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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闯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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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影的大脑宕机了几秒。
他看着眼前这身堪称灾难的搭配,手机屏幕还亮着,人却已经忘了要按熄。
而始作俑者沙白,正冲他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似乎对自己这身行头满意到了极点。
很舒服,也很好看,沙白的选择理由很简单,还不忘扭了扭身子,展示给他看。
苏影深吸口气,从旁边的衣架上抓下件干净的白T,做着最后的挣扎,让对方试试这件,这件更清爽,也更适合。
沙白却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身上的蓝白条纹Polo衫,解释这是大海和白云的颜色。
这理由……苏影竟无言以对。
行,衣服就算了。苏影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指着沙白的脚,希望对方至少能将袜子和鞋换了。
那双红棕色的丝袜,配上老干部风的凉鞋,简直是精神污染。
苏影以为这种东西早就该被时代淘汰,没想到还能在商场里找到。
沙白却低头动了动脚趾,丝滑冰凉的触感让他很新奇,他冲着苏影撒娇硬要穿这个。
旁边的导购小姐姐见状,立刻露出了标准的姨母笑,嘴跟抹了蜜似的。
说了大串时尚的完成度主要看脸,他男朋友这么帅,穿麻袋都好看类的话。
男朋友?
苏影胸口的气差点没上来,脸都憋红了。
他看着沙白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再看看那身能让人丧失择偶权的衣服。
最后视死如归地掏出了银行卡,别过头,不忍再看。
导购小姐姐麻利地接过卡,潇洒一划,彻底锤定了苏影花钱给“男朋友”买了身丑衣服的黑历史。
苏影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算翻篇了。
然而,他终究是太年轻了。
晚上,门铃突然响了。
苏影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两个警察,旁边还有个年轻人扶着位老太太。
看到警察制服的瞬间,苏影的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瞬间就见了汗。
完了!被发现了!
他脑子嗡嗡,已经开始飞速规划逃跑路线,盘算着从哪条路冲向海边,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只豚踹回海里,免得被抓去切片研究。
他强作镇定,身体下意识地挡住了身后正好奇探头探脑的沙白,礼貌的询问警察同志有什么事。
那个年轻人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身后的沙白,激动地冲上来,上来抓住苏影的手,不停说着道谢的话。
身后的沙白挠了挠头,说这都是顺手的,不用专程来感谢。
这下轮到苏影听得云里雾里。
警察开口解释,原来是沙白下午在商场救了这位吴女士。
当时吴女士乘扶梯时突然头晕,向后栽倒,情况十分危急。
是沙白眼疾手快,将老人家拉了回来,还扶她到旁边休息。
苏影松了口气,不是来抓他们就都好说。
连忙客气说老人家没事就好,他朋友就是热心肠。
警察点点头,又继续解释吴女士清醒后就想要找这位先生道谢,可她记不清长相,也说不出名字。
就反复强调,要找个‘衣丑心善’的好心人。
最后,是吴女士的儿子吴石先生报了警,警察调取了商场监控,才找了苏影家。
衣、丑、心、善?
苏影的表情凝固了。
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满脸无辜的沙白,一字一顿地。
“接受道谢吧,衣、丑、心、善的好心人。”
沙白虽然听不懂“衣丑心善”是什么意思,但总算还记得自己是个没身份的黑户。
在吴石激动地掏出面锦旗,非要写上他大名的时候。
沙白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做好事不留名,坚决要把低调贯彻到底。
苏影也正有此意。
这个联邦的全信息化太可怕了,仅凭老太太几句“衣丑心善”就能把他们从人海里揪出来,还精准定位到家门口。这要是哪个权贵想欺负普通人,简直易如反掌。
见两人都拒绝留名,吴石只能遗憾地递上张写着电话的纸条。
“我叫吴石,是个吉他手,在城西的‘夜色’酒吧驻场。两位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来找我,我绝不推辞!”
吉他手?
苏影接过纸条,眼睛倏地亮起。
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滋生。
自己是职业音乐制作人,吴石是人气吉他手,沙白……是个拥有绝世好嗓子的主唱!
成熟的乐队配置,这不就齐了吗!
反正自己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拉上吴石,组个乐队自己创业。
等将来名气大了,能捞金了,社会关系广了,还愁不能给沙白搞个身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会是只海豚呢。
送走吴石和老太太,苏影立刻关上门,拉着沙白冲进自己的工作室,翻出了以前写的曲子。
音乐响起,他让沙白跟着旋律唱。
沙白果然没让他失望,刚开口,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那歌声,仿佛是沉在万米深海的宝藏,一经开启,便流光溢彩,每个音符都带着生命的律动和惊喜。
物种优势太可怕了。
苏影听说过,海豚的复合声波最高可达七个频段,能发出人类声带根本无法企及的声音。
当今乐坛最负盛名的天才歌手,音域也不过横跨五个八度,跟沙白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苏影激动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乐队光明的未来。
带着这份雀跃,这天晚上,苏影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这种美妙的心情,在他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的那刻,戛然而止。
光溜溜的裸男,正站在他的床头,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半秒的死寂后。
“啊!”
