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格》悲寂缘

16、第二卷：无声的守护

　　第十五章：幽灵·无处不在的巧合

　　季辰的手指在终端键盘上飞快敲击，全神贯注地破解着初代时间网络的加密层。他的背挺得笔直，刻意忽视着身后那个人的存在。

　　控制室内只有键盘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陆时砚沉默地处理着自己手臂上的擦伤，目光却不时飘向季辰的背影。那道背影比以前瘦削了些，肩胛骨在单薄的作战服下显出清晰的轮廓。

　　“找到了。”季辰突然出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三个未被议会完全控制的旧网络节点，可以用于安全通讯。”

　　陆时砚小心地站起身，保持距离以免刺激到季辰：“需要我帮忙建立连接吗？”

　　“不必。”季辰头也不回，“我已经设置了加密协议。你可以用西侧的终端查看数据流，我们需要确认这些节点是否真的安全。”

　　公事公办的语气，精确而疏离。

　　陆时砚默默走向西侧的终端，激活屏幕。淡蓝色的数据流开始滚动，显示着三个节点的实时状态。他的专业本能立刻被激活，手指在控制板上轻点，开始运行一系列诊断程序。

　　“阿尔法节点有异常数据包，”他报告道，“可能是议会设置的诱饵。”

　　季辰那边停顿了一瞬：“已经处理了。三十秒前我植入了一个伪装程序，现在它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故障节点。”

　　陆时砚微微一愣。季辰的速度比他预计的快得多，这种手法也不同于秩序局的标准操作流程。

　　“你从哪里学会的这种技术？”他忍不住问道。

　　终端前的背影僵了一下：“当你被全世界追捕时，自然会学会一些非常规技能。”

　　对话再次中断。两人各自忙碌着，像两个恰好共用工作空间的陌生人。

　　三小时后，初步的安全网络搭建完成。季辰终于从终端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我需要去补充些物资，”他边说边检查武器状态，“这个碎片应该有些还能用的补给点。”

　　陆时砚立即抬头：“太危险了，议会可能还在附近搜索。”

　　“我能照顾好自己。”季辰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再说，留在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这句话中的暗示让陆时砚抿紧了嘴唇。他看着季辰整理装备，那种熟练而高效的动作与他记忆中那个莽撞的学员判若两人。

　　三年的逃亡，彻底改变了季辰。

　　“我跟你一起去。”陆时砚最终说道。

　　季辰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拒绝：“没必要。”

　　“有必要。”陆时砚坚持，“你的伤势还没完全恢复，而且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

　　一丝讽刺的笑意掠过季辰的嘴角：“担心我拖后腿，首席大人？”

　　“担心你遇险。”陆时砚平静地回答。

　　最终，季辰没有继续反对，但明确表示这仅仅是出于战术考虑。

　　他们离开中转站，踏入这个荒凉时空碎片的黄昏。锈蚀的机械巨像如同史前生物的骨架，散落在荒原上。风穿过金属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按照季辰的记忆，他们前往最近的一个旧补给点。途中，陆时砚敏锐地注意到季辰的行走姿势有些异常——他的伤势显然还在困扰着他。

　　“需要休息吗？”他问道。

　　“不需要。”季辰的回答简短而生硬。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补给点时，陆时砚的时序调节器突然发出微弱的警报。

　　“有巡逻队，”他压低声音，“两点钟方向，约五百米。”

　　季辰立刻闪身躲到一堵金属墙后，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多少人？”

　　“一个小队，六人编制。”陆时砚读取着数据，“他们似乎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季辰啧了一声：“看来你的逃脱让议会很恼火。”

　　两人悄无声息地改变路线，绕向补给点的另一侧。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时，又一支巡逻队从相反方向出现。

　　“被包围了。”季辰冷静地判断，“必须强行突破。”

　　陆时砚摇头：“你的状态不适合正面冲突。跟我来。”

　　他带领季辰穿过一条狭窄的金属通道，来到一处看似死路的地方。在墙面上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按了几下，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初代执法官的安全屋，”陆时砚解释道，“议会不知道它的存在。”

　　季辰惊讶地看着这个隐藏的空间，里面储存着基本的生活物资和医疗用品。

　　“你怎么知道这里？”他忍不住问。

　　“我研究过所有初代设施的设计图。”陆时砚检查着屋内的物资，“有些知识，只有在失去一切后才显得珍贵。”

