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无限】》楠瓜TC

2、301

　　“我叫江小满，是个高一学生。”

　　女孩怯生生的坐在角落，介绍完自己，又回归为“小哑巴”，不再说话，问她问题，也只是点头或摇头，最多回复五个字，“我也不清楚”。

　　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所有疑虑一知半解，进度总不能卡在这里。

　　柳清凝拿出一颗橘子糖，塞进女孩手心里，“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来说说我这边的信息吧，很多都是猜测，如果我们之间有信息差，你就摇摇头，可以嘛？”

　　作为大姐姐，理所应当接下了带小朋友闯关的职责，得保证她能活着见父母，至于自己……从小到大似乎就没有多珍惜生命。

　　这也是为什么知道自己位于高楼窗台，孤立无援时，极速冷静，处理一切。
　　赌对赌错，毫不在意。

　　“姐……姐？”

　　又开小差了。

　　柳清凝揉揉太阳穴，有些疲惫道：“副本时间是2007年，6月19日。”

　　2007年6月19日，701住户被杀，死亡时间不确定，刚好在十五天前也有一起杀人案，两位被害者的死法一样，初步判定是连环杀人，但也不排除是模仿作案。

　　“被害者死前均穿有红舞服，按逻辑应该被线固定，所以才会作出芭蕾舞动作，至于怎么发声，猜测是凶手将一种虫子放进死者嘴里，虫子通过独有的信息传递，能模仿人类发声。”

　　这才产生了诡异的诈尸现象，但是前一小时的追逐战可不是闹着玩的，或许真是死而复生……

　　“副本会在不同地方下发支线任务，但最终目标只有一个：用同样的作案方法亲手杀死凶手。”
　　“我们首先需要知道701发生了什么。”

　　撩起女孩额前的碎发，温声细语，缓缓引导，“不管怎么样，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要活着，好嘛？”

　　她看得出女孩的烦躁，是潮湿让伤口发痒。
　　手腕处的丝巾，随动作一起摇曳。

　　柳清凝凝视窗外。
　　梅雨默然落在玻璃上，滑成一道雨帘。

　　“姐姐……墙。”

　　雨水顺墙体滑落，形成一行字：猫要帮忙保护粮，鼠要为生活偷粮。

　　脑内再次触发机械音——
　　【家，只是一个字，却在无数年间发生了很多】
　　【ten，nine，eight，seven】

　　墙面上的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红色倒计时——六小时。

　　又是猜谜语。

　　如果副本不搞事，任务就是在六小时以内推断出这家住户发生了什么，至于最后四个单词……
　　很常见的倒计时，但为什么偏偏停在了七？

　　江小满轻轻拉了一下姐姐的衣角，“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指代了刚才系统单独颁发的任务，虽然女孩可怜，但柳清凝不觉得两人能在同一个阵营，如果不是敌对方，那真正的敌人是谁？

　　“推断出这家住户发生了什么。”
　　不确定，那就半隐藏，那个四个单词应该是关键信息，所以柳清凝并未透露出这件事，包括刚才简述经历时，也隐瞒了一部分内容。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站在客厅中央，审视整个房间。

　　布局与701家差不多，所有物件都呈现出老旧感，大屁股电视机静静地立在茶几前，播放的动画片没有声音，只有画面，时不时还会闪雪花。
　　动画片，是想表达“幸福”吗？

　　视线掠过客厅并没有找到遥控器，走进一步，弯腰，手碰触到电源线，她想拔掉电源看看电视机会有什么反应。
　　东西掉落声，然后是江小满的尖叫。
　　手悬在空中，又收回。

　　江小满缩在一间大卧室的角落，手捂住耳朵，全身颤抖，她想说话，但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柳清凝连蒙带猜，半分钟后，起身关掉了落在地上的磁带。
　　磁带里播放着婴儿哭啼声，女孩的尖叫恰好盖住了声音，柳清凝这才没有及时注意到磁带中播放的东西。

　　女孩还在尖叫。
　　柳清凝默默戴上耳机，有些烦躁，但奈何面前的还是个小女孩，两人副本中，安慰小女孩的责任就落在了她头上。
　　手轻轻顺女孩的脊背，“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声音很轻，却足够安全。

　　手臂上的倒计时跳转到了五小时，女孩的尖叫也在此刻终于停歇。

　　女孩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躲在大姐姐的怀里，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连滚带爬的起来，低头看向脚尖，双手捏着自己的衣摆，“抱歉……姐姐，是我越界了。”

　　柳清凝有些莫名其妙，满脑子都是：我俩不都是女的吗，她在害羞什么？

　　当然，她心直却不口快，咽下了想说的问题，及时调理情绪，转头笑眯眯道：“没事了，我一直在你身边。”顺脊背的动作也改成了摸头，就像摸小猫那样。

　　知心大姐姐只是人设，柳清凝依旧暗中发散思维。
　　刚才趁乱摸过女孩的脉象，这才确定不是演出来的情绪，但这太过于巧合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刻意干扰她寻找线索。

