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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纯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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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无休醒来在院里转了一圈,没见到星昭的身影,便如往常一样先是在菜园里浇了圈水,又侍弄了番花草。
那些厌倦了人间斗争的修士们最终都选择避世蓬莱,不单是因为此处灵气充裕,更是因为这里能获得内心真正的平静。
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那个脾气火爆的药王谷谷主拎着柄长剑,怒发冲冠地直向他冲来。
路无休还未起身相应,长剑就已经抵在他喉口。那剑身很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白羽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是极纯的灵铁才有的光泽。
路无休对剑上凌冽的杀意罔若未闻,赞道,“好剑。”
瞿如将剑身一转,压在路无休肩膀上,抵着他的脖子道,“你骗得过星昭,骗不过我。”
剑锋又近了一寸,瞿如释放出迫人的威压,“说,你留在蓬莱究竟意欲何为?”
路无休身形一晃,不得不将大半身子靠在桌案上,他手臂勉力撑着身体,筋脉在皮肤下疯狂的跳动。
声音从胸腔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谷主...何出此言,不是你们将我带回蓬莱的吗?”
眼前的人弱得很,不过片刻,脸色便越发苍白,像是要晕过去。
瞿如撤下威压,收回白羽剑,“今日看在星昭的份上,我放你一次。”
他恶狠狠地接着道,“回去告诉清虚老贼,若他日再有他的人出现在蓬莱,我瞿如,必杀之后快。”
他的眼神狠戾,丝毫不掩饰对清虚的深恶痛绝。
路无休面带疑惑,形容无辜,“家师虽常说对蓬莱有愧,但一向为人清正,不知是否有什么误会,不如借此机会将误会解开。”
他神情诚恳,瞿如确是不信的,“他为人如何,你这做徒弟的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
“公子说笑,我与师父相处数十载,师父为人我再清楚不过。”
瞿如本意只是想来警告路无休,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我懒得与你多费口舌,伤好了就快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蓬莱是为了什么。”
路无休垂眸,眸光却落在了院门处。
他勾起唇角,看向瞿如,神色似有纠结,“若我就此离去,怕是会惹星昭姑娘伤心。”
瞿如心中怒意翻滚,冷哼一声,“别自作多情了,真以为阿昭看上你了。”
路无休闻言反而眸光一亮,像是一个初入情网,春心萌动的少年,带着些羞涩和甜蜜,“谷主也觉得星昭待我不同吗?”
瞿如自上俯视着这人修,心中暗啐,真是好不要脸,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只见那人修笑意更盛,语气里柔情似水,可那双漆黑的眼里却写满了挑衅,“若是我想带星昭离开蓬莱,谷主可能应允?”
这人修看着人畜无害的,没成想打得是这个主意。
瞿如心中一时气极,哪里还管眼前的人能不能用灵力,挥起剑就劈向路无休,可这人竟连躲都不躲。
瞿如虽觉有异,但箭在弦上,左右是这人挑衅在前,星昭也怨不得他。
凌厉的剑势被一道强横的灵力生生拦下,星昭挡在路无休身前。她连看都没看瞿如一眼,就急忙去确认路无休是否受伤。
星昭扯着路无休的衣袖看了一圈,身上没有伤,只是他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多了一道极长的剑痕,不深,但血染红了小半边脸,看着有些吓人。
星昭抬手将灵力聚于指腹,轻轻在伤痕上抚过,止住了血。
路无休自星昭出现起便垂着眼角,沉默的任由星昭动作。
他在这个平常做什么事都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女子眼里第一次看到焦急的神色,和一点藏于眉宇间的疼惜。
柔软的指腹带着灵力熨帖着他的伤口,连带着心口也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灌满。
其实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灵血体质让他无论受多重的皮肉伤,最终都能长好,但路无休此刻却希望这伤口最好留的久些。
星昭转过身,面带愠色,出口便是指责,“你不知道他用不了灵力吗,何必动手。”
未等瞿如开口反驳,路无休便在身后拉扯了下星昭的衣角,他从星昭身后走出,并肩站在星昭身旁,微低着头看向她,细密的长睫覆盖着他的眼眸,将眼角勾勒出惑人心弦的弧度。
他柔声道,“是在下惹谷主不快在前,星昭不要责怪谷主。”
瞿如本看到他脸上那道骇人的伤,也想是不是今日过分了些,却在听到路无休这句话时又轻易被他勾起怒火,他举起白羽剑又是一剑挥下,“还装!今日我便扯下你这张面皮!”
“嗡”地一声,星昭再次将他的剑势挡下,她警告道,“瞿如,你别太过分了。”
瞿如胸腔起起伏伏,半晌咬着牙道,“我过分?你如今脑子不好,眼也瞎了不成?”
“瞿如?你怎么也在这儿 ?”,花苡宁清亮的声音从瞿如身后传来。
瞿如一顿,冷眼看了眼并肩而立的二人,收回了白羽剑。
花苡宁落定,便见三人各有各的神情,瞿如怒气未平,对面站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一脸的无辜。星昭看起来有些头疼,见她来了,一个劲儿给她打着眼色,让她把瞿如弄走。
只一瞬间,花苡宁已经明白,眼前的场面,明摆着是瞿如争宠不成反恼羞成怒,在这里无理取闹,星昭只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和星昭设完汇灵阵后,本想来一同瞧瞧能住进星昭这院子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临时被宗族长老叫走,怎么会错过这百年难遇的好戏,花苡宁心中颇觉惋惜。
“没什么,