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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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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奴婢今日按照你的吩咐,留意了院中的人,尤其盯着那胡舟。”锁秋声音压了压禀明,又添了一句,“可奴婢瞧了整日,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之处。”
汀竹用指节掰着手指骨,发出阵阵“咯吱”的脆响,白日里胡舟的言行举止正在脑海中回放,总觉此人眉眼透着股莫名的熟悉,仿佛在哪见过,却偏生想不起来。
她正要开口回锁秋的话,院外忽然传来“哐当”一道闷响,似又人撞翻了什么物件。汀竹猛地回过神,循着动静走至到了窗边,锁秋也跟随在身侧一同走了过来。
推开半扇窗,只见一道玄色身影正从老榆树下踉跄起身,想来应是被榆树冒出的树根绊到在地。
“小姐,有刺——”锁秋惊得险些喊出声,被汀竹迅疾捂住了嘴。
那黑衣人闻声,骤然转头朝窗内望来,旋即足尖一点掠上前来,刀刃破风直朝她们刺了而来。
汀竹仓促推开了锁秋,寒光凛凛的刀堪堪刺在了二人中间,转瞬又调转方向朝她砍落。
眼见刀峰离她越来越近,锁秋急中生智,猛地拔出腕间暗藏的匕首,狠狠朝朝黑衣人的后背刺去。黑夜人似早有察觉一般,侧身一躲,匕首深深扎进了他握刀的右臂。
黑衣人吃痛滞了一瞬,偏头恶狠狠剜了锁秋一眼。锁秋吓得手一抖,匕首“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失声尖叫,“有刺客!”
见黑衣人要对锁秋下手,汀竹不假思索便抄起妆台上那方巴掌大的锦盒,狠狠朝那黑衣人的头颅砸过去。黑衣人偏头避过,锦盒却不偏不倚正中了锁秋的眉心,她当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见望着倒地的锁秋,黑衣人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复又转回头,死死盯住汀竹。
汀竹倒也没想到竟然失手砸中了锁秋,不过还好此人似乎只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方蒙着面只露双眼,一方戴着纱也仅见双眸。
四目相视。
汀竹一眼便识破了黑衣人的身份,原来是他。
她强作惶然,颤声发问:“你究竟是何人?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黑衣人默不作声,左手死死捂着伤口,握着刀的右手依旧步步朝她逼近。
汀竹此时心头急转,方才锁秋那般大喊,都没侍从前来,想必是被此人做了手脚。
而那人派人此番是来试探,还是已然识破了她的身份,要来杀人灭口?若是前者,她若贸然将其反杀,便等于公然与靖安侯府为敌;若是后者,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
正在她思忖之间,隐隐闻到从窗外飘来的一缕奇特的香气。
眼看刀锋离自己不过存许,汀竹面上仍作慌张之态,手看似害怕地抓紧了衣袖,实则已将袖口暗藏的银针悉数捻出。
并且她在赌——
赌那人会不会为了活命而出手相救。
就在刀锋即将及身的刹那,黑衣人似察觉到周遭异动,猛地抬眼看向窗外。果不其然,一柄长剑破窗而来,精准格开了他的刀刃。
黑衣人面露惊色,他分明已经将院中仆役尽数打晕,怎还漏了一个?
持长剑男子随即从窗口跃入屋内,将汀竹护在身后,长剑挺出便要刺向黑衣人。黑衣人仓促格挡,他此番目的并非来杀人灭口,见状足尖点地,翻身跃出窗外,转瞬没了踪影。
待黑衣人彻底离去,持剑男子这才收了剑,转身面向了汀竹。
汀竹见此人并非是她欲想之人,指尖一弹,一枚银针便朝他臂膀射去。男子似早有防备,身子一侧便避过了银针。旋即就抛下了长剑,单膝跪地了她的面前。
汀竹见他此举,一时怔住。还没清楚什么情况,便又见男子抬起右手往脸颊边缘一扯,一张人皮面具应声落下,露出的竟是方才她心中百般揣测的面孔——胡舟!
“胡舟?”她低唤一声,满是惊疑。
“小的胡舟,恳请小姐赐解药!”胡舟单掌覆于胸前,垂首恭声道。
汀竹霎时明了,原来胡舟便是那装神弄鬼之人。
她踱步至胡舟身侧,俯身拾起那张人皮面具,指尖细细摩挲着面具上的纹路,半晌未语。
胡舟见她没有丝毫赐解药之意,便又道:“若是小姐肯赐解药,小的将小姐想知晓的一切,一字不落的和盘托出。”
听闻此言,汀竹半眯起眸子,唇角带起一抹浅笑,“若是我偏不给,你又能奈我何?”
