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重绽颜，我的小昙花》小小蜻蜓心

13、可以带我走吗

　　刘家布庄的店铺已经被封条贴住了，姜允离正在店铺门外和百姓们沟通，外面围满了人，静静的听姜允离陈述事情的经过。
　　“刘老爷那么好的人，之前田里大旱，我儿子病重，是刘老爷给我家送米送银子请郎中，这么好的人，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靠卖农作物为生的张婆婆抹着泪，用颤抖的声音哭诉着。
　　“可不是嘛，只要谁家有困难，刘老爷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
　　“这么好的人，上天不公啊。”
　　“就是说，刘府那个大小姐也是个顶顶好的人，才十几岁刚过及笄，唉……”
　　“究竟是哪个丧天良的干的这种事！”百姓们有愤愤不平的，有摇头叹息的，也有低头抹泪的。
　　姜允离给与刘家布庄未做完生意的众人挨个退钱，所有人都表示理解。
　　陆续处理完这些事情，已经是午时，姜允离只觉得自己双臂有些酸痛，双腿也因为久站有些僵硬，便拒绝了知念乘马车回府的提议，想以散步的形式回赵府。
　　“抓小偷！别让他跑了！”
　　一道尖利的喊叫声引的路过百姓纷纷回头。包子铺老板举着擀面杖在后头追，粗哑的吼声震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让开，让开！”一名声音很年轻的男子穿着破烂的长袍，面容被巨大帽子遮住，只露出嘴唇和下巴，他喘着粗气，踉跄着正准备拐进一条窄巷，脚下的破草鞋突然被石子勾住，整个人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怀里的包子滚了出来，沾了满是泥污的草屑。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腕却先一步被人攥住。下一刻，如雨点般的拳脚和擀面杖便重重落在他的身体上，他身体颤抖，发出一阵闷哼。“住手。”温柔又含着几分凌厉的声音在他的上方响起，“包子的钱，我替他付了。”随即，姜允离从知念手中的荷包中拿出一锭碎银，放在包子铺老板的手里，“够了吗。”“够，够。”包子铺老板如川剧变脸般换上了一副笑脸，连连点头哈腰。“走吧，千金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包子铺老板大手一挥，两名和他一同追逐殴打那名男子的年轻人便随他离开了。
　　地上的少年猛地抬头，撞进一双盛着月光般的眸子，刹那间又快速把头低下，拉了拉帽檐，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看起来十分恐惧。姜允离身着月白绣兰纹的襦裙，裙摆垂落如春水，发间一支素银簪子随着她俯身的动作，坠下的珍珠轻轻晃动。她蹲下身捡起那两个沾了泥的包子，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递到他面前，她的指尖莹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饿了吧，快吃。”
　　阳光穿过巷口的老槐树，在她鬓边洒下细碎的光斑，她垂眸时，眼尾的弧度柔和得像江南的拱桥。她见少年似乎没有去接的打算，“拿着吧。”姜允离把包子塞进他怀里，起身时理了理裙摆，“下次若再饿，可去城东的善堂，那里每日辰时会施粥，总好过做这冒险的事。”说罢，她准备转身走出窄巷。
　　“姑娘。”姜允离转身，只见那个年轻男子已经站起身来，只不过头还是低着，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额前凌乱的发丝沿着低垂的帽檐垂下来，似乎是为了遮住了眼底的窘迫。他宽大的帽子随着他的身体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看起来十分局促。
　　“怎么了？”
　　那男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说道:“姑娘……我本是江南一家做买卖田地生意家的少东家，去年一场洪水冲垮了家业，爹娘也没了。我早就听说云中城很是繁华，便一路逃来云中城，盘缠早就没了，只能……只能做这偷鸡摸狗的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哽咽，肩膀微微颤抖着。
　　听清了他的声音，姜允离有些意外，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山涧清冽的泉水，带有江南水乡独特的温软，可尾音又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轻佻，所以听起来很奇妙。
　　话音落后，姜允离从知念手中将荷包接过，走上前去，轻轻放入他的手中，柔声说道:“这些钱够你生活一段时间，用完之前都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你可以这些时日出去找一份填饱肚子的生计。”说罢，又转身准备离去。
　　“姑娘。”他又喊住她，姜允离转头，男子依旧低着头，好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继续道：“我知道这请求很唐突，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姑娘若能赏我一份活计，哪怕只是劈柴挑水，我也一定会好好干，日后定当报答姑娘的恩情。”
　　说罢，他深深鞠了一躬，破旧的衣袍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埃。
　　姜允离有些吃惊，随即而来的是犹豫，她微微蹙起了眉头，那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她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青年，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她的犹豫并非出于嫌弃，而是源于一种本能的审慎。毕竟，人心难测，尤其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让她不敢轻易答应，贸然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就算她答应，那阿爹阿娘能同意吗，而且现在身在赵府，她把人带回去，赵知府会同意吗？
　　她垂眸沉吟，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柔和了她清丽的轮廓。
　　那男子往前挪了一小步，声音因为急切而带上了一丝颤抖：
　　“姑娘，我知道这很为难你。只是……只是最近云中城不太平，那连环凶案闹得人心惶惶。我一个外乡人，又身无分文，夜里只能睡在破庙里。那些老板们都说，不敢收留来历不明的人，怕惹上麻烦。”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我真的怕……怕哪天就成了下一个受害者。姑娘，求您发发善心，就给我一个安身之所，哪怕只是柴房也好。我什么苦都能吃，绝不会给您添半点麻烦！”
　　说罢，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求您了，姑娘！”
　　他这一跪，态度诚恳到了极点，也将自己最后的尊严都放下了。
　　姜允离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背影，他的肩膀因为恐惧和恳求而微微耸动，她脸上的犹豫之色更浓了。知念看看男子，又看看姜允离，神态也是纠结，似乎能共情姜允离的难处。
　　“好，我答应你。”姜允离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水面，瞬间抚平了眉宇间的纠结。她看着男子跪在地上的身影，那双盛着月光的眸子里，已没有了犹豫，只剩下温柔的怜悯。
　　“起来吧，”她的声音温柔依旧，却多了几分暖意，“我信你。”随即又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知念要上前伸手扶他时，男子却自己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他抬手，摘下了那顶破旧不堪、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帽子。随着帽子落下，一头略显凌乱却依旧乌黑柔软的长发倾泻而下，露出了他的全貌，只见那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轮廓线条柔和却不失英挺，鼻梁高挺，唇形饱满，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带着天生的媚意，眼波流转间，竟有几分狐狸般的狡黠与魅惑。
　　“程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