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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长夜将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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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阮娴清点完府上物粮食和药材的储备,暗中叫来齐主簿,让他着手打点公主府的金银细软,田庄地契,将可以流通的现银盘点出来。
安排好这些,阮娴拿上那把钥匙,换了身寻常百姓的打扮,乘上朴素的马车出了门。
燕翎打什么算盘先不管,就冲他昨夜那句话,她至少也得去看一眼。
在公主府前扔个尸体这种事,她觉得他真做得出来。
至于会不会是圈套,阮娴也仔细思量过,结论是可能性不高。
理性上来说,他之前就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动手,昨晚更是直接登堂入室,她没理由怀疑他要多此一举把她骗出去杀。
感性上来说,虽然燕翎这人处处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但就他这几次虚张声势的挑衅看来,他说不会碰她,应该就是不会碰她。
……不过她昨晚没睡床,今早还让人把被褥扔了的事另当别论。
马车在城南庆仁巷停下,阮娴一下车就看到了抱着手臂倚在槐树旁的身影。
燕翎今日又戴满了那些花枝招展的配饰,昨晚那么素净,应该只是顾忌发出声响惹人耳目。
“动作这么慢,我都等你半天了。”他蹬了脚树干直起身子,兴致昂扬地朝她走来。
阮娴没搭理他,往那户朱门人家走去。
燕翎毫不理会她的冷淡,抢在她前头,献殷勤似的先她一步推开门:“对我这么放心,就不怕我设鸿门宴啊?”
“嗯,那你设吧。”阮娴略过他踏入院子,“要是半个时辰内我没有回公主府,你也别想活着离开皇都。”
她确实没有应对风险的能力,但她有的是同归于尽的办法。
如果是别人,这种损人伤己的法子她绝不会用,但燕翎不一样,她很确定他不希望她死。
燕翎嬉皮笑脸地跟上她:“半个时辰确实不够,那今日就放过你。”
阮娴嗤之以鼻,假装听不懂,懒得跟他废话。
听到外头的动静,很快就有个黑衣人从屋子里带出来了一个孩子。
燕翎挥了挥手,黑衣人立刻退下了,只有那孩子还站在原地,攥着衣摆怯生生地喊了一句“主人”。
“过来认人,这是你阿姐。”
燕翎指了指阮娴,那孩子马上点头如捣蒜,跪到阮娴面前喊了声“阿姐”。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阮娴连忙蹲下身,握着他的手把他牵起来。
还真是像。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孩子,除了五官有些差别,身材脸型都和彦儿如出一辙,远远望去,饶是她这亲姐姐都容易混淆。
“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孩子偷偷瞥了眼燕翎,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忙道,“回阿姐,我叫阮彦!”
阮娴回头看去,燕翎依然是一副悠悠哉哉的闲散模样。
她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柔声道:“我是说你自己。”
“我、我叫阿樵,砍樵的樵。”
“原来叫阿樵呀。”阮娴站起身,牵着他坐到屋檐下的小木凳上,“以后不要动不动跪下,我不吃人的。”
“是啊,好端端跪什么?好像谁虐待你似的。”燕翎幽幽说道,跟着他们走过去,却没有多余的板凳了。
阿樵想站起身给他让座,又被阮娴按着肩膀坐下。
“乖乖待着,我问你几个问题。”她安抚性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说道,“别怕,你就当他不存在。”
燕翎没办法,只能靠着门框,语气散漫:“好好答啊。”
阿樵点点头,缩了缩脖子。
“嗯……你先与我说说,你是怎么被他骗来的?”
“主人不是骗子,我是主人买花五百两银子买来的。”阿樵着重强调“五百两”,仿佛在夸赞燕翎如何慷慨大方,“我家里穷,有这笔钱,爹娘和弟弟妹妹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阮娴沉默片刻,有些不忍:“你可知道,他买你来,是要去做多危险的事情?”
“我不在乎,我的命都是主人的!我可以为主人上刀山下火海!”阿樵语气坚定。
阮娴摸摸他的头,欲言又止。
阮彦的命是命,阿樵的命就不是命吗?
就因为他不是她弟弟,她就能让他去涉险?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想什么呢?”燕翎看出了她的顾虑,“心肠这么软,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再仔细想想。”她叹了声气,最后拍了拍阿樵的脑袋,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塞到他怀里,“你既然叫我一声阿姐,就好好收下阿姐的心意。”
替身在她的计划中不是必需品,只是一个更稳妥的安排,她需要回去好好盘算盘算。
“阿姐不要抛下我!”阿樵见她起身要走,连忙抱住她的腰,“求求阿姐带我走吧!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阮娴还没反应过来,阿樵就被满脸阴鸷的燕翎给扒开了。
“谁让你碰她的?你小子得寸进尺了是吧?!”眼见阮娴对他那么温柔,燕翎早就看他不耐烦了。
“主、主人!我错了!不要打我!”阿樵吓得立马跪下。
“不是说了不准跪吗?”燕翎揪着他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提溜起来。
“快放开他!”阮娴看不下去了,扯开燕翎的手,把阿樵护在身后,“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燕翎一脸无辜地耸耸肩,“我只是跟他说,如果你不要他,他就去死好了。”
“你……”阮娴被他气得哽住。
“他的价值就是为你所用,我不养闲人。”燕翎依然理所当然。
“行行行,等我把阮彦安置好再派人来接他行了吧?”阮娴气得翻了个白眼,“这段时间你对他好点,把人养好了,我弟弟不是这么唯唯诺诺的孩子。”
“真是个好姐姐。”燕翎不阴不阳地扯了扯嘴角,“才两句话的功夫就对人掏心掏肺,我为你奔波劳累,你关心过我吗?”
