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不可能这么苏》烟青色

13、你什么样子都可爱

　　半月后的一个傍晚，福多多接到了老妈打来的电话。他站在院子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怎么了，二哥？”谷雨刚从地里回来，手上还沾着泥。

　　“录取通知书到了。”福多多顿了顿，“江宁大学。”

　　谷雨眼睛倏地亮起来，像是自己收到了喜讯。他没多说，只重重点头：“真好。”

　　但从那天起，福多多发现谷雨更拼了。夜里醒来，总能看见对面亮着一盏小台灯。

　　谷雨本就是极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各科均衡。福多多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心里忍不住感慨：这样的天赋和心性，只瞄准江宁大学，实在是可惜了。

　　有好几次，福多多都想开口劝他。可话到嘴边，看着谷雨拼命的模样，又悉数咽了回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江宁大学？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自己？

　　福多多望着对面那圈暖黄的光晕，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不只是愧疚，更像是一种沉甸甸的困惑，他不理解谷雨这份近乎执拗的奔赴，究竟是为了什么。

　　福多多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探出脑袋：“小雨同志，我能采访你一下吗？为什么非要死磕江宁大学？别说跟着我，傻子才相信。”

　　排除了正确答案，谷雨只能胡说八道：“因为食堂好吃。”

　　“少来！你都没去过！”福多多抓起枕头作势要扔，“说实话！”

　　谷雨终于转过身，故作严肃道：“据说江宁大学的女同学都特别漂亮。”

　　福多多瞪大眼睛：“就为这？你清醒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可是能上哈佛剑桥的苗子！”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谷雨说得一本正经。

　　福多多顿时语塞。他记得这话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对林黛玉说的。他不自觉皱起眉头，敢情这小子不是奔着他这个哥哥来的，是奔着找“林妹妹”去的？

　　“饮你个头！”福多多没好气地把枕头扔过去，“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不准早恋。你哥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怎么能让你抢先？”

　　谷雨笑着接住枕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好，那我听二哥的，要谈就一起谈。”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更不对劲了？

　　福多多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等等，你这话有问题，谈恋爱又不是买一送一，还能组团参加的？”

　　他掰着手指头认真分析：“万一咱俩真的看上同一个姑娘，这不是要上演兄弟阋墙了吗？不行，这个狗血三角恋剧本我们不拿。”

　　谷雨忍俊不禁：“二哥，你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点？”

　　“这叫防患于未然。”福多多叉着腰，活像个小老头，“依我看，咱们得立个规矩：大学前两年专心学习，谁先谈恋爱谁就是小狗。”

　　谷雨眨眨眼：“那要是同时谈恋爱呢？”

　　“那就都是小狗。”福多多得意洋洋地宣布，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天才。

　　谷雨终于忍不住笑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福多多看着笑个不停的弟弟，满意地点点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

　　福多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得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啊小雨。”说完就一头栽进枕头里，两分钟不到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福多多就被一阵动静吵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谷雨已经精神抖擞地坐在书桌前背单词了。

　　“你还是人吗？”福多多顶着鸡窝头，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沿，“睡这么晚，起得却比鸡还早，还这么精神……”

　　谷雨转过头来，看着像蔫掉的狗尾巴草一样的二哥，忍不住笑了：“你要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福多多顽强地爬下床，指着自己的眼下，“看见没？这可是限量版黑眼圈，跟国宝大熊猫一个系列，多可爱。”

　　谷雨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笑道：“你没有黑眼圈更可爱。其实……你什么样子都可爱。”

　　福多多顿时乐了，胳膊肘撞了下谷雨：“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林妹妹？这可不行啊小雨同学。”

　　谷雨却突然认真起来，摇了摇头：“我没有把你当林妹妹，我也不是贾宝玉。”他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红楼梦》里，他们的结局不好。”

　　福多多一时语塞，这根本不是结局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他们压根就不该是贾宝玉和林黛玉，性别都不对。退一万步讲，也该是贾宝玉和柳湘莲。他轻咳一声，生硬地转向窗外：“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谷雨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眼睛微微一亮：“后山水沟里应该能摸到螃蟹和小龙虾了。”

　　“真的？”福多多瞬间困意全无，眼睛瞪得溜圆，“那还等什么！赶紧的！”

　　他直接从床上蹦下来，动作快得差点把被子都掀飞。谷雨看着他手忙脚乱套衣服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二哥，你鞋穿反了。”

　　“细节不重要。”福多多一边手忙脚乱地换鞋，一边催促，“快快快，去晚了螃蟹都回家睡觉了。”

