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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残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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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
林溪猛地从硬板床上弹起,胸腔剧烈起伏,仿佛还残留着梦中战场那窒息般的能量尘埃。下颌处,那被无形流弹击中的幻痛鲜明无比,她下意识地用舌尖抵向上颚,一颗颗数过——门齿、犬齿、臼齿……都在。但梦中牙齿接连松脱、坠落,在焦土上碎成齑粉的虚无感,仍紧紧攥着她的心脏。
“只是梦……”她低声告诉自己,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
窗外,天光未亮,群山还沉浸在一片墨蓝色的沉寂里。只有早起的雀儿在屋檐下发出零星的啾鸣,衬得这边境小村格外的静。这与她记忆中“织网计划”基地里永不间断的低频嗡鸣和警报声,恍如隔世。
她赤脚走到斑驳的木桌前,就着冷水抹了把脸。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三年了,故乡的水土并未完全洗去她眉宇间那丝属于“前外勤特工”的锐利,只是这锐利如今被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笼罩着。那次能量反噬留下的不仅是神经损伤,还有这如影随形的噩梦。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院子里的老枣树伸展着光秃的枝桠,远处传来几声零落的犬吠。她开始每日的复健,动作缓慢却稳定,每一个拉伸,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控制着肌肉,避免牵动那些潜伏在体内的、看不见的伤口。
“小溪,这么早又起来活动啦?”隔壁的王婶挎着菜篮经过,嗓门洪亮,“你说你,年纪轻轻的,身子骨怎么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差?得多补补!回头婶子给你送点刚炖的土鸡汤来!”
林溪挤出一个温和的笑,点了点头:“谢谢王婶。”她无法解释这并非寻常的“体弱”,只能接受这份淳朴的、有时也让她倍感压力的关切。
村口小卖部的李伯也端着搪瓷缸子溜达过来,看着她,摇头叹气:“唉,城里工作压力大吧?看把这孩子熬淘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这山里空气养人,慢慢就好了。”
空气养人?林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后山。那里,在晨曦的微光中,山脊的轮廓如同沉睡的巨兽。她确实是为了这里的宁静而来,为了舔舐伤口,试图找回那个在秘密任务中迷失的、属于“林溪”的自己,而非那个代号“青鸾”的武器。
然而,那掉牙的噩梦,还有醒来后口腔里残留的、仿佛真正流失了什么的空洞感,总在提醒她——有些东西,一旦碎裂,或许就再也拼不回去了。失控的感觉,比身体的伤痛更让她恐惧。
她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冷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底的不安。却不知,山雨欲来,故乡的宁静,即将成为她新一轮噩梦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