“还有事,我先走了。”
“……”
望着她的背影,燕翎恨恨咬紧后槽牙,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钱袋:“想要什么叫人给你买,再让我看见你碰她和她的东西,手就别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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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徵的动作比阮娴预想的快很多,这日下午宫里就传出了阮彦生病的消息,阮娴当即请旨,顺利从宫中接出阮彦。
看着屋子里活泼乱跳的弟弟,阮娴无奈地提醒他,如果被人知道他在装病的话,就要送回宫里去了。
阮彦听到这话,赶紧平复下见到阿姐激动的心情,乖乖躺回床上,“哎呀哎呀”地叫起难受来。
阮娴弹了弹他的脑门,给他塞了几本书解闷,借口还有正事要做,承诺晚些再来看他后,艰难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义诊的队伍正式往京畿地区散去,她已经不需要再想法子调查幕后之人,但仅凭燕翎的一面之词,无法指认随王的反心。
她选择跟江明徵同步信息,向他透露反贼极有可能是随王,告知他随王亲军迫近皇都,让他想办法向前朝预警,尽早做出打算。
流光传回消息,京郊已经安置妥当,阮娴安排了多条离京的路线,她先将府上的最精的资源与人力暗中转移到城外,而后安排府中众人预演逃生线路。
倘若城门失守,不消半日,公主府就会只剩下一个空壳。
当然,这是最坏最坏的打算。
在太医署的不懈努力下,皇都中的瘟疫渐渐得到了很好的管控,只有阮彦的“病情”还不见好,安太妃以祈福的名义,正式移居灵山寺。
这些时日,她一得空就去给阮彦做心理准备,只说皇都风云异动,要他暂时出城避难。
她不敢过于依赖燕翎,另外吩咐流光准备平民的身份文碟,在准备的过程中教导阮彦忘记皇室礼仪,学习平民的言行举止,应对官兵的盘问。
这一招原本可有可无的狸猫换太子,成了她保护阮彦最核心的计策。
知道此事全貌的只有她、流光、阮彦。
她要从源头切断危险,无论前朝如何动荡,都绝对不会殃及阮彦。
她原计划是让阮彦借瘟疫假死,可江明徵猜到了她的想法,第一时间提出反对。
阮彦的生死关乎江山社稷,若他在此时去世,储君之位将彻底空悬,哪怕来日再“起死回生”,天下也早已是随王的囊中之物了。
送走阮彦的当天,阮娴把阿樵接到了府上。她在他脸上点了红疹,以纱覆面,只露出一双与阮彦相似的眼睛。
从此刻起,他们就是共同面对风雨的“姐弟”。
她让江明徵挖的通道也完工了,他在主屋旁的耳房里安了一扇暗门,那间屋子原本是个储物间,屏风一挡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且需要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来去隐蔽且方便。
她听从了崔元青的建议,时不时往宫中寄封手书以表关心,只是从未收到回信,不知阮令是无力写信,还是连看都没力气看了。
一转眼,距离梦中的纷乱,只剩下最后三天。
这一晚,阮娴去找了江明徵。
他在书房,听到是她在敲门,立刻起身去开门。
阮娴见到他便火急火燎地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扯下来,江明徵心下一震,旋身将她揽入屋中,反手合上门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踮起脚尖,迅速碰上他的唇,平息了体内即将发展为疼痛的燥热。
气息短暂的交换过后,她将他一把推开,一言不发地掏出手帕,细细擦起唇来。
江明徵的后背与门相撞,默不作声地望着她,静静等她结束动作。她的眉毛嫌恶地拧在一块,仿佛沾到了什么不洁之物。
他抿了抿唇,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翳。
不久以后,她收起手帕,如他所料般抬起眼来,用他习以为常的冷漠口吻,问出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的问题:“风雨欲来,你们应对之策是什么?”
江明徵从容答道:“虽然消息来得突然,但娘娘已暗中召骁越将军携雁北援军归来,再集合京畿地精兵,共计一万八千余人。据可靠情报,随王暗中筹得亲兵两万,我们只消采取固守待援之策,守住皇都城,最多十日,就可渡过此劫。”
“宫中的人都探查过了吗?不能光光抵御外部的风险,皇宫内部也不能出岔子。”
“请殿下放心,娘娘早已对宫人进行筛查,御前皆是多年心腹,疑人不用。”
“好,既然江大人与娘娘心中有数,那我便静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