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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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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电视里春晚主持人齐声的倒计时,新的一年在一片绚烂的烟花中开启序幕。
婷婷听着楼下放烟花的喧闹声,兴奋的拉着祝卿安的手说:“姐姐,我们也去放烟花吧?”阳城从去年开始放松了城市烟花燃放的管控,今年的阳城的夜空到处都是各色的烟花,年味确实浓了不少。
祝卿安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的过过春节了,在德国的八年,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在宿舍简单的给自己煮几个速冻饺子就当过年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却感觉有些心酸。
“好呀。”祝卿安马上就答应了,说完就将外套利落的套在了身上。
正在和二叔二婶打麻将的柳娉婷,听到她的话后,马上停下了手里搓动麻将的手说道:“我们一起去吧。”
“都去吧,我刚好想活动活动下筋骨呢”二婶立马起身附和着。
“安安,你穿厚一点,你还没完全恢复,别又着凉了。”祝建阳说着将沙发上的一个毯子递给她。
祝卿安家所在的小区有一个很大的广场,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围了很多人,嬉笑声、爆竹声充斥在整个广场。
祝建阳把夹在咯吱窝里的烟花拿出来放在空地上,小心翼翼的点燃,引信燃烧发出“滋滋滋”的声音,过了几秒,彩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将所有人的脸庞都映上烟花的不同的色彩。
祝卿安抬头望着升空又坠落的烟花,思绪被拉扯到了高一那年的夏夜,她曾和一个少年也看过这么美的烟花,
祝卿安的思绪被一声巨大的爆竹声拉了回来,这时她抬眼看到自己对面紧紧牵着手依偎在一起的父母,眼眶突然有点酸酸的。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八年对于父母来说,是多么残忍,他们承受的一点不比她少,他们要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儿被伤害时无能为力的绝望,还要面对与女儿八年的漫长离别,她不知道在每一个这样热闹的春节里,他们是在怎样的煎熬和孤独中度过的。
想到这里,祝卿安噙在眼眶中的泪落了下来,为了不被他们看到,她赶紧转头擦掉了眼泪。
但他的小动作还是被旁边的婷婷看到了,“姐姐,你怎么哭了。”
“姐姐没哭,姐姐是太高兴了。”祝卿安摸着婷婷毛茸茸的帽子说。
“喜极而泣,对不对?这学期我们老师刚教了的。”婷婷天真的说。
望着婷婷的小脸,祝卿安笑着说:“对,人在真切的感受到幸福时是会流眼泪的。”婷婷似懂非懂的看着祝卿安。
“那我还是希望姐姐幸福的时候多笑一笑。”婷婷说完将手里的一只仙女棒递给她。
祝卿安又抬头望向对面的祝建阳和柳娉婷,隔着明灭的烟花他们也笑着望向她。
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祝卿安快速的转身上楼,拨通了宋频频的电话。
“频频,有件事要要麻烦你了,你能现在过来接我吗?”
“你说什么?”宋频频家的家宴还没结束,喧闹下,她并没有听清楚祝卿安的话,她赶紧跑上楼关上卧室的门,将外面的吵闹声隔绝在外面。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宋频频气喘吁吁的问道。
“你现在能来接我吗?我要去个地方。”
“你疯了吗?大半夜的,再说了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
“求你了,频频,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的,我怕到了明天我就没有勇气了。”
沉默良久,宋频频说:“好,等我。”
路面的雪很厚,宋频频的车开得很慢,所幸今天街上没有什么车和人。
“你真的决定要去那里吗?卿安,你听我说。”
“频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想好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你放心吧。”祝卿安打断了宋频频的话,她此时的语气无比的坚定和认真。
“目的地已到达。”甜美的导航声提示道,祝卿安透过窗户望向那个让她堕入黑暗的小巷。
祝卿安深吸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八年过去了,外面的世界在日新月异的变化,而这里就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和记忆中一样的破败、昏暗,唯一变化的是小巷的入口变得宽敞了。
雪地靴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响亮。
宋频频紧紧挽着祝卿安的胳膊,被围巾捂住嘴的她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卿安,你别怕,我带了防身的东西的。”宋频频警惕的看着黑漆漆的四周。
祝卿安被她的样子逗笑了,“频频,你没看到刚刚从巷口经过的警察吗?”
