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错误的公交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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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像一块浸了水的脏抹布，沉重地压下来…...
方初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回城公交唯一的站牌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包里的东西很少，几件旧衣服，和一本藏在夹层里的硬壳笔记本。
那本子上，用力的笔迹几乎要划破纸背，记录着一串名字，以及与之对应的、他隐忍了多年的屈辱。
他的指节因用力握着背包带而微微发白，但胸腔里却翻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炽热的力量。
就在半个月前，也是一个这样阴沉的雨天。
那条散着铁锈和垃圾酸腐气的小巷，成了他的受刑地。
以赵强为首的那几个人，将他按在冰冷的积水里，拳头和皮鞋像雨点般落下，夹杂着恶意的哄笑和辱骂。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冰冷的绝望几乎将他的心脏冻结。
在他意识涣散，以为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腐烂在泥泞中时。
天地骤亮！
一道惨白的、仿佛连接天地的巨大闪电，如同神罚之矛，撕裂厚重的云层，不偏不倚，击中了巷口那棵孤零零的老槐树，狂暴的电流通过湿透的地面和水洼，瞬间窜遍他全身。
剧痛。麻痹。然后是彻底的黑暗。
再次在医院醒来时，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
但他知道，内在的一切都已被改写。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细微的电流在无声奔涌，能“看见”空气中无形的电磁波纹。
他偷偷试验过，一个意念，可以让接触不良的旧台灯稳定发光；一丝情绪波动，能让路过车辆的警报器莫名尖鸣。
这是那场暴雨和欺凌，共同“馈赠”给他的怪物。
他此次回去，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方初。
他是审判者，要用这非人的力量，将笔记本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彻底抹除。
想到这里，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电芒。
站牌旁一盏接触不良、闪烁不停的路灯，仿佛感应到他的情绪，“滋啦”一声，灯丝挣扎了几下，竟稳定地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将他孤寂的身影笼罩其中。
就在这时，一辆车身沾满泥点、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来，“嘎吱”一声停在他面前。
车身上原有的字样被污渍覆盖，难以辨认。
车门打开，司机烦躁的咆哮先于人传了出来：“……再数一遍！明明是三十个，怎么就对不上数！那两个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车内传来一片混乱而荒诞的回答：
“他变成蝴蝶，从窗户飞走啦！”
“被我吃掉啦，在肚子里，你要听听他唱歌吗？”
“下一站是月球，他们提前买票走啦！”
司机的脸憋成了酱紫色，额上青筋暴起。
他猛拍了一下方向盘，绝望地抬眼，正好看到站台上的方初，以及站在方初不远处，另一个同样背着包、学生模样的清瘦男生。
司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促地探头喊道：“喂！你们两个，是不是去市里？快上车！”
方初归心似箭，复仇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并未细想这辆车的古怪。
他低低“嗯”了一声，迈步上车。
旁边那个男生似乎也犹豫了一下，但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也跟着走了上来。
车内，灯光惨白，照在一张张神情呆滞、或亢奋古怪的脸上。
他们穿着统一的、略显宽大的灰色服装，安静地坐着，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闷的气息。
方初皱了皱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浮上心头。
但他只是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将背包紧紧抱在怀里，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盘算着抵达后的第一步。
车子摇摇晃晃，不知开了多久，终于缓缓停下。
“到了到了！全都下车！”司机如释重负地大喊，打开了车门。
他们开始慢吞吞地、或蹦蹦跳跳地往下走。
方初和那个后上车的男生也随着人流下了车。
脚刚踏上坚实的地面，方初下意识地抬头，想辨认一下这是市里的哪个站点。
下一秒，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正前方，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森然矗立，门旁的水泥柱上，四个冰冷的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下，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青山精神病院。」
方初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那道闪电再次击中。
“喂！司机！你是不是给我们送错地方了？！”
一声带着惊怒的质问在他身边炸响。
是那个和他一起上车的男生，他猛地转身，冲着尚未关闭的车门大吼。
司机从车窗探出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疲惫、麻木和“果然如此”的表情，扯着嗓子喊道：“错什么错！就是这里！赶紧进去！名单上的人都齐了，一个不少！”
说完，根本不给两人再辩解的机会，“嗤”地一声关紧车门，公交车像逃离什么似的，加速驶离，只留下一股刺鼻的尾气。
方初站在原地，看着那四个大字，又回头看向那辆绝尘而去的、带他来此的囚车。
他试图调动体内那股新生的、雷霆般的力量，却感觉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捂住，沉寂在深处，纹丝不动。
瞬间，恐惧和荒谬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走！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炸开。
他猛地转身，几乎要迈开步子狂奔，逃离这个即将吞噬他的地狱入口。
跟他一同下车的那名男生也反应了过来，脸上血色尽褪，几乎在同一时刻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
一个尖锐、亢奋，带着某种邀功般热情的声音，从那群正在慢吞吞走向铁门的病人中炸响：
“医生！医生！快来看呀！这里有人要逃走！两个！是两个！”
喊话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他手舞足蹈，指着方初和那个男生，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发现了“重大秘密”的、纯粹而可怕的光彩。
这声叫喊，如同在平静的死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精神病院的铁门内，几个穿着白大褂、身形矫健的男医生后脚就赶了出来。
他们的动作迅捷而熟练，显然对处理这类“突发状况”经验丰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错误的公交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