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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焚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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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铂悦酒店顶层套房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像病人垂死前紊乱的心电图,明明灭灭。朱雨洁蜷缩在主卧的贵妃椅上,身上裹着柔软的羊绒毯,眼睛死死盯着床头柜上那部吴助理留下的、用于“紧急联系”的内部座机。
宁渊离开后,吴助理送来了清淡的宵夜和一杯安神的热牛奶,并再次传达了宁渊的指示:等待。然后便退到客厅,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朱雨洁没碰那杯牛奶。她不敢睡,也无法入睡。每一次电话铃声的骤然响起(客厅的,或者她幻想中的),都会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心脏狂跳不止。然而,除了吴助理在午夜时分接过一次简短的工作汇报电话外,再无声响。
陆沉舟没有反应。李铭没有动静。李建明和那个匿名者,也仿佛消失在夜色里。
这种暴风雨前的死寂,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疯狂。时间像钝刀子,一下下凌迟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肚子里那个“可能存在”的、脆弱得随时会消失的小东西(或者根本不存在),成了她与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虚幻的联结,也是悬在她头顶、不知何时会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反复摩挲着小腹,试图感受一丝生命的悸动,却只有自己冰冷皮肤的触感和肠道因为紧张而发出的轻微蠕动。是真的吗?那个医生说的“疑似孕囊”?还是宁渊为了某种目的,让医生说的模棱两可的话?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像个被蒙住眼睛扔进迷宫的老鼠,四周全是高墙和潜伏的捕兽夹,而握着线头的人,正在暗处冷漠地观察着她的挣扎。
凌晨三点刚过,客厅传来一阵急促但克制的脚步声,然后是吴助理压低声音的通话声。朱雨洁立刻竖起耳朵,但听不清具体内容。几秒钟后,她的卧室门被敲响。
“朱小姐,请准备一下,五分钟后来客厅。”吴助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时更紧绷。
来了!
朱雨洁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羊绒毯滑落在地。她冲到衣柜前,手忙脚乱地套上吴助理提前准备好的外出衣服——一套深灰色的连帽运动服,平底鞋。衣服很普通,甚至有些臃肿,旨在最大限度地掩饰身形和降低存在感。
她对着镜子快速拢了拢头发,扎成最简单的马尾,素颜的脸苍白得吓人,眼底是浓重的青黑和惊惶。镜中的女人,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精心雕琢的“名媛”模样,只剩下被恐惧彻底侵蚀的空洞躯壳。
她拉开门,走到客厅。宁渊已经到了。他站在客厅中央,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衬得身形越发挺拔冷峻。他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黑色手提箱,目光落在朱雨洁身上时,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即将执行任务的漠然。
吴助理站在他身侧,手里也提着一个类似的箱子。
“李建明那边确定了。”宁渊开口,声音在凌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交易时间,凌晨四点。地点,城北废弃的纺织厂,三号仓库。对方只要现金,只要朱雨洁本人到场确认。交易完成,当场销毁视频原件,并交出所有备份存储设备。”
他顿了顿,看向朱雨洁:“李建明的人会先到,控制外围。我和我的人会混在他的人里进去。你,跟着吴助理,走在最前面,和对方接触。”
“我……”朱雨洁的喉咙发干,“我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对方让你确认,你就点头。对方要你说话,你就说‘是我’。多余一个字都不要说。”宁渊的目光锐利如刀,“记住,你的任务就是站在那里,让交易顺利进行。其他的,交给我。”
他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二十分钟。出发。”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安抚,只有冰冷的指令。朱雨洁像个被编好程序的机器人,麻木地跟着宁渊和吴助理,走出套房,乘坐专用电梯直达地下车库。那里已经停着三辆没有标志的黑色越野车。
宁渊上了第一辆车。朱雨洁和吴助理上了第二辆。引擎低沉地轰鸣,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出车库,融入凌晨空旷而诡异的街道。
车窗外,城市还在沉睡,路灯将街道切割成明暗相间的片段,飞速向后掠去。朱雨洁紧紧攥着运动服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破布料。她能闻到吴助理身上传来的、极淡的冷冽气息,像是某种武器保养油的味道。前座和后座都是陌生的、气息精悍的男人,沉默得像石头。
车子没有开往城北的主干道,而是在迷宫般的背街小巷中穿梭,最后停在一个堆满建筑废料的工地旁。这里离那个废弃纺织厂还有一段距离。
所有人下车。宁渊走过来,将一个微型的、纽扣大小的通讯器递给朱雨洁,示意她塞进耳朵里。“保持通讯,听我指令。”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
