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热恋，再分手，后联姻》何恋兮

22、 再分手 22

　　如果让许家的人知道她乔青阑在嫁人之前曾跟别的男人有过一个女儿，那她“许二夫人”的名声和地位注定会一落千丈。
　　而按照许老爷子一向看重名誉的性格，肯定会立马下令让许斯正跟她离婚的。

　　但光是离婚、颜面扫地的结局，乔女士并不觉得有多可怕。
　　她唯一揪心的是，一旦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浔城圈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
　　许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有一个不检点的母亲！

　　她的名字，会成为许初艺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
　　而造成这种结局的导火索是否会被点燃，将完全取决于她另一个女儿的态度。

　　“您为什么觉得我会狠不下心？”乔今玥忽然破涕为笑，但她的笑却是一种讥笑，“我本就羡慕她很久了，现在得知她和我竟然是同一个母亲之后——这份羡慕自然就会转为嫉妒。”

　　乔今玥觉得，此时的自己在乔女士的眼里必然是一个内心丑陋的恶女形象。

　　她又自嘲地笑了下，但眼里并无半点笑意：
　　“我在重男轻女的乔家过了二十年堪比寄人篱下的生活，天天遭受冷眼和嘲讽；她却从一出生就被幸福和爱意所包裹，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我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长大之后，她能够轻松自如地出入各种名流宴会，五六位数的珠宝首饰对她来说和路边摊上的廉价玩具没什么区别；而我每天却只能在食堂选最便宜的餐食，甚至有时候还要纠结到底吃不吃，因为觉得偶尔饿一顿似乎也还能忍受。

　　“在来浔城上学之前，我每个月拿到手里的生活费只有不到六百块，试图找份兼职但人家却都不要未成年；可她光是往游戏里砸钱，就砸了不下三十万。”

　　听到这里，乔青阑猛地瞪大了眼睛，情绪瞬间激动，音调不自觉拔高：
　　“只有六百块？怪不得你那些年瘦成那样！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是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再把生活费打给——”

　　话还没说完，乔青阑自己就停住了：
　　那时的乔今玥不可能告诉她这些，她只会自己默默受着。
　　因为在当时的她看来，自己只是她的姑姑，乔勇盛才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如果生活费一直由姑姑亲自给，那明显是不合理的。

　　为了守住秘密，那一笔笔生活费都是由乔女士先打给乔勇盛再转交给乔今玥的。
　　她当然猜到了她的混账大哥会从中克扣，所以她每个月打的钱都足足有上万块。
　　因为她想着就算他会贪走很多，但到自己女儿的手里起码也还剩下一两千吧？

　　可她却完全没想到居然只有六百块！
　　愚蠢的她当时还以为是她家玥儿到了爱美的年纪，所以便节食减肥想要瘦身。
　　说到底还是怪她太蠢，她严重低估了那个混账的贪婪之心！

　　“玥儿，对不起。是我犯蠢，是我关心不够……”乔青阑的手在发抖，她的指甲死死地抠着方向盘上的皮套，双眼紧闭，牙关紧咬，“但是艺儿她什么都不知道，这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艺儿她没有错，错的是我！”

　　“我明白。”看着乔青阑情绪即将崩溃的模样，乔今玥现在的心情竟出奇的平静，“所以我怨恨的人里没有她，我只是很嫉妒她而已。我不是圣母，我只是个普通人，是个也会对别人羡慕嫉妒恨的普通人。”

　　明明是同一个母亲，但她们的身份地位却堪比云泥之别。
　　多讽刺啊。

　　“别害她，她是无辜的。”乔青阑又将双手紧攥，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抠出了血印，近乎哀求的语气，“玥儿，算妈妈求你了……”

　　呵，怪不得都说情节源自生活。
　　那些她曾在电视剧里听到过的狗血台词居然会被自己亲耳在现实中听到。
　　很刺耳，很难受。
　　乔今玥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恶女了。

　　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雨势，目前似乎小了一些。

　　动了动嘴唇，她半是认真半是自嘲似的开口道：
　　“那从今往后，您就别再管我了。我要是再留在浔城，万一哪天嫉妒到发疯要拉着你们母女俩 ‘同归于尽’ 怎么办？”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乔青阑正趴在方向盘上抽泣着，浑身发抖，语气里尚且还抱有最后一丝希冀，“玥儿，妈妈已经求着老爷子答应收你做干孙女了。只要你点头，你就能跟艺儿一样——”

　　乔今玥直接冷着脸地打断了她的话，不答反问：
　　“您真想留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在身边吗？”
　　话音落下，对方却沉默了。

