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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情丝 ...

  •   兰月给二夫人打着扇,二夫人歪着身子倚在小榻上,胸口像是闷着一股气,怎么都不顺似的。

      “叫你去查衣服的事,这么久了,怎么没个结果?”

      兰月垂眸叹道:“二公子束身自洁,除了书房鲜少出院子,府里的人是一问三不知。奴婢也不敢问得太过,怕引得其他两房的人注意。”

      兰月见二夫人面色依旧沉着,斟酌半分,忽然问道:“夫人可问过公子了?”

      “问过了……”二夫人叹了一声:“说是那日觉得累,多喝了几口,可我瞧着他精神好着呢。”

      这算何事?兰月心道,二公子每日三省吾身,门都不出,就没哪家的公子如自家公子一般规行矩止,她委实不能理解二夫人的操心。

      细数这府里,韶华年纪的姑娘除了二公子那两位亲妹妹,便是些姿容一般的丫头婢子,难道这些人,会让才貌超群的二公子神魂颠倒不成?

      二公子那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丫头婢子肖想,可都没人敢有所动作,为何?还不是因公子圣人一般,不近女色。

      渐而渐之,这些丫头便弃了念头。

      谢家的二公子,日后可是站在枝头上的人,她们可够不着。

      兰月将府里的人想了一圈,忽然记起偏僻小院里还有一个呢。那丫头虽身份家世都不好,可那容貌……

      “二夫人待奴婢再探探……”感觉出二夫人不安心,兰月将扇子打低了些,缓缓道。

      谁知二夫人摆了摆手:“罢了,他最不喜我管他的事,算算日子他也快会试了,何必惹他烦扰。”

      二夫人担心的是,自己查他的事被知晓了,她反倒会被训一顿,还是别找事儿了。

      “今日这天热,你去给他送些绿豆冰汤。”

      兰月身为二房长婢,已是摸透了一些小事,做得很是妥帖。像是天热送解暑的冰汤,天冷送暖胃的热汤,无需二夫人吩咐,早已做在前了。

      “奴婢早就让李娘子送去了,可二公子不在书房。”

      “这个时辰不在书房?”二夫人从榻上坐起,微微蹙眉,接过兰月递来的绿豆冰汤喝了一口,降了心口的燥气,才问道:“你去问问他屋里的,他去何处了?”

      “奴婢亲去问过了,说是好像去书肆买书去了。”

      二夫人有些受不了,她到底生了个什么?还以为他会出去吃吃茶,听听曲,放松一二。结果不是去书肆,就是去买笔墨,她有时恨不得他能与平常人家的孩子一般,别读死书,亲近人些。

      奈何已成了这个样子,老气横秋的,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全无与之聊天的乐趣。

      “快别与我说他的事了。”二夫人又躺回小榻上:“我就等着明年他高中,我也就脱了担子,只等着给他选新妇。”

      说到新妇,二夫人顿时来了精神。

      这百无聊赖的日子过久了,总不知做什么才好,唯有此事能让她提起精神:“兰月,你说郎家的姑娘如何……”

      兰月沉吟少刻,缓缓道:“奴婢听闻……郎家姑娘不爱读书,颇爱打马吊牌……”

      其实女子不读书,本没什么好拿出来根究,可他儿子偏是个喜欢与人论个诗词的人,要是枕边人不懂诗词,还撂下夫君去打马吊牌,那如何能过得到一起?

      “那可不行,总要学过的,才能与他说到一起。”二夫人又将自己认识的世家贵女,放在脑中过了一遍,这才又想起一人来。

      “张家的姑娘呢?”

      “听闻有眼疾……早瞧上了单家那位浪荡子……”

      “荣家的姑娘呢?就是你与我一同去宴上,还夸过好看的那个。”

      “奴婢前几日才听闻她入了坤道,还有了道号,叫什么蔺子真……”

      二夫人扶额,彻底躺平:“还是让他自个儿挑吧,我头有些疼了。”

      兰月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二夫人宽心,二公子是个有主意的人,定会找一个才貌相当,家世匹配的人成婚。”

      二夫人长长一叹:“但愿如此……”

      书铺中,店主在楼梯扶手处挂上“休整中”的牌子。此时的谢怀延手捧着书册,立在书铺子的二楼,看着一本落灰的“游记”。

      绍六带着人上来后便去楼下逛着,顺便盯着别有什么人看不见牌子闯了上去,杪冬则自去了成衣铺子为苏潆选秋衣的料子。

      好在二楼是有门有隔间,使得楼下的声音传不上来,倒也安静。

      谢怀延头未抬,唇瓣微动:“我找了几本游记,虽是好些年前的旧本,却比上次的好。”

      谢怀延将手中的书递给苏潆。

      她还以为谢怀延找她是为那日醉酒的事,要她个解释。原本已做好放低姿态与他道歉的准备,谁知他竟真是让她来看书的。

      属实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她虽接了过去,却连翻都未翻便放下了,委婉道:“二公子不必如此,其实我也……没那么爱看书……二公子明年开春便要会试,我这身份实不配与二公子为友……”

      她整日在小院儿忙着翻土种菜,又得给老夫人做点心,还得抽空去秦香斋指导秦云燕,哪还有时间看书?