“没看到,我刚刚太紧张了。”宋频频这才放松下来。
转过一个巷角,眼前一片明亮,祝卿安记得原本这里孤孤单单只有一盏灯,现在这里多了好几盏灯,将整个巷道都照得很明亮。在灯光的映照下,祝卿安看到小巷两侧的房屋墙壁上都被刷上了白色的“拆”字。
“这破地方早就该拆了。”宋频频愤愤的说。
虽然祝卿安只来过这里三次,但是她对何遇家的位置却记得非常清楚,当她们的脚步离那里越来越近,祝卿安的心脏开始不受控的跳动起来,果然,无论过去多久,有些伤害是没有办法靠意志去战胜的,它就像一根长在身体里的倒刺,想要拔出来,必然会鲜血淋漓、剧痛无比。
当祝卿安终于再一次站在这座险些吞噬她的“地狱”面前,却发现眼前的小院现在只剩一堆破砖烂瓦,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祝卿安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没有人会知道在这堆废墟下曾发生过什么?只有祝卿安清晰的记得那天恐惧和绝望的感觉。
“两位姑娘是来找人的吗?这里现在已经没人了,都搬走了。”一位穿着军大衣的大爷推着辆小三轮从旁边经过,他哑着嗓子说道。
“我们这片地去年就被全部收购了,给我们每家都赔了老大一笔钱,听说今年要在这块地上建一个酒店,这破地方呀,实在也是呆够了,早点拆掉也好,不要影响市容市貌的好。”大爷摇着头,毫不惋惜的说。
“就是何家出息的崽子收购的,人家现在是大老板了。”大爷指着眼前的这堆废墟说道。
“真是“狗窝里跑出个金麒麟”,摊上那样的爹还能有这么大出息,真是了不起呀,只是可怜了他那个妈,到现在还在医院里没醒来。”大爷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衣,语气里满是惋惜和同情。
祝卿安身体抖了一下,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大爷的话,呼吸也有些不太顺畅,她将嘴从围巾里露出来才感觉好点。
“谢谢大爷。”宋频频礼貌的向他道谢,大爷推着破烂的三轮哼着不成调的京剧离开了。
祝卿安像失去了所有力气,突然蹲在了地上,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害怕恐惧到失控,可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空了,虽然,那恐怖的地狱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战胜自己的第一步,她终于勇敢的迈出来了,可现在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释然,尤其是在听到何遇母亲的情况后,她的心里只剩无尽的悲伤。
“安安,一切都过去了。”宋频频蹲下来心疼的搂住祝卿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卿安在宋频频的搀扶下慢慢的站起来,转身的瞬间,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离她俩不远的雪地上,他的靴子上沾满了雪,戴着黑色的手套的双手紧握着垂在身侧,祝卿安的呼吸一窒,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难以动弹。
自从她清醒后,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在她面前提起他,她也下定决心要忘记从前重新开始了,可是为什么再次相遇,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心脏狂跳,她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单单是八年的时光。
“我们走吧”祝卿安低着头,将整个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扯了扯旁边的宋频频。
沉重的不像话的脚步在擦肩的一瞬,被何遇的一句“你还好吧?”紧紧牵绊住,她脚步不自觉的一顿。
沉默,还是沉默,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雪夜清晰可闻
“还好。”祝卿安还是开口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何遇周身散发着像这雪夜一般冷冷的气息,在即将擦身而过时,又飘来一句“新年快乐”。
祝卿安的胸口像被成吨的棉花塞住,眼眶也酸涩的不像话。
“新年快乐”轻轻的一句话像羽毛一样飘在何遇耳中。
擦身而过的瞬间,何遇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回头看一眼祝卿安离开的背影,直到感觉她们已经走远,他才敢回过头望向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的身影。
坐在车上,祝卿安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渐渐熄灭的万家灯火,她想:“新的一年,真的能快乐吗?”
皎洁的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了头,银色的月光洒满整个雪夜。
“今晚的月亮可真亮”祝卿安喃喃道。
祝卿安看着它,想起了那年盛夏,少男少女在月光下,许下的要做彼此的月亮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