胡舟却笃定道:“小姐不会的。”
“呵呵呵。”汀竹轻笑一声,她的确是想弄清楚这背后的纠葛,遂然淡声开口,“且忍着。”
语罢,汀竹随手便丢了方才所捡的人皮面具,左手捻出一根银针,转身走至梳妆台前,从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中,拿过一盒膏状脂膏。她将银针往膏中轻轻一抹,复又走到胡舟面前,俯身扯过他的左手手腕,将沾了膏体的银针,稳稳扎入了他的腕间。
胡舟初见银针纤细,还在暗想着能有多痛,只当是她小题大做。
谁知银针刚刺破皮肉,便传来一阵似蚁噬般的细痛,随着银针越扎越深,疼痛感愈发强烈,竟似烈火炙烧肌肤一般,疼得他额间冷汗涔涔。
他原以为扎一针便可解毒,待汀竹掏出第二根银针时,他才知道这毒中了几天,便要受几针之苦,若是逾了半月不解此毒,这条手臂便算是彻底废了。
三针落下,针孔之处,皆渗出黑色的血珠。汀竹又递给了他一粒白色的药丸,冷冷道:“服下。”
胡舟捏着药粒,怕她又给自己下什么毒,警惕地看了汀竹一眼。汀竹嗤笑一声,“不过是逼出余毒的药丸罢了,若是要下毒,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替你解毒?”
胡舟闻言,不再迟疑,仰头将药丸吞咽腹中。不过片刻,他便觉右臂的滞痛感消散了大半。
他当即起身,朝汀竹拱手作辑,“多谢小姐!”
汀竹抬眸,眸光锐利,“如今,总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了吧?”
胡舟整了整衣摆,立起了身子,肃然道:“小姐随我来,一切原委,你见了便知。”
汀竹点了点头,先将昏睡的锁秋小心扶到了床上,替她掖好锦被,而后便随着胡舟,踏入了沉沉夜色之中。
......
黑衣人出了暖居阁,右手臂的伤口仍在渗血,他死死按住伤处,踉跄行至幽深巷口。
夜风卷着寒意拂过,他总觉后颈发发毛,似有一道视线牢牢锁着自己,便四下环顾一番,巷中唯有漆黑一片,半分人影也无并。
正欲松口气继续前行时,右上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破风之声。借着月色,他余光瞥见一点白芒袭来。
仓促间他俯身,偏头。一枚泛着冷光的飞镖堪堪从他脸上的面巾上擦过,布料瞬间就被划开了一道裂口,险些便要划破低下的皮肉。
未等他回神,一道玄色身影已足尖点地,自墙头纵落,稳稳立在他面前,竟是个与他衣饰无二的男子。
“我就知道是你,隐夜!”黑衣人咬牙低喝。
隐夜弯腰拾起地上的飞镖,指尖捻着镖身,淡漠扫了他一眼,“再慢半分,你的脸就要跟着面巾一道开口了。”
黑衣人立即就抬出受伤的右臂,伤口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没看见我受了伤吗?”
隐夜瞥了眼那伤口,眉峰微蹙,语气依旧平板,还带着几分不易的揶揄,“我只瞧见堂堂明大侍卫,竟被一个小婢女所伤。”
“你!”明霄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惊怒交加地指着他道:“你方才明明就在附近,为何袖手旁观?”
“这是殿下亲自吩咐你的差事,我的职责,只是在给你传信报位。”隐夜将飞镖收入腰间,语气平淡得不近人情。
明霄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噎得哑口无言,只觉这人死脑筋,比他手臂上的伤口还要磨人。
明霄被噎得胸口发闷,索性不再跟这死脑筋掰扯,咬牙按住伤口往巷深处走,脚步踉跄间,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痕迹。
“去哪?”隐夜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响起。
“回府复命,难不成在这喝西北风?”明霄头也不回,语气里满是火气。他今日本是奉殿下之命去试探这宋府大小姐,谁知不仅没探出底细,反倒折了条手臂,还被这冷面家伙看了笑话,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隐夜却身形一晃,拦在了他身前,目光扫过他渗血的伤口,又瞥了眼巷口方向,“殿下要的是她的底细,不是你带回去的一身伤。况且你这模样回府,怕不是要先被医官扣下,还怎么回话?”
明霄一怔,随即沉下脸,“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在这荒巷里自己包扎?”
隐夜没应声,只是从怀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抛到他面前,“先止了血,跟我来。”
明霄接住瓷瓶,瓶身微凉,他愣了愣,还是拔开塞子,将瓶中粉末倒在伤口上。一股辛辣的痛感瞬间袭来,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可血却真的渐渐止住了。
“殿下早料到你会失手,这才让我在此接应。”隐夜已转身往巷尾的一道矮墙走去。
明霄盯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心里那点火气莫名消了大半。他闷哼一声,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