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仙宠》发芽自在

4、盗匪

　　明琅从侧门离开王立仙斗场，肃穆辉煌的建筑不断地吞进别无他路可走的仙族，又不断地抬出残肢断臂。
　　沿着门外小巷往正门方向走，金属栏杆将他们这些仙族引向旁边，避免他们走入门前广场，在那里，整洁宽广的花园式广场上，衣着奢华的魔界贵族从威武咆哮的灵兽马车走下，彼此笑语盈盈，在盛大日光下相互问候，勾肩搭背进场观看残忍的厮杀。
　　明琅收回目光，走在昱都外城的古旧街道。
　　魔族占据天下七千年来，昱都一直是庆希国的王都，数不清的改造，让昱都形成如今内-中-外城三层格局，旧城墙还立在街巷中。
　　城里住的都是魔族。魔族喜好巍峨城堡，喜爱彩光闪闪的宝石，因此街道两侧林立着各式张扬高耸的石楼，样式或精巧或粗犷，各不相同，但最高耸的，还是越过两层城楼都能看见的、在内城最中心的——魔王王宫。
　　最高耸的那栋尖塔，如同魔王之眼，监视王都的每一处角落。
　　明琅一步步往深处走走到人迹罕至的窄巷里，她并不急着回家，而是快速地穿梭在最昏暗最隐秘的角落。
　　前世，她奉命查探仙族叛军，得知他们寻找同盟的方式，常常是蹲守在各大仙斗场，见到有实力的年轻仙族，就偷偷跟随他们，等到一处安全地就现身与他们交谈，发展拉拢。
　　只要有一丝可能，多一个同类伙伴，总比多一个同类敌人更欣慰。
　　王立仙斗场绝对少不了叛军暗探，以她的表现，应当有人跟随她才对。
　　可是她离开仙斗场一有半个时辰，数次走到隐蔽独处角落，也没有人跳出来找她。
　　……难道她的表现不值得？
　　明琅百无聊赖地嘟起脸，就在这时，前方两栋塔楼屋檐交叠处，一个白面书生从上面跳下来，正对上明琅。
　　……明琅缩回脸，眯起眼睛。
　　真不会挑时机。
　　“幸会。”他说话的方式也像个书生，文绉绉的，温声温气，脸有点圆，五官平凡，白嫩白嫩的，身形纤细，看上去十分无害。若在万年前，应当是个凡人王朝里日夜读书的乖巧儿郎。
　　不过从他轻轻落地，衣袂翩翩的样子来看，他是个实力不错的仙族。
　　“你是？”明琅问。
　　“在下刚才在王立仙斗场，看阁下武艺超群，特来拜会。”
　　“你跟了我蛮久。”明琅毫不留情地戳破。
　　书生腼腆一笑。
　　就这么沉默了半晌。
　　“你找我何事？”
　　“阁下可找到侍奉的魔族了？”他问得谨慎。
　　“未曾。”
　　或许是明琅的目光太过平静，始终没有神情变化，书生有些无从下手。
　　反抗军的暗探原来如此笨拙吗？明琅暗忖。
　　“为何？刚才阁下表现技惊四座，有不少显赫贵族向你伸手吧？”
　　明琅沉默着，尽管很有把握，但她还是不敢轻易判断对方就是反叛军的人，如若自己暴露出对魔族的怨怼，被对方出卖，那就自投罗网了。
　　书生忽地笑了笑，“失礼了，还未报上姓名，在下名唤安洲，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明琅。”
　　“明姑娘，”他拱了拱手，“你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与实力，却要靠和同类厮杀才能获得存世之力，可对此感到疑惑？”
　　明琅忽然明白此人为何慢吞吞不切入正题，敢情是觉得对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十三岁姑娘，应当循循善诱。
　　明琅判断他就是来招揽自己的反叛军了，不知属于哪个同盟。她决定装傻，双眼清澈懵懂。
　　“安兄实力是金丹境后期吧？还请赐教。”安洲没有掩饰自己的境界，这是一种友好。
　　见这姑娘还有救，安洲眼睛亮得像两盏大灯，一副惊喜的样子。
　　“我们本应互帮互助，却落得彼此对立的局面，本不该如此。”
　　明琅若有所思状，“安兄说得对，那是为何故？”
　　安洲憋了半天没有吐出魔族两个字，而是斟酌道：“世道不公。”
　　明琅闭眼深吸一口气。她忍。
　　“愚兄以为，仙族应当相互扶持，我虚长几年岁数，多长几份经验，我若想与你结为好友，助你修炼，不知可否乐意？”
　　看来他们的策略是先示好，待到时机成熟才表明意图，这倒是明智的选择。
　　明琅慷慨点头：“自然是乐意的。”
　　终于对接上了，明琅笑得像朵太阳花，安洲也傻乎乎地微笑着。
　　然后明琅就恢复波澜不惊的神色，安洲脸庞一僵，干咳两声，“愚兄对魔神一向忠诚，只是觉得仙族私底下不应当视彼此为敌人。”
　　他小心翼翼地打探明琅的神色，见她面色如故，才放下心来。
　　“神尊永恒。”明琅郑重说。
　　“神尊永恒。”安洲迅速回应，笑眯眯地，转而问道：“我刚一路上想追上你，见你七弯八拐，好似没有目的地，总是拐向隐秘处，这是为何？”
　　明琅挑挑眉，“安兄，不如你还像刚才一样，悄悄跟在我身后，一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安洲点点头，接着慌乱摇摇头，“明姑娘，刚才我并没有——”明琅对他竖起掌心，他干脆地闭上嘴。
　　听从明琅的建议，又躲藏在屋檐下的阴暗处，不远不近地跟随明琅继续穿梭。
　　安洲觉得有点怪怪的，明明应该是自己引导明琅，怎么有种被她引导的感觉？
　　是错觉吗？他叹口气，总而言之，这是好的进展！
　　明琅走得明显比刚才慢，依然是昏暗无人的小巷，她漫无目的，路边有小野花从墙缝里钻出来，还特意停下来观赏。
　　安洲看在眼里，满腹疑惑。
　　明琅突然停下脚步，她走到了一个死胡同，安洲还挂在刚才经过的窄巷墙体边。
　　等她刚一转身，几个黑巾遮脸的人像从地里蹦出来一样，封死明琅的退路。
　　安洲看她气定神闲，醒悟过来，她是在等这些不怀好意之人？
　　接着她就收到明琅越过人墙投来的目光。
　　“帮我。”她用眼神说。
　　一共三个人，两个是金丹境初期，一个是筑基境圆满。他们气势汹汹，一副要吃了明琅的样子。
　　这种事屡见不鲜。在仙斗场大放异彩的仙族，因着种种缘故没能侍奉魔族，无人保护，独自离开后，就被忌惮他们的同族暗下杀手。
　　仙斗士虽为同族，却是竞争关系，总有一天在斗场相见，不如趁天才尚未成长起来时，铲除这个对手。
　　为首一人阴险地盯着她：“小丫头，别怪我！”他举起一把铁斧，一步步朝她逼近，另外两人望风。
　　见明琅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歹徒笑着说：“吓傻了吗？”
　　明琅轻轻歪了歪头。
　　铛！
　　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向歹徒的手，铁斧重重落地，安洲踩着旋风落在明琅面前，三人看明白安洲的实力，倒是反应迅速，拔腿就想跑。
　　“安洲帮我留下点东西。”明琅阴恻恻地说。
　　安洲立即行动，凭借境界之差，一把揪住两人的后领，再扫腿卷起一阵灵风，将最远的人绊倒。
　　“你要什么，我的大小姐？”安洲打趣道。
　　“这个好看的红宝石纳戒吧。”她指向攻击她的斧手。
　　安洲便摘下纳戒递给她。
　　“怎样？”
　　“可以了。”
　　安洲点点头，对三人道：“同类相残已是不幸，你们还要恃强凌弱，加害无辜，实在是令人唾弃！”
　　他将三人都甩到墙角，给明琅清出一条道路，跟在她身后走向大街。