朱雨洁照做。冰凉的金属塞入耳道,带来异物感。
“走。”宁渊一挥手。
一行人分成几组,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快速而安静地朝着纺织厂的方向潜行。朱雨洁被吴助理半搀半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坑洼不平的废弃路面上。周围是断壁残垣和丛生的荒草,夜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很快,前方出现了纺织厂破败的轮廓。巨大的厂房黑影幢幢,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三号仓库在厂区深处,独立一栋,墙皮剥落,窗户破碎。
远远地,能看到仓库门口停着两辆车,车旁站着几个黑影,有隐约的红点闪烁——是烟头。那是李建明的人。
宁渊打了个手势,他带来的人迅速散开,消失在周围的阴影里。他自己则带着吴助理和朱雨洁,朝着仓库门口走去。
走近了,朱雨洁看清了门口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神色阴鸷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李建明的心腹。他看见宁渊,点了点头,没多说话,目光落在朱雨洁身上时,像毒蛇一样冰冷地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审视。
“人在里面?”宁渊问。
“刚到。一个人,带着设备。”皮夹克男人低声说,“老板交代,视频确认无误后,钱给他,人……你们处理。”他说“处理”时,眼神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宁渊。
宁渊面无表情:“开门。”
仓库沉重的铁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里面没有灯,只有门口透进来的些许天光和几支手电筒晃动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铁锈和机油味,地上散落着破烂的机器零件和废布料。
仓库中央,站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门口,穿着一件宽大的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手电筒的光柱打在他脸上。那是一张极其普通、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中年男人的脸,皮肤粗糙,眼神警惕,带着底层人特有的那种精明和惶恐。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着。
“钱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刻意压低的紧张。
皮夹克男人示意了一下,身后有人提上来一个银色密码箱,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散发着油墨味的崭新钞票。
匿名者的眼神亮了一下,但很快又被警惕取代。他看向朱雨洁:“是她吗?那天晚上在铂悦酒吧,和那个女孩打架最后一起离开的,是她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雨洁身上。
朱雨洁感觉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着她。她喉咙发紧,在宁渊通过通讯器传来的低沉“说”的指令下,艰难地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是。”
匿名者似乎松了口气,但依旧很警惕。他操作了一下平板,将屏幕转向他们。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光线昏暗,角度刁钻,像是从某个隐蔽角落偷拍的。但能清晰地辨认出铂悦酒店酒吧的背景,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年轻女人——正是朱雨洁和李薇!画面里,朱雨洁的脸因为愤怒和疯狂而扭曲,她用力扯着李薇的头发,李薇尖声咒骂还击。接着是朱雨洁被推倒,她抓起烟灰缸,狠狠地砸向李薇的头颅……
“砰”一声闷响。李薇的动作僵住,眼神涣散,鲜血从额角流下,然后软倒在地。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的声音。
朱雨洁死死盯着那定格的、血腥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这就是证据。铁证如山。她杀人的全过程,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李建明的人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和杀机。宁渊的表情在昏暗光线下看不真切,但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原件和所有备份,都在这里。”匿名者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防水密封袋,里面装着几个U盘和一个微型硬盘,“钱给我,东西给你们。我保证没有其他拷贝。”
皮夹克男人看向宁渊。宁渊微微颔首。
皮夹克男人示意手下将钱箱递过去。匿名者小心翼翼地接过,打开快速清点了一下,然后将他手里的密封袋放在了地上,自己抱着钱箱,慢慢向仓库另一个方向的侧门退去。
交易完成了?
就在匿名者即将退到侧门阴影里时,异变陡生!
仓库侧上方一处破碎的窗户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警察!不许动!放下武器!”
紧接着,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从窗户和破洞外射入,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咔嚓声!
警察?!怎么会?!