　　准确来说是在干扰她的思维和行动能力。

　　若是以前，她会先解决眼下的事情，例如江小满突然尖叫，即使自己被吓到，但还是会先拔掉电源，再去查看情况，而不是现在大脑思考，行为却不受控制的遗忘这件事。

　　“姐姐，这个家……应该很温馨吧。”

　　柳清凝顺着江小满的视线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的全家福。
　　“应该很温馨吧。”温馨的都有点诡异了，柳清凝苦笑，全家福里三个人的面部只能看到一堆马赛克挤在一起。

　　温馨吗？

　　柳清凝从小卧室里找到一个盒子，里面装有五颜六色的瓶子，粘了糖浆的餐巾纸以及各样带有花色的胶带。
　　这是“童趣”。

　　江小满从小卧室里找到一本作文本，字迹稚嫩，至于写的内容……与全家福一样，大脑自动屏蔽了所以字词。

　　柳清凝从小卧室的角落找到了一个放了很久，已经坏掉的蛋糕，但依旧看起来美味，蛋糕中间插着巧克力片，上面有一行小字——祝我们家的宝贝永远幸福快乐。
　　珍惜？

　　江小满从垃圾桶里捡到一张报告单，上面所有的检测都显示着健康。
　　健康？？？

　　手臂上的倒计时还剩两小时。

　　实际上任务不是推断出这家发生了什么，而是利用发现的道具用一个词概括。
　　所以最后系统数的倒计时在七结束，意思就是需要七个字词概括。
　　但是从刚才找到的线索来看，只有六个词。

　　柳清凝再度抬头，盯着江小满的眼睛。

　　不对，太顺利了。
　　而且在这三小时以内，她的思维并没有发散，行为跟着思维走，思维又在跟着谁走？

　　大脑一片混沌。

　　她去了卫生间。
　　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流水声大脑也自动屏蔽了。
　　镜子里投射出来的面貌，大脑也自动屏蔽了。

　　大脑在欺骗她？

　　所有寒意爬上脊背。

　　有人在引导她，往错误的方向思考，甚至影响到了大脑。
　　是谁呢？
　　柳清凝看向门外。

　　“阿满，你觉得我们像不像无头苍蝇？”
　　屋子看似不大，但没有准确目标，只能当“无头苍蝇乱撞”。

　　并肩一起走的两人，妹妹率先停下，“什么意思呀姐姐？”
　　无头苍蝇也是需要引导的。

　　柳清凝嘴角扬起笑容，并没有说话。
　　若是同阵营，那这些眼睛看到的东西就是正确的，但若是敌对阵营，所以线索都得反着看。

　　柳清凝走到电视机旁，虽说是身体极力控制着她的思维，但为了“清醒”左手已经鲜血淋漓。

　　靠着痛苦，坚持想法。

　　“姐姐！我膝盖疼！”
　　江小满还想再挽回一下，殊不知她已经清醒，并发现了身份。

　　拔下电源，电视机瞬间黑屏，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屏幕映出的剪影形更像是一把刀。
　　刀，可以切食物，也可以……

　　柳清凝联想到阿满尖叫时的动作——整个人缩在一起，头埋在胸腔处，捂住耳朵，这是下意识动作。

　　也不知怎的就进入了那间小卧室，心有灵犀般去看了墙上的照片，她最开始注意过照片，是个小女孩的四岁生日照，而此时再看，照片已经模糊成一堆马赛克，剪影形变成老人捂住小孩的耳朵。
　　如果说刚才猜测的动画片是幸福，那这一系列产生的连锁反应就是【创伤】。

　　磁带，记录了婴儿第一声哭啼，但如果往后听呢？如果不仔细听，那还真听不出除了有儿童的哭闹声，还有些许打骂的杂音。
　　婴儿哭啼代表着降落或者责任，反着猜也就是【负担】

　　柳清凝转头看向床头柜放的那张全家福，果不其然，他们的面部不再是一托马赛克，可是只有中间小孩的脸还是模糊不清。

　　她是谁？
　　又是一个疑问。

　　小卧室的盒子已经变成医药箱，彩色罐子是碘伏，粘了糖浆的餐巾纸是一卷快用完了的纱布，纱布上还有丝丝血迹，各样的胶带是单一的创可贴。
　　大脑清醒后“童趣”就变成了【暴力】。

　　柳清凝从厨房找出一把小刀切开蛋糕，而蛋糕坯也只是馒头。
　　如果说是家长记得孩子生日，那是珍惜，珍惜当下幸福，但如果这块“蛋糕”变样了，柳清凝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抛弃】
　　在特定语境下，珍惜的反义词也可以是它。