惨叫划破清晨的宁静,惊得窗外的鸟雀扑棱棱飞走了大片。
看着床边又什么衣服都不穿的人,苏影抱着头在床上抓狂。
当事人很委屈,扁着嘴解释自己过去二十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在家就想舒服些。
苏影强忍住咆哮的冲动,以早饭为筹码,让对方至少穿条裤子。
听到早饭要没,沙白立马不纠结,飞速跑回房间套上衣服。
等他再出来时,总算又变回了那个能被正眼直视的人。
苏影给他做了糖粥和三明治,吃得沙白两眼放光,彻底被人类的美食俘虏。
沙白放下手里的寿司,满眼期待,询问什么时候能再次吃泡面。
苏影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和但坚定地拒绝了。
有些道理,跟只海豚是讲不通的。
比如,方便面不能天天吃。
比如,遇到讨厌的人,不能直接说人家丑。
苏影边给沙白灌输着人类社会的基本准则,边带他熟悉城市的各个角落。
从怎么看红绿灯,到排队时不能插队。
沙白学得很快,像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新世界的新奇。
苏影以为,这样平静而充实的“奶爸”生活,会这么顺利的持续下去。
直到他在停车场,遇到了王泽来。
那张油腻又写满算计的脸,让苏影胃里开始翻搅。
就是这个男人,在他初到渔村时,借着问路的机会,对他进行了场堪称灾难级别的“爹味”骚扰。
炫耀他那个当议员的父亲,吹嘘他城里的大房子,言语间充满了对苏影外貌的觊觎和不加掩饰的优越感。
最后还是路过的好心女孩,才让他摆脱了纠缠。
苏影下意识地将沙白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只想快点上车离开。
但显然,对方并不想让他如愿。
王泽来早就看到了他,此刻正大步流星地走来,拦在了车前,整个人一副抓到现行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苏影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就看到了从苏影身后探出脑袋、满脸好奇的沙白。
沙白眨了眨眼,由衷地感叹了句。
“这个男人,头好秃。”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清晰得可怕。
苏影手一抖,车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他立刻回头,用眼神警告沙白闭嘴。
晚了。
王泽来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听到了,也看到了沙白那张帅得极具攻击性的脸。
嫉妒与被戳穿痛处的恼怒,让他彻底失了风度。
“我说你怎么副假清高的样子,原来是找好下家了?”王泽来冷笑着,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有对象就直说,搞得好像我非要缠着你一样。呵,就怕是骑驴找马,在外面钓凯子呢。”
苏影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不想惹麻烦,不代表他会容忍这种泼脏水式的侮辱。
“王先生,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的寒意。
“而且,我和我朋友怎么样,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
王泽来被他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跟我没关系?全中什郡谁不知道我爸是议员?你这种从大城市来的人,不就是想攀高枝吗?欲擒故纵,想嫁豪门想疯了!”
苏影攥紧了拳,要不是顾忌着沙白,他今天非得让这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正准备彻底撕破脸,身边清亮又带着点困惑的声音,连珠炮似的响了起来。
是沙白。
“这位秃头男士。”
沙白从苏影身后站了出来,认真地看着王泽来,像是在分析有趣的物种。
“我这几天跟小影学到个新词,叫‘大数据’。根据我的观察,人们问路通常会选择看起来很闲、而且穿着打扮融入本地的人。”
“所以,别人找你问路,可能只是因为你精准符合了‘看起来又闲又土又丑’的特征。”
“还有,你为什么会觉得小影喜欢你?你真的太丑了,他审美没这么差,你放心。”
“最后,谁会拿着喇叭满世界宣告自己有对象?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沙白的语气是那么的诚恳,那么的天真。
每个字却都像把淬了剧毒的刀,精准地扎在王泽来的心窝上。
王泽来惊得嘴巴张得能塞下整个鸡蛋,指着沙白,“你、你、你……”了半天,什么字都说不出来。
苏影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知道今天这梁子是结下了。
也罢。
他拉着沙白坐进车里,心一横将油门踩到底。
引擎发出声咆哮,把浓重的尾气,尽数喷在了王泽来那张扭曲的脸上。
看来,除了教他社会规则,还得教他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不然这张嘴,迟早要捅出天大的娄子。
……
与此同时,联邦首都研究院,地下三层。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金属混合的冰冷气味。
十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步履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狂热与疲惫交织的神情。
最深处的机密办公室内,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背窗而立,声音透过电话听筒,显得异常冷酷。
“海岛矿产开发的意外收获,端了兽化人的老巢。”
“抓了三个,跑了一个。”
“那个逃掉的,必须抓回来。它们每一个都拥有极高的科研价值,一个都不能少。”
“我已经申请了最高权限的调查令,封锁沿岸所有渔村,挨家挨户地查。”
“那些东西没在人类社会生活过,一旦上岸,必然会留下痕迹。”
“宁可错抓,绝不放过一个。”
挂断电话,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窗外正午的阳光明媚灿烂。
可落在他纤尘不染的镜片上,却折射不出半点温度,只有一片扭曲而冰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