仓库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匿名者吓得惊叫一声,钱箱脱手掉在地上,钞票散落一地,他连滚爬爬地想往更深的阴影里钻。
“操!有埋伏!”皮夹克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低吼一声,伸手就往怀里掏。
几乎是同时,仓库另一侧堆放废料的角落,也猛地站起几个人影,为首一人身形高大,竟是陆沉舟!他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手里也拿着枪,枪口隐隐指向宁渊和李建明手下的方向!
“宁兄,李叔,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不叫我一声?”陆沉舟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戏谑和杀气。
不止警察!陆沉舟也来了!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朱雨洁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惊恐让她几乎瘫软。吴助理死死攥着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陆沉舟!你他妈敢阴我!”皮夹克男人怒吼,枪口调转指向陆沉舟。
“阴你?”陆沉舟嗤笑,“李叔的手下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是来帮忙清理门户的。这个卖视频的杂碎,”他指了指那个吓得缩在角落的匿名者,“还有这个杀了李薇的婊子,”他的目光像毒箭一样射向朱雨洁,“都该死。对吧,宁兄?你留着这女人,不也就是为了钓出这条鱼,然后一起处理干净吗?”
他在挑拨!他在把水彻底搅浑!
宁渊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陆沉舟,眼神里翻滚着暴怒和杀意。显然,陆沉舟的出现,完全在他计划之外!
“外面真是警察?”宁渊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问的是自己藏在暗处的人。
通讯器里传来急促而模糊的汇报:“老板,外面……外面是警察,但好像不是大队人马,只有两辆车,六七个人,像是接到匿名举报临时出警……陆沉舟的人从后面翻墙进来的,我们被分散了注意力……”
匿名举报!又是匿名举报!
朱雨洁猛地看向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匿名者,难道是他?不,不像。难道是……李铭?那个冲动的蠢货,以为自己“怀了他的孩子”,又被宁渊胁迫,所以报警想搅局救她?
混乱!彻底的混乱!
警察在外面喊话,要求里面的人放下武器出来。陆沉舟和李建明的人对峙。宁渊的人一部分要应付警察,一部分要防备陆沉舟。那个匿名者抱着头缩在角落。钞票散落一地。
而朱雨洁,站在风暴的中心,像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落叶。
“宁渊!把那个女人交出来!”皮夹克男人红着眼睛吼道,“还有那个卖视频的!我要亲手宰了他们给我家小姐报仇!”
“你的人动一下试试?”陆沉舟的枪口稳稳对着他。
“都别动!警察!放下武器!”外面的喊声越发急促。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那个缩在角落的匿名者,也许是受不了这极度的恐惧和压力,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仓库另一个堆满废旧棉纱和油桶的角落冲去!他似乎想从那里找个破洞钻出去!
“站住!”皮夹克男人立刻调转枪口。
“砰!”
枪响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枪。也许是皮夹克男人,也许是陆沉舟的人,也许是被惊动的警察鸣枪示警。
这一声枪响,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刹那间,仓库内枪声大作!火光在昏暗的空间里不断闪现!子弹呼啸着打在生锈的机器上,溅起火星!打中堆放的油桶,发出沉闷的响声!打中破旧的棉纱堆……
“轰——!”
一团巨大的火球,猛地从那个堆满废旧棉纱和泄漏机油的角落炸开!火舌瞬间冲天而起,沿着干燥的棉纱和木料疯狂蔓延!浓烟滚滚!
匿名者冲进去的那个角落,变成了吞噬一切的火海!他凄厉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就被火焰和爆炸声吞没!
“着火了!快走!”
“妈的!有油!”
“撤!快撤!”
