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道办修成正果》若知若言

14、深度合作伊始

　　与李默在茶馆的初次正式会谈，像一块投入凌云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那份签下“凌云”二字、按了鲜红手印的《特殊个体监管与合作协议（草案）》，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也像一张模糊的通行证。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绪回到了那间狭小的宿舍，一夜辗转反侧，反复咀嚼着李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备案”、“监管”、“不得滥用”、“配合研究”……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他完全陌生的生存框架。他不再是那个游离于规则之外的“隐世修行者”，而是被纳入了一个庞大国家体系观察下的“特殊个体”。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窒息，却又隐隐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至少，他不必再独自一人，如同惊弓之鸟般隐藏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不同。

　　第二天去街道办上班，气氛明显有些微妙。王主任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担忧中夹杂着几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在他打扫卫生时，状似无意地低声说了一句：“小凌，以后……凡事多留个心眼，按规矩来。”其他同事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投向他的目光中好奇多于往日的随意，但碍于王主任的威严和李默那不明觉厉的身份，没人敢多问。

　　凌云依旧沉默地完成着他的工作，擦拭桌椅，打印文件，摆放茶杯。只是他的心神，有一部分始终悬浮着，在等待，在警惕。他知道，李默的出现绝不会仅仅是签署一份协议那么简单。

　　果然，三天后的下午，李默再次出现在了街道办。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夹克，表情平淡，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档案袋。他没有过多寒暄，只是对王主任点头示意后，便径直走向凌云。

　　“凌云，有点事情需要和你单独谈谈。”李默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容置疑。

　　王主任连忙起身：“去我办公室吧，里面安静。”他主动让出了自己的空间，眼神示意凌云配合。

　　再次进入这间熟悉的办公室，门被关上，窗台上的发财树金花依旧，但气氛与上次王主任的警告时已截然不同。这一次，主导权完全掌握在李默手中。

　　李默没有坐下，他将档案袋放在办公桌上，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比之前那份草案更厚、标题为 《特殊人才合作备忘录（民生科技应用方向）》 的文件。

　　“这是基于上次协议框架，拟定的首份具体合作细则。”李默将文件推到凌云面前，“你可以看看。”

　　凌云接过那份装订整齐的文件，入手微沉。纸张洁白，印刷字体清晰规范，带着油墨的气息。他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条款、定义、权利义务、免责声明、保密协议……其用语之严谨、逻辑之复杂、涉及概念之专业，远远超出了他目前对现代社会法律和行政文书的理解能力。他试图集中残存的神识去快速阅读、理解，但那些“本着平等互利原则”、“知识产权的归属与分享”、“阶段性成果评估机制”、“非核心数据脱敏处理”等词语，如同天书一般，在他脑海中搅成一团乱麻。

　　他看得眉头紧锁，速度很慢。李默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社区里来往的居民，仿佛在给足他时间。

　　半晌，凌云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茫然和窘迫。他坦诚地看向李默：“李特派员，这其中的许多条款……我看不太懂。”

　　李默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轻视的表情，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走到桌边，手指点在了文件第一页的“合作目标与范围”一栏。

　　“看不懂具体条款没关系，你只需要理解核心内容。”李默的声音平稳而清晰，“这份备忘录的核心，是启动我们之间的‘深度合作’。而合作的第一步，也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任务，就在这里——”

　　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了一行加粗的文字上：

　　“第一条：乙方（凌云）需在甲方（有关部门）指导下，协助研究与探索其特殊能力在改善民生、推动相关领域科技进步方面的潜在应用价值与可行性。”

　　“民生科技……潜在应用？”凌云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结合之前李默提到的“枯木逢春”、“引导光能”，他似乎模糊地触摸到了对方的意图。

　　“没错。”李默肯定道，他拉过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透出一种属于科研人员般的专注与探索欲，“你的能力，无论是促进植物生长，引导能量，甚至是加速自身移动，虽然原理未知，但其展现出的效果，在农业、能源、物流乃至环境治理等领域，都可能具有颠覆性的潜力。”

　　他举例说明：“比如，你那晚让枯树复苏的能力，如果能够可控、可量化地应用于农作物，是否能在减少化肥农药使用的前提下，大幅提升产量和品质？你汇聚光能的能力，是否能启发我们开发出更高效、更环保的照明或能源收集技术？甚至你那超常的移动速度，其背后是否蕴含着对物理规律的全新理解，可以应用于交通运输工具的革新？”

　　李默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例子都像是一把钥匙，试图打开凌云脑海中那扇连接“仙家术法”与“凡间科技”的大门。这是凌云从未思考过的方向。在他固有的认知里，道法是用于求长生、悟天道、强自身的，何曾想过要与“民生”、“科技”这些世俗之物挂钩？

　　但李默的话语，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将自身能力用于“改善民生”、“推动进步”，这似乎……与他潜意识里“积累功德”的念头隐隐契合？而且，这种方式，是在官方认可的框架内进行，似乎正好符合王主任“安全”、“稳定”的要求，也能避免能力滥用带来的风险。

　　他看着那份他看不太懂的厚厚备忘录，又看向李默那双冷静却并无恶意的眼睛。对方没有强迫，而是在引导，在提供一种“合作”而非“奴役”的可能性。这种感觉，比起被完全控制或彻底排斥，要好上太多。

　　凌云沉默着，内心在天人交战。签署，意味着更深的卷入，意味着他的能力将被放在放大镜下研究。但拒绝呢？后果难以预料。

　　最终，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李默以及他所代表的“有关部门”，至少在目前阶段，寻求的是“研究”与“合作”，而非“毁灭”或“剥夺”。而且，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需要怎么做？”凌云问道，这等同于默认接受了合作的核心内容。

　　李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翻开备忘录的最后一页，指着签名处：“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按上手印。具体的研究项目和方式，我们会根据你的能力特点和适应情况，逐步安排。原则上，不会影响你在街道办的正常工作生活，所有研究活动都会在保密和可控环境下进行。”

　　凌云再次拿起笔。这一次，少了几分上次的挣扎，多了几分认命般的坦然。他深吸一口气，在那份他依旧无法完全理解的《特殊人才合作备忘录》上，再次签下了“凌云”，并按下了指印。

　　鲜红的指印与黑色的字迹并列，像是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仙家术法，正式被纳入凡间民生科技发展的探索序列。

　　李默仔细地收起签好的文件，放入档案袋。他站起身，看着凌云，语气缓和了些许：“合作正式开始。近期会有一个关于社区绿化的小型试验项目，需要你配合。具体时间和安排，我会提前通知你和王主任。”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一切都在可控和保密范围内。你依旧是凌云，幸福里街道办的临时工。”

　　说完，李默拿起档案袋，再次如同来时一样，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办公室。

　　凌云独自站在王主任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熟悉的社区景象，阳光正好，老人们在下棋，孩子们在嬉闹。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他知道，从按下那个手印开始，他脚下的路，已经悄然拐上了一条既通往未知、也连接着烟火人间的岔道。

　　协助研究能力对民生科技的潜在应用……他将掌心摊开，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的仙元。这源自仙界、用于求道长生的力量，真的能用来种庄稼、搞绿化、甚至……推动凡人的科技吗？

　　一种荒诞而又带着些许期待的感觉，在他心中慢慢滋生。这“再就业天道”的安排，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