　　明明整场对话只耗费了半个小时，但两人却都觉得仿佛过了有半个世纪那么久。
　　这种折磨人的感受就好比被一块棉花堵在了嗓子眼里，不致命，但偏偏令人无比煎熬。

　　半晌，驾驶座上的人才有气无力、无可奈何地回了一个“好”字。

　　所以，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保下她的艺儿，保下她许二夫人的地位。
　　想到这里的时候，乔今玥很惊讶自己竟然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失望。
　　大概，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抱过半分希望。

　　也不管现在外面的雨势到底是大是小，乔今玥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拉开车门就下了车。

　　但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她顿了一下动作，没有回头：
　　“姑姑，谢谢您对我二十年的照顾。”

　　她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混杂在了淅沥的雨声中，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乔女士的耳里。

　　直到最后，她也还是没能叫出那个称呼。
　　因为她更宁愿乔青阑一直做她的姑姑——
　　那个在她心目中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姑”。

　　在只剩下自己的车里，乔青阑终于绷不住了，像个丢了洋娃娃的小女孩一样放声大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最终泣不成声。
　　因为小女孩知道，被自己弄丢的那个心爱的洋娃娃再也找不回来了。

　　……

　　“洋娃娃”有了自我意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但得了自由的她也还是会难过。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妈妈”这两个字，对着那个女人，乔今玥叫不出口。

　　她想，也许是出于嫉妒。
　　因为许初艺经常在她面前一口一声“妈妈”那样叫过，甚至还会当着她的面抱着那个女人的胳膊撒娇，尽显得宠的小女儿姿态。

　　她不应该嫉妒许初艺的。
　　因为人家什么也没做错。
　　错的是生下了自己的人。

　　可乔青阑和陆拾礼又有多大的错呢？
　　如果当初不是乔老爷子非要棒打鸳鸯，说不定当年的那对小情侣就能顺利修成正果。
　　再加上她，他们也就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了。

　　想着想着，乔今玥就忍不住笑了，但是笑得很凄凉：
　　真要这么一个推一个的归咎下去，她到底该恨谁呢？
　　恨许初艺？恨陆拾礼？还是恨乔家的人？

　　在这一刻，乔今玥终于彻底明白了电视剧里的那些反派角色为什么会对这个世界有这么大的恨意。
　　因为她也是到此刻才突然领悟，既然没法准确地去恨一个人，那不如就恨所有人好了。
　　包括她自己。

　　成年人的崩溃真就只在一瞬间。
　　她像忽然间发了疯一样，站在雨中狂笑。
　　笑着笑着忽然又哭了。
　　也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当委屈、怨念、恨意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即将淹没她的时候，她突然很想找个人倾诉。
　　想找个能够从这漩涡里将她一把拉出来的人。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却又不知道该打给谁：
　　她该恨许初艺的，不能打；
　　她该恨陆拾礼的，不能打；
　　她该恨乔青阑的，更不能打……

　　等她在通讯录里一个一个排除到最后，结果却发现居然只剩下“许务迟”这个名字。
　　乔今玥的指尖在这三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但就算打给他，她也不能告诉他有关乔女士的那些“丑事”。
　　因为她还没疯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她暂时还不想跟她们母女俩“同归于尽”。

　　可她就是好想听听他的声音，特别特别想。
　　怪不得都说人在崩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去寻找自己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等乔今玥反应过来后，她的动作早已比脑子更快一步——
　　这通电话已经打了过去。
　　可是对方迟迟未接。

　　她不死心地又连续拨了两次。
　　都说“事不过三”。
　　第三次仍然未接后，乔今玥放弃了。

　　此时此刻，雨也渐渐停了，乌云散去之后，天空就要放晴了。
　　乔今玥原本以为她的情绪也应该在崩溃后重新开始，跟着这场雨一起放晴的。
　　可当她看到朋友圈里许初艺点赞并转发的视频后，她却再次崩溃了。

　　许初艺转发的是一个叫做“迪士黎小公主阿娅娅呀~”的人拍摄的视频，视频拍摄的时间就在两分钟前。
　　而她的配文是：
　　【会为姐姐挡酒的姐夫真的帅炸啦！！】

　　那条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但却高清得让她心碎：
　　身穿艳丽红裙的短发女人被一群中年男子围着敬酒，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勉强。
　　忽然，一道极其熟悉的身影入了镜——
　　那个男人很是自然地将女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握着酒杯挨个还了酒。
　　短发女人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她望着身前的男人，眼里满是欢喜。

　　这条视频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的天空明明已经放了晴，可有人的心里却仍然是乌云密布、倾盆大雨。

　　她先是冷笑了一下，继而用嘶哑的嗓音喃喃自语：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在陪她。”

　　下一瞬，一抹纤瘦的身影直接倒在了地上，缓缓闭上眼。

　　有好几个学生冲了过来：“同学，同学，醒一醒！”

　　乔今玥只觉得忽然一阵耳鸣，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了，逐渐失去意识。

　　“快，快，快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