惊恐的喊叫声、咳嗽声、枪声(变得稀疏)、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充斥了整个仓库。热浪扑面而来,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呼吸困难。
朱雨洁被吴助理拖着往门口跑。她回头,在跳跃的火光和浓烟间隙,看到宁渊被人护着冲向门口,脸色在火光映照下狰狞无比。看到陆沉舟一边开枪逼退李建明的人,一边也在撤退,眼神却还死死盯着她的方向,带着不甘和狠厉。看到那个皮夹克男人被手下拉着往外跑,还在疯狂地朝着火海里(大概是对着匿名者和视频证据的方向)开枪。
一片末日般的混乱。
吴助理的力气极大,几乎是半抱着将朱雨洁拖出了仓库。外面的空地上也乱成一团,警察正在试图控制场面,喝令所有人放下武器,但李建明和陆沉舟的人根本不听,互相推搡着,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试图逃离火场和警察。
“这边!”吴助理拉着朱雨洁,朝着预先计划好的、远离主路的废弃厂房后面跑去。那里停着一辆准备好的、没有开灯的轿车。
身后,纺织厂三号仓库已经完全被烈焰吞噬,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浓烟如同狰狞的巨兽直冲云霄。警笛声、消防车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朱雨洁被塞进轿车后座,吴助理迅速发动车子,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冲进厂区更深处复杂的小路。
车窗外,火光和浓烟迅速后退。朱雨洁瘫在后座上,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横流,不知道是被烟呛的,还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刚才的枪声、爆炸声、惨叫声似乎还在回荡。运动服上沾满了灰尘和不知道是谁溅上的零星血迹。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视频烧了吗?匿名者死了吗?李建明和陆沉舟会怎么样?警察会查到什么?
她不知道。
车子在迷宫般的小路里七拐八绕,最后从一个极其隐蔽的缺口驶出,重新上了大路,朝着与铂悦酒店相反的方向疾驰。
开出一段距离后,吴助理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朱小姐,我们暂时安全。宁先生会处理后续。你现在需要彻底消失一段时间。”
消失?去哪里?那个东南亚的假身份?
朱雨洁茫然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渐渐熟悉的街景——这不是去机场的路。
“我们……去哪?”她嘶哑地问。
吴助理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开车。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车子驶入一个高档的别墅区,最后停在一栋独栋别墅的车库里。车库门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
吴助理下车,为朱雨洁拉开车门:“朱小姐,请。这里是宁先生名下的一处安全屋,很安全。在事情完全平息之前,您需要住在这里。”
安全屋?另一个牢笼?
朱雨洁麻木地下车,跟着吴助理走进别墅。别墅内部装修简洁奢华,却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空气。
吴助理将她带到二楼一间卧室:“您先休息。食物和生活用品我会安排。没有宁先生的允许,请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要试图联系外界。别墅内外都有监控和警报。”
又是囚禁。只不过换了个更隐蔽的笼子。
朱雨洁走进卧室,吴助理从外面关上了门。她听到轻微的落锁声。
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是别墅精心打理的后花园,高高的围墙,远处是其他别墅的屋顶。天色已经蒙蒙亮,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大火和厮杀,仿佛只是一场遥远而荒诞的噩梦。
但她身上灰尘和隐约的血腥气,喉咙的灼痛,还有小腹传来的、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隐隐的不适感,都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杀人的视频,可能已经随着那个匿名者和仓库一起化为了灰烬。但知道这件事的人,李建明、陆沉舟、宁渊……他们还活着。警察介入调查,会查到什么程度?
还有她肚子里那个“孩子”……
她慢慢滑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脸埋进膝盖。
一切都失控了。像一场被疯狂导演胡乱推进的戏剧,演员们互相厮杀,舞台燃起大火,而结局……无人知晓。
她以为自己撒下怀孕的谎言,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能报复那些掌控她的男人。结果,却引来了更彻底的混乱和毁灭。
现在,她被关在这里,像一件等待最终处置的、麻烦的遗留物。
宁渊会怎么处置她?在平息了外界的风波之后?是履行承诺送她走?还是……让她和那个“孩子”一起,“彻底消失”?
陆沉舟和李铭,会善罢甘休吗?李建明痛失爱女,又经历今晚的失败和警察调查,会疯狂到什么程度?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那个虚荣的、想要变成天鹅的丑小鸭,到那个失手杀人的凶手,再到这个周旋于男人之间、撒下弥天大谎、引发一连串灾难的疯子……她的人生,已经彻底烂透了,烂到了骨子里,烂到了无可救药。
窗外,天光彻底放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于朱雨洁来说,黎明从未到来。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和悬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最终审判。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正在风化的、丑陋的盐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