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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哥,你不害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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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房间最里面,两个体型肥胖的病人正面对面坐在各自的床铺上,进行着一场激烈而诡异的争论。
“肯定是先有鸡!”一个光头胖子拍着自己的大腿,唾沫横飞。
“没有鸡,蛋从哪儿来?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另一个戴着破旧眼镜的胖子用力摇晃着脑袋,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错!大错特错!绝对是先有蛋!是远古的恐龙下了第一个鸡蛋,才有了鸡!你懂不懂进化论?”
“放屁!恐龙蛋孵出来的是恐龙,不是鸡!”
“那第一只鸡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就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那下那颗蛋的母鸡是哪来的?”
“是……是另一颗蛋孵的!”
“那另一颗蛋又是哪只鸡下的?”
他们的争论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两人都面红耳赤,仿佛在争论宇宙的终极真理,谁也无法说服谁,只是不断地重复和加大音量。
李明看到这一幕,最后一点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他呜咽一声,冲到离门最近的一张空床铺上,把脸深深埋进散发着霉味的枕头里,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哭声在荒诞的争吵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无助。
方初没有动。
他沉默地站在房间中央,像一棵被雷劈过却仍未倒下的枯树。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沉浸在自己英雄梦里的“闪电侠”,争论着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哲学家胖子,以及那个因为彻底绝望而哭泣的正常人李明。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唯一空着的,靠窗的那张下铺。
他没有像李明那样哭泣,也没有试图去跟那三个真正的病人交流。
他只是默默地走过去,将肩上那个装着仇恨笔记本的背包,小心翼翼地塞到床底最深处。
然后,他坐在了坚硬的床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窗外,是精神病院高高的、带着电网的围墙,以及围墙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夜空。
复仇?力量?
在这里,都成了最可笑的词语。
他仿佛听到命运在他耳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嘲讽的冷笑。
而房间里,荒诞的喧嚣成了永恒的背景音。
“先有鸡!”
“先有蛋!”
“我是闪电侠,能量充满,咻——!”
李明压抑的啜泣如同角落里微弱的风声。
方初背靠着冰冷墙壁,闭上的双眼并未带来宁静,眼皮之下是翻腾的怒火与不甘。
他再一次,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人试图挤出最后一滴水般,集中全部意念,去感知、去呼唤体内那股曾让他感觉自己接近神明的雷霆之力。
有了!
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像一根即将断裂的蛛丝,在灵魂深处轻轻颤了一下。
与之前在站台上如臂指使的流畅感相比,此刻的力量如同被冻结在万载寒冰中,晦涩、沉重,难以撬动。
为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扫过这间牢房。
斑驳的墙壁,锈蚀的铁床,还有那四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室友”……一切都显得如此“正常”,正常得令人窒息。
但这正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这所精神病院,有问题!
它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不仅仅关押着精神异常的人,更在无形中压制着某些……超乎常理的东西。
难道这里面藏着什么?某种能限制异能的装置?或者,这片土地本身就有古怪?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打开了那个旧背包。
手机已经被“代为保管”,他与外界唯一的联系被切断。
包里只剩下几本枯燥的教科书,以及那本硬壳笔记本。
他将其掏出来,黑色封皮因为无数次摩挲而显得边缘发亮。
他缓缓翻开。
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恶魔的低语。一个个名字,一行行简短的记录,映入眼帘:
·赵强-小巷,雨天,带头殴打,抢走生活费。
·孙浩-实验室,诬陷我打碎贵重仪器,被迫赔偿,记过。
·王薇-图书馆,当众嘲讽我的衣服,带领女生孤立。
·李坤-宿舍,长期言语侮辱,将我锁在门外过夜。
·……
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屈辱画面,伴随着名字的唤醒,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脑海。
冰冷的雨水,粘稠的泥泞,刺耳的嘲笑,还有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响,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无助与愤怒。
刚刚因为异能失效和身陷囹圄而产生的些许动摇和绝望,在这一刻被更汹涌、更黑暗的怒火彻底焚烧殆尽!
他的手指死死捏着纸张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彻底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胸腔里仿佛有一头被囚禁的凶兽在疯狂冲撞,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
他的仇,必须要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身处何地!
赵强,孙浩,王薇,李坤……你们等着。
你们以为把我送进这里,或者命运跟我开这个玩笑,就能让我认命吗?
不!
方初的眼底,那丝因为异能沉寂而黯淡下去的冰冷电芒,再次燃烧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加炽烈、更加偏执。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三个精神病人,看着这间压抑的牢房。
既然无法凭借神力碾压,那就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智慧。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在争论“鸡与蛋”的光头胖子身上,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计划雏形,开始在他脑中疯狂滋生。
这座精神病院,这些疯狂的“室友”,或许……可以成为我最好的武器,最完美的伪装。
他将笔记本紧紧合上,如同合上了一道地狱之门。
然后,他将其小心翼翼地塞回枕套内侧,贴身藏好。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初来时的惊慌与抗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谁也阻止不了他。
哪怕是这座,看似能禁锢一切的地狱。
李明压抑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只剩下偶尔的抽噎。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之后,是身心俱疲的空洞。他蜷缩在床铺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靠窗的方初。
在那个角落里,方初安静地坐着,背脊挺直,不像其他人那样或癫狂或萎靡。
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
仿佛他不是被关进来的囚徒,而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
这种异样的平静,与整个房间的疯癫氛围格格不入,却莫名地让李明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心。
他鼓起勇气,用还带着鼻音的嗓子,怯生生地开口:
“哥……你……你不害怕吗?”
方初的思绪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被拉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