      只是不知这谢怀延哪根筋没搭对,隔三岔五送书给她便罢了,竟让她来这书铺子一起看书?

      他谢二公子有一眼便看到头的富贵人生,自己可是一脚踏在悬崖边上。若哪日被谢家赶了出去,别说带着杪冬和姐姐过自己的日子,温饱都成了问题。

      好在她手把手将秦云燕教会了。秦云燕本身手也巧,学东西也认真,这桃酥还真给她做出来了,只是还在磨合味道,加之她的盒子还未设计出来,这推出新售品的计划便搁置了。

      这头忙得不可开交,偏谢二公子还有闲情逸致让她看书,苏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既然因醉酒之事嫌恶了她,又为何邀她过来?这与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有何区别?她虽理亏,也不想得罪谢二公子,但长痛不如短痛,他那日在谢家门口的态度便很好。自己纵使不怎么舒服,回去想想也觉他做得对。

      自己与他要是传出什么,谢家便不只是将她赶出去了。怕是要提前将她嫁了,免了后顾之忧。

      她可不想成为牺牲品,是谁都不值当。

      谁知谢怀延闻言,将手中的书一合。眉目先是挑起,后又微微皱了皱,语气不似刚才柔和,沉冷了些许。

      “苏姑娘这话的意思,是想与我划清界限?难道我谢怀延不配与苏姑娘为友?”

      这是触了谢二公子的自尊心了?苏潆赶紧解释:“二公子误会了。”

      她将微垂的眸抬起,看向谢怀延无奈勾唇:“以二公子才学,会试定然高中,与我这样的人为友,会污了公子懿德之名。还望二公子在谢家只以生人待之,我也能好过些。”

      苏潆说罢伏身行礼,便要离开。

      谢怀延疾步上前,用书册拦了苏潆的去路。

      苏潆隐隐觉得有些不好,退后两步,眼神中已起了几分警惕,又觉很没必要。谢怀延这样的人,能对她做什么?

      想透后,她放松下来,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如平常一般,淡然一些。

      “二公子还有事?”

      “自然有,话还未说完。”谢怀延将手上书册丢到一旁的桌上,眼神沉郁,隐有幽光闪烁:“苏姑娘是怕损了我的懿德之名,还是怕谢家以为你我有系,赶你出府?”

      苏潆见他面色不对,想要辩解,谢怀延却似不想听,缓步上前,一步一句,字字尖刻:“谎话我尚且能分辨几分,苏姑娘不必解释。只你急着与我划清界限的缘由到底为何?我知你不易,在谢家对你确如生人一般,如今是在外面,你又在怕什么?怕人误会你我?还是怕我连累于你?”

      苏潆随着他缓步前行的压迫不断后退,最后被他一句“连累”猛地掷在冰冷的墙面上。

      她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这还是铄懿渊积,如古圣先贤的圣人公子谢怀延?

      此刻,他眸光如炬,灼沸如炎,似要将她燃烧殆尽,剖析内里。这种带有“侵略性”的洞悉,让她恐惧,惊骇,惊惶失措。

      “那日你醉酒做了什么,可还要我复述一遍?”

      又提这事!

      她还以为谢怀延不会再提。

      苏潆闻言,如被人扒了个干净,颇觉难堪。她将头低了再低,却听谢怀延轻声一嗤:“说要做生人的是你,送我点心的是你,找我借酒的是你,抱着我又哭又笑的还是你……”

      他看出苏潆已红至耳垂的窘迫,依旧在缓慢围剿,迫她束手就擒。

      “人说千人千面,苏姑娘到底有几面?不如你将直呛谢宁的姿态摆出来,与我辩辩?抑或搬出六艺的说辞,再糊弄我一番?”

      见她依旧不言,谢怀延一手扶墙,低身凑近她:“那日……苏姑娘说谢二公子若星河璀璨,如明珠华贵,你想要……却要不到……”

      “不!我没说过!”苏潆面红耳赤地反驳:“二公子编排这些莫须有的话出来做什么?我虽醉酒失态,还不至于无知无觉!”

      “苏潆……”

      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嘴硬”。谁会猜到,谢怀延原本无欲无悸的心,因她这一番话,仿若激起千层巨浪,拍得他忽上忽下,不得安宁。

      可有的人,偏跟没事人一样。

      他有些不甘,又觉屈辱。

      他谢怀延从未被人这样轻视过。

      他不懂自己的气恼、心燥、失落,甚至好几个深夜辗转难眠。脑中不断回想这姑娘抱着自己,哭着说她要不到的时候,自己是用了多少气力,才抑制住那颗早已奔泻一片的心念。

      苏潆的脸还未长开,却已如花一般,温软又明艳。似在无形中拨动了心弦般,让他颤鸣不止,荡漾难平。

      自那日之后,谢怀延才察觉出,自己注意她不过短短月余,已被摄神魂,丢了七魄,脑中只余某人的音容笑貌,让他不得安宁。

      既然他都不得安宁了,她为何还能安宁?

      可谢怀延也知道,苏潆畏惧这样的心思,就算他不曾表现过丝毫炽烈,她已开始逐渐后退,将他还未完全显现的情丝狠狠碾断。

      他不能逼,亦还未确定自己是否非她不可。

      他也不能许她退,她得与自己一同感受。

      才叫公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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