　　“你一早就知道他们在跟着你？”
　　明琅点头。
　　安洲沉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道她预料到自己会出现相助？他看着前面娇小瘦弱的背影。
　　“我只是想办法在躲开他们，只是碰巧遇见你相助，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明琅转过来，对她露出一丝朝阳般将露未露的微笑，令安洲有种救护弱小的满足感。
　　这也解释了她为何会一直兜圈子，合理了。
　　安洲追上去与她并肩。
　　“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家吧？”
　　“那就多谢了……”

　　明琅告别安洲，约好三日后碰面交流修炼之道，便回到旧矿山，弯弯绕绕的漆黑走廊里弥漫着死寂气息，筋疲力尽的仙族们拖着残破的身躯，倒在屋子里便休息。
　　她走上一层层台阶，穿过重重交叉口，才走到家门面前。
　　此时门正开着。
　　她神色一凝，跨步进门，就见南煦仍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面庞苍白，双眼紧闭，而两床之间的空档，黑烛坐在小凳上，正调着药汤。
　　“我们的天才回来啦？”他垂眸对着汤药道，接着舀起一勺药，递到南煦的嘴边——
　　“住手！你喂她吃什么？”明琅当即要挥出灵力打翻汤药，手臂却被人抓住。
　　黑烛的大块头守卫从后面提起明琅，令她动弹不得。
　　可恶……
　　“别激动，这真的是药，你走后，你这姐姐身子又不好了，我特意请了医师给她看病，熬制汤药，她才缓过来，难得睡了个舒服的觉。”
　　南煦的神情确实十分平静，明琅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黑烛站到她眼前。
　　“听说你在王立仙斗场赢得很漂亮，得到了国王陛下的赏赐，是这个吗？”
　　他揪住明琅的手腕，把纳戒摘下来，戴在自己手上。
　　“我帮了你姐姐，该感谢我吧？那我就笑纳了。”
　　他漆黑的眸子被他眼皮盖住一半，显得十分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