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何归》小叉

64、问心之境

　　大地苍茫。
　　无垠的蓝天下，是永不停歇的河流。远处群山起伏，连绵不绝。
　　“她”孤零零地伫立在大地上。
　　毫无灵智的飞鸟衔走了“她”的嫩枝，在“她”粗壮的枝条上筑巢。雏鸟叽叽喳喳的鸣叫声清脆悦耳，可是转眼的功夫鸟巢已经化成了枯枝。
　　两只长着四条腿的野兽啃食着“她”掉落地面的果实，在“她”的树根之间做窝。一眨眼的功夫，野兽繁衍生息变成了几十几百只，每天热热闹闹地来来去去让“她”很高兴。可是眨眼间野兽又只剩下了几只，血淋淋地在黑夜里呜咽着，最终消失不见。
　　“她”的身边又只剩下了一片像死一样的安静。
　　寂寞。
　　好寂寞。
　　就没有谁能来陪伴“她”……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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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黎睁开眼，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她刚才是做梦吗？
　　韶黎慢吞吞地坐起身。
　　她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变成一棵树？
　　梦里俯瞰大地的高度，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飞鸟和野兽，梦里的她还是一棵像山那么高大的树。
　　隐隐约约的，韶黎觉得自己似乎知道那棵树是什么。
　　脑子里昏昏胀胀的，她忍不住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里是……
　　韶黎抬起头，呆愣了一下。
　　弟子堂的膳堂？
　　她低头看了看身下，是膳堂的条凳。
　　……她在膳堂的条凳上睡着了？
　　似乎是有哪里不对。
　　她不是在……
　　“阿黎，”熟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饿了吧？”
　　韶黎回头，“周大娘。”
　　“来，这些你先吃着。那边包子还得再蒸会，”周大娘笑眯眯地把一碗白粥还有两只鸡蛋放在她面前，然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蒸包子的香气从灶头那里传来，盛着白粥的碗将源源不断的温暖送到她的掌心，笑眯眯的周大娘还是像以前那样亲切温和，甚至她眼角的皱纹都跟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韶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然后摸了个空。
　　她的……呢？
　　韶黎茫然了一瞬。
　　突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去摸胳膊。
　　“阿黎将来想成为怎么样的人？”周大娘仿佛没看到她的反应，笑眯眯地问了一个问题。
　　周大娘的表情轻松随意，仿佛就只是在干活的空档找她闲聊几句而已。
　　但是……
　　周大娘以前没有叫过她“阿黎”，整个太微宗里只有湛子晗才会这么叫她。
　　空无一物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凉意，下一刻那股凉意划破了蒙住她眼睛的轻纱，韶黎一瞬间突然头脑清明起来。
　　她应该是在太微宗。
　　群英荟结束后她没有跟着青市令一起离开，而是留在了太微宗。而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回答湛子晗的问题，说她愿意拜入太微宗。
　　之后……
　　想不起来了。
　　“阿黎？”周大娘似乎在疑惑韶黎为什么不说话。
　　韶黎再度抬头看向周大娘的时候，却发现她的面容出现了一点变化。
　　周大娘的脸轻轻晃动着，仿佛她站在水边时突然有风吹来，水面阵阵涟漪模糊了她在水中的倒影一样。
　　韶黎显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因为这个“周大娘”叹了一口气，“发现了啊。”
　　涟漪震荡起来然后急速扩大，周围的景物也跟着一起震动起来，然后“啪”的一声，仿佛刺破水泡似的一声响之后，整个环境都彻底变了样。
　　韶黎发现她坐在桃林里的一块大石头上。
　　而她对面坐着的是……
　　她自己。
　　对面那个“韶黎”梳着双环望仙髻，眉黛唇朱肌肤粉白，眉心宝石花钿与耳坠上大颗的宝石交相辉映，身上太微宗内门弟子白色衣袍上的银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你是想成为一个受人景仰的名门弟子吗？”
　　然后眨眼间，对面那个“韶黎”换成了男装。她素面朝天，身上一无华饰，眼神却极为犀利。她手里拿着一柄长剑，气势凛然地看着前方。
　　“还是想成为高阶修士，睥睨风云呼风唤雨？”
　　魏明曾经问过她“有没有经过入门戒仪和问心境”。湛子晗在她答应拜入太微宗之后，也曾经提过除了典礼仪式之外还会有“试炼”，虽然很快就含混过去，只是说不用担心。
　　所以，这个应该就是问心境了。
　　对面那个“韶黎”见她迟迟不开口，身体微微前倾，用那双像她却也不像她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她，“不要说谎，我看得出来。”
　　“我想要成为的人啊……”她垂下眼眸，再抬起时直视着坐在她对面的“韶黎”，“我想要成为一个可以令所有像我这样不愿意离开母亲和亲眷的孩子都可以如愿以偿的人。”
　　水木双灵根很好吗，引气入体后三年内筑基很强吗？但如果有人告诉她，只要放弃这些她就能回到她阿姆丹砂身边，回到以前那个风狼族地，她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会犹豫。
　　疼爱孩子的母亲和眷恋母亲的孩子，不应该被人用生和死强行分开。她想让所有愿意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孩子都能如愿以偿。
　　她既然已经筑基，她就有很多很多时间去做这件事。
　　如果筑基的力量不够，那就金丹、元婴。
　　如果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那她就要去得到更多的支持。
　　对面的“韶黎”看着她，好半晌才平铺直叙地说：“你说的是真话。”
　　然后对面那个“韶黎”面容再次像水面涟漪般晃动起来。涟漪晃动着，将周围的一切都搅成毫无意义的色块。
　　“太微宗新进弟子韶黎，问心境试炼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