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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蒂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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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检全是夏昭一个人去的。
她会感到失落吗?
其实她在一个人排队等着叫号,看到别的产妇有丈夫陪伴,两人一同想象孩子会像谁的时候是有些难过的。但她清楚地知道袁朗不是不想,是不能。
实际上他给她的比这些要多得多。他每次都会在电话里询问她的产检结果,询问她的体重,督促她多吃点饭,督促她不要工作负荷。一休假就来医院找她,像尾巴一样跟着她却不打扰她工作,只默默地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注视着她,在她口干的时候及时倒上一杯水,在她看病历的时候帮她捏因怀孕而水肿的腿。
等月份大了,夏昭开始回家休产假。母亲本想来陪着她分娩,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她自认为很对不起父母,也不愿再让他们因为自己受累半分。
快到预产期前,袁朗的电话没有如约而至。相恋八年,夏昭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知晓他是又执行任务去了,但习惯不代表她不会忧心。
大概又是激素作祟,这次短暂的失联让她比以往都更担忧,更多愁善感了些。
然而在感受到胎动,手轻轻抚上隆起的肚子时失联的不确定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连结感。
腹中与她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分娩那天,感受到羊水破了的夏昭镇静地拨打急救号码,被推上救护车,又被推入产房的她表情始终是镇定淡然的,但攥着床单的手与略微加速的心率出卖了她,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强勇敢。
分娩的过程是极痛的,即使是身为专业医生,已经尽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的夏昭也无法减轻多少疼痛。
此刻躺在手术台上的她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中的一个。
手死死地攥紧,青筋凸出的脖子高高地昂起,发白的脸庞上布满了汗水,耳边是医生一声声的“用力!”,夏昭像一张快被拉满的弓,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袁朗......
袁朗......袁朗在焦急地看着她,用平时练兵的语气对着她喊“用力!”
......
“哇!”
一声清脆刺耳的婴儿划破天际,医生将啼哭的婴儿抱来给她看,欢快道:“恭喜啊夏医生,是个小千金!”
夏昭虚弱地笑着看了一眼孩子后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逐渐回笼,她感觉自己的手在被人牢牢地握着,睁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袁朗。
他像是刚从任务现场回来的一样,脸上的油彩都还没洗,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支着脑袋,眼睛轻轻地阖着。
他的睡眠极浅,像一头假寐的狼。在她手指微动的瞬间,他的眼睛便猛地睁开攫住她——那里头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鹰隼般冷冽的锐光。
下一秒,他的视线聚焦在她苍白而疲惫的脸上,那抹锐利瞬间被熔炼,沉淀为滚烫的柔软。
“……早早。”
她抬起手用指腹擦了一下他脸上的油彩,袁朗抓着这只手亲了亲,一双深沉的眼里自责与心痛满溢成闪闪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光。
夏昭看着他,心里蓦地一软,“刚刚好像做梦梦到你了,醒来发现你真的在。”
袁朗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她开心道:“孩子呢?你见孩子了吗?”
袁朗摇了摇头,夏昭正想说他,护士抱着孩子送了过来“夏医生,你家的小千金。”
夏昭边道谢,边笑着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碎发温柔地垂落在她鬓边,在仔细地检查过女儿的小手小脚后又笑着逗弄了她两下......
她抬眼看着袁朗正眼巴巴地望着她们,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过去“你的女儿,抱抱看。”
袁朗缓缓摇摇头后,低着头道:“不了,我手脏。”
夏昭感觉心脏一痛,她用承满水光的眼睛望着他说:“没关系,她是你的女儿。”
她是你的女儿,她不会怕也不会嫌你身上的血污。
袁朗仍旧摇摇头。
夏昭妥协了“那你去打盆水,再拿条毛巾来。”袁朗本想说“不用了”,但目光触及到她不容置喙的眼神还是闭了嘴,按照她的指示去办。
袁朗打来水,夏昭将孩子放在一边,接过毛巾打湿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帮他洗涤,又拿来床头的凡士林抹在他脸上,轻柔地揉搓着溶解他脸上的油彩,最后再用毛巾擦拭。
过程中,袁朗感到有些别扭,但他却无法反抗夏昭。
终于,一切都完成后,夏昭抱起孩子递给他道:“这下干净了,抱你女儿吧。”
袁朗僵硬地接过孩子,怀中的柔软的婴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从前他这双手碰过的都是冷硬的兵器......
夏昭坐在床上,笑着指导着他抱孩子的姿势。
突然,袁朗整个人僵住了,他无措地抬头看向夏昭“她好像尿了......”
夏昭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趴在床上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指挥他换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