　　季辰没有回应，但眼中的戒备稍微减轻了些许。

　　他们在安全屋内等待了数小时，直到陆时砚确认外面的巡逻队已经离开。

　　“现在可以出去了，”他说，“但必须小心，议会可能留下了监视设备。”

　　季辰点头，重新整理装备。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他突然问道：“那个警报——你是怎么在那么远就探测到巡逻队的？据我所知，时序调节器的标准探测范围只有两百米。”

　　陆时砚的动作微微一顿：“我...做了一些改装。”

　　这个回答显然没有说服季辰，但他没有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里，类似的“巧合”不断发生。

　　每当季辰即将与巡逻队遭遇时，陆时砚总能提前预警；每当他们需要某种特定物资时，总能在下一个落脚点找到；甚至有一次，季辰的旧伤发作，他们在废弃的医疗站里恰好发现了所需的药物。

　　最诡异的一次，是他们试图潜入一个被议会控制的通讯中继站。计划中，他们需要绕过三个自动防御炮塔，但当他们抵达时，发现所有炮塔都因“系统故障”而离线。

　　“这也是巧合？”季辰在检查瘫痪的炮塔时问道，眼神锐利地看向陆时砚。

　　“运气好而已。”陆时砚回答，目光却微微游移。

　　季辰不再说话，但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当晚，他们在另一个安全屋休息。季辰假装入睡，暗中观察着陆时砚的举动。果然，在确认他“睡着”后，陆时砚悄声起身，走到屋角，激活了时序调节器的一个隐藏界面。

　　淡蓝色的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显示着复杂的控制界面。季辰眯起眼睛，勉强辨认出上面的信息——那是秩序局内部指挥网络的访问界面。

　　陆时砚正在实时监控着议会部队的动向。

　　更令人震惊的是，季辰看到陆时砚输入了一系列指令，远程修改了一支巡逻队的任务参数，将他们调离了原本的巡逻路线——正是他们明天计划经过的区域。

　　季辰屏住呼吸，继续观察。陆时砚的操作熟练而精准，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像是在下一盘复杂的棋，精心计算着每一步，确保他们始终处于安全的阴影中。

　　这就是所有“巧合”的真相。

　　就在季辰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一发现时，陆时砚突然关闭了界面，转向他的方向。

　　“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

　　季辰睁开眼，对上陆时砚平静的目光：“你在监视议会。”

　　“是的。”

　　“你在操纵他们的行动。”

　　“是的。”

　　“为什么？”

　　陆时砚走到他面前，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疲惫：“因为我承诺过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危险。”

　　季辰坐起身，眼神复杂：“用秩序局的技术和权限？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武器本身没有对错，取决于使用它的人。”陆时砚轻声说，“这些资源能保护你，我就会使用它们。”

　　“即使这意味着你要继续与那个腐败的系统打交道？”

　　“特别是因为如此。”陆时砚的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从内部瓦解它，比从外部攻击更有效。”

　　季辰沉默了很久，最终问道：“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陆时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递给他一个数据芯片：“这是我这些天收集的情报，关于议会的最新动向和‘普罗米修斯计划’的进展。”

　　季辰接过芯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陆时砚的手掌。两人都微微一颤。

　　“你本可以告诉我真相。”季辰低声说。

　　“你会接受我的帮助吗？”陆时砚反问，“如果知道这些‘巧合’都是我安排的？”

　　季辰无法回答。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有时候，保护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让他不知道自己在被保护。”陆时砚的声音很轻，“这是我学到的教训之一。”

　　控制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气氛有所不同。敌意和戒备依然存在，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明天我们尝试联系抵抗组织，”季辰最终说道，语气不再那么冰冷，“导师应该已经转移到安全位置了。”

　　陆时砚点头：“我会确保路线安全。”

　　这一次，季辰没有质疑他将如何做到这一点。

　　夜深了，两人各自休息。季辰躺在简易床上，手中握着那枚数据芯片，思绪纷乱。

　　陆时砚的“幽灵守护”让他感到一种矛盾的安心与愤怒。安心是因为知道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他；愤怒是因为这种保护再次剥夺了他的选择权。

　　但内心深处，有一个他不愿承认的声音：或许这种固执的守护，正是陆时砚表达歉意的方式——用行动而非言语，用牺牲而非承诺。

　　在入睡前，他轻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另一边的陆时砚没有回应，但在黑暗中，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

　　有些桥梁，即使破损，依然可以通行。
　　有些信任，即使破碎，依然可以重建。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