气息，冰核的搏动渐渐放缓，周围飞舞的冰晶也变得温顺了一些。那幽蓝的光柱虽然依旧存在，但其中的暴戾之气却在缓缓消散。

　　虞清辞闭上眼，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冰核深处。她看到了万年前那片大雪，看到了听瀑崖上燃烧的白色火焰，看到了寨民们哭泣的脸……也看到了，一个站在山下，目眦欲裂、疯狂冲向山崖的……青衣身影。

　　那个身影，与此刻站在她身后的萧澜，缓缓重叠。

　　一滴冰凉的泪，毫无预兆地从虞清辞眼角滑落，瞬间凝结成冰珠。

　　原来……他真的在。原来……那份不甘与遗憾里，也有他。

　　萧澜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痛楚与怜惜交织。他猜到她可能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诡异的赤红色符咒，不知从何处射来，快如闪电，目标直指正在与雪魄沟通、毫无防备的虞清辞后心！

　　是调虎离山！那逃走的红袍老者并未远离，一直在伺机而动！

　　“阿辞！小心！”萧澜怒吼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鬼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他速度虽快，但那符咒更快！眼看就要击中虞清辞——

　　千钧一发之际，那原本渐渐平静的雪魄冰核，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受到威胁，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的幽蓝光柱横扫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撞上了那道赤红符咒！

　　“嗤——！”

　　至寒与至邪两股力量相遇，符咒瞬间被冻结、湮灭！而雪魄的余波，也狠狠地扫中了来不及完全躲开的萧澜！

　　“噗！”萧澜被冰寒气息击中，一口阴寒的鬼血喷出，身形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虞清辞猛然惊醒，回头看到萧澜受伤，又看到那消散的符咒和再次躁动起来的雪魄，眼中瞬间结满寒霜！

　　她不再试图安抚，司雪神君的威严彻底爆发！

　　“放肆！”

　　一声清叱，她手中浮现出浮生拂尘的虚影，朝着雪魄冰核遥遥一指！

　　“镇！”

　　言出法随！整个苍梧山的冰雪之力仿佛听到了号令，疯狂向峰顶汇聚，化作无数道晶莹的锁链，层层缠绕在冰核之上！冰核剧烈挣扎，但在虞清辞完全展露的本源压制下，渐渐安静下来，幽蓝光柱也开始向内收敛。

　　同时，她冰冷的目光扫向远处虚空：“藏头露尾之辈，滚出来！”

　　一道蕴含极致寒意的神念，如同利剑般刺向红袍老者藏身之处！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一道红光仓皇遁走，气息萎靡了不少。

　　危机暂时解除。

　　虞清辞立刻闪身到萧澜身边，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和嘴角的血迹，眉头紧锁：“你怎么样？”

　　萧澜勉强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咳嗽。

　　虞清辞不再多言，伸手按在他背心，精纯的冰雪神力缓缓渡入，帮他驱散侵入体内的雪魄寒毒。她的神力虽与鬼气相克，但此刻以柔和的方式引导，反而能中和那股极寒。

　　萧澜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冰凉却带着生机的力量，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容颜，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感，甚至觉得这伤受得值了。

　　风雪渐息，幽蓝光柱彻底缩回冰核，冰核被冰雪锁链封印，不再躁动。

　　峰顶暂时恢复了平静。

　　虞清辞收回手，看着被暂时封印的雪魄，又看向脸色好转的萧澜，心情复杂难言。

　　今日，她知道了萧澜与她的过往，见到了他为救她不顾自身，也再次确认了暗处敌人的存在。

　　而萧澜，虽然受伤，却觉得与阿辞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苍梧山的雪，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