　　作文本上的内容也清晰可见，读了几篇意识到但凡涉及到有关于家人的题目，都只写了母亲，而没有父亲。

　　先前看到作文本，并不明白能用什么关键词语概括，现在倒是有些思绪了。
　　确实，现在的父亲大多都在【缺席】。

　　最后，那□□康的体验单，自然变为了一张确诊为心理疾病的报告单。

　　【进度百分之四十，请继续加油】

　　猜错了？柳清凝盯着那几样物品，皱眉思考。
　　家暴产生创伤、婴儿哭啼、小学作文本……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顺序错了。
　　磁带在最前，因为是婴儿第一声哭啼，字词父母身上就有了责任，反义就是【负担】。

　　小孩都喜欢看动画片，首选大屁股电视剧，而它和照片可以放为一组，这两个的共同点就在于需要从剪影形观察。

　　第三组，孩子渐渐长大，记忆投射到家庭，剪影形“刀”后就代表着大战一触即发，不管谁是那个施暴者，都是家暴。

　　本子记录了六年小学的作文，所以是第四组。

　　蛋糕上插的是十五数字的蜡烛，所以十五岁生日是有一方【抛弃】了女孩，让她耿耿于怀到现在。

　　或许是因为抛弃，心理从而产生巨大的错落感，积累了多年的情绪终于化成了【疾病】。

　　手臂上的倒计时归零，钟表指针走向六点。

　　【进度百分之九十，请继续加油】

　　脑力风暴终于结束，还差最后一个词，但终归是不需要接受惩罚，柳清凝长舒一口气。

　　可是另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鼠】就要接受惩罚。

　　惩罚是什么？

　　“啪”
　　一个突然闯入的男子近直走向江小满，响亮的一巴掌让两人都未曾设想。

　　柳清凝对上肥硕男子眼睛，也是这一看她想到了这是全家福照片中的男人。
　　“您……”

　　话语又咽回肚子，准确来说男子掐住了她的脖子，这才不得已停下口舌之劳。

　　柳清凝想抬脚去踢，但奈何力量悬殊，动弹不得，更何况男子力气增大，大脑越来越缺氧。

　　会死吗？

　　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会死。

　　白衬上，低马尾，细小的手腕戴着电子表，明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学生，哪怕自己也恐惧，江小满依旧义无反顾的从桌边拿起棍棒，往男子后脑勺砸。

　　就一下，男人晕倒在地。

　　阿满，那个小妹妹反握柳清凝的手腕跑向门口，临走前她说，“抱歉姐姐，这个人不处理掉，后续还会来找我们的。”

　　江小满抿唇，将那颗橘子味的糖果反塞在柳清凝手中，“对不起姐姐，我骗了你。”
　　“还有……谢谢你。”
　　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江小满！”
　　回应柳清凝的只有厚重关门声。

　　这就是惩罚吗？柳清凝还是很急，即使是惩罚但也不能将这么一个暴力男子放进去！
　　“怎么办”一词，开始占据大脑。

　　19点，天已昏暗。

　　雨停了，走在街上，路灯发出的微弱光印着他，偶尔一辆车驶过，路人走过，他们走的匆忙与那个无所事事的她形成鲜明对比，也更加显得孤独。

　　柳清凝想要找警局，却绕了好久没有找到，想找路人借电话报警，才发现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忽略她的存在。

　　该何去何从？

　　闻到刺鼻消毒水味才发觉自己走进了一家小诊所，但她并没有受伤。
　　忧郁片刻，取了纱布结账。

　　小县城很小，没走两步又进入了这最繁华的地方——酒吧一条街。

　　酒吧一条街却只有一家能喝酒的地方，规模还不大。
　　站在门口，却迟迟不肯推门。
　　不知不觉中，外界已全无声息，很静，就像全世界都安静了。

　　不对。
　　还有声音！

　　很轻，很轻的啜泣。
　　是那种压抑了很久，已经累到心脏虐痛的哭泣。

　　声音源于酒吧旁的小巷里。
　　那巷子里没有路灯，柳清凝不敢赌，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再告诉她：那是关键线索。
　　女孩闭闭眼，打开手机照灯，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走入。

　　一步，两步……
　　一声，两声……

　　心跳与脚步同起同落。

　　已记不清走了多少步，再回过神已然看清了那声音的主人。

　　江小满。

　　她们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门相望着，一个站在光里，一个缩在阴影里，像是一道新的谶言，又像是一种宿命，此生此世，难解难分。

　　柳清凝手臂上豁然出现一个十秒倒计时。

　　这是任务的最后时间。

　　十秒……
　　五秒……

　　最后一个词是【救赎】。

　　她并不知这出戏想要表达什么，但她太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感觉。

　　青春疼痛，或许是每个中二时期的少年都幻想过的，一人跌入黑暗一人闯入黑暗。

　　【恭喜玩家「猫鼠」游戏完成率百分之***，请继续加油！】

　　机械音又与女孩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重合。

　　她说：“姐姐，我好痛。”

　　是夜里的生长痛，是青春后期的初智齿，是胃里无法破土的蝴蝶。

　　也是最为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