　　谷雨拽住他的手臂，将人拉了回来，顺手将他掖进裤子里的半截衣服下摆揪了出来，“但也不用这么着急，吃了早饭再去也不迟啊。”

　　“我不饿。”

　　福多多嘴上说着不饿，其实是不想每天的早饭都是清汤寡水的白粥。当然，这个小心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谷雨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抿嘴一笑：“今天不喝粥，我发了面，现在可以去包包子了。”

　　“真的？”福多多眼睛一亮，跟着谷雨钻进灶房。果然，案板上摆着揉得光滑的面团，旁边一碗调好的馅料散发着香气。他惊讶地看向谷雨：“这些……都是你早上准备的？你到底是几点起来的？”

　　“野菜馅的。”谷雨避而不答，只是挽起袖子开始擀皮，“田里新摘的马齿苋，我焯过水了，吃起来应该很清爽。”

　　福多多看着谷雨熟练的动作，又看了眼窗外才蒙蒙亮的天色，心里暗暗咋舌：这家伙怕不是根本就没睡吧？

　　外婆也起了个大早，系上围裙就坐下来熟练地包起了包子。福多多觉得有趣，凑到谷雨身边：“教教我呗，我也要包。”

　　谷雨笑着点头，放慢动作示范：“先擀皮，中间厚边上薄……放馅别太多……对，这样慢慢捏褶子……”

　　福多多学得有模有样，可包出来的包子却歪歪扭扭，有个甚至裂开了口，露出里面的野菜馅。他看看谷雨手下圆润饱满的包子，再看看自己面前这几个“四不像”，忍不住笑出声：“我这包子长得还挺……抽象？”

　　看着谷雨一大早辛苦揉好的面团，福多多没好意思再继续浪费，乖乖洗了手：“我还是负责吃吧，这种技术活不适合我。”

　　包子蒸熟后，野菜馅的清香扑鼻，福多多一口气吃了三个，心满意足地揉着肚子。稍作休息，谷雨便拎起水桶，带着福多多往后山的水沟走去。

　　水沟不深，清澈见底，能看见小鱼小虾在水草间游窜。谷雨卷起裤腿踏进水里，动作熟练地翻开石块：“二哥，你看，石头底下常有螃蟹躲着。”

　　福多多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翻开一块石头，果然看见一只巴掌大的螃蟹横着爬开。他兴奋地伸手去抓，却听见谷雨急忙提醒：“别从正面抓，它会夹……”

　　话未说完，福多多已经“嗷”地一声缩回手，食指上赫然吊着一只倔强的小螃蟹，钳子死死夹着他的指尖不放。

　　“别甩！轻轻放回水里它自己会松开的。”谷雨赶紧过来，忍着笑指导。

　　福多多龇牙咧嘴地把手浸入水中，果然螃蟹很快松开钳子，迅速躲回石缝。他看着指尖上浅浅的红印，哭笑不得：“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谷雨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从水里摸出一只肥美的螃蟹举起来：“二哥，要这样从后面捏住它的壳才行。”

　　日头渐高，两人提着半满的水桶往回走。桶里的螃蟹和小龙虾窸窣作响，全是谷雨的功劳。福多多自被夹过后，只敢蹲在岸边指指点点。

　　洗刷虾蟹，福多多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坐在边上的板凳上当监工，还翘着二郎腿，吃着邻居送来的西瓜。

　　然而谷雨一点都不恼，福多多只需要负责喘气就好。

　　谷雨手脚快得很，灶房里立马冒起腾腾热雾，刚出锅的蟹虾红得发亮，鲜味儿直钻鼻子。他调了碟姜醋汁，随手撒了把辣椒末，搅了搅就往桌上一放。

　　外公凑过来瞅了瞅，摆摆手：“壳子比肉多，不够塞牙缝的。”外婆在旁边笑骂：“这俩皮猴子，净折腾这些小零碎！”

　　大半盆鲜货全推给了福多多。谷雨搬个小凳挨着他坐下，手指一拧一剥，虾壳就掉了，雪白的虾肉蘸满料汁，直接往他碗里丢。福多多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油都沾到嘴角了，抬头时正撞见谷雨盯着他笑。

　　“你也吃啊。”福多多嘴里还嚼着，含糊不清地捏起一只虾往她嘴边送。

　　谷雨头一偏躲开，眼里笑出点弯弯：“你吃你的。”手没停，剥好一只肥蟹钳，凑到他嘴边：“张嘴。”

　　福多多下意识就含住了，舌尖不小心蹭到他微凉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谷雨手一缩，耳根唰地就红了，灶房里的热雾裹着鲜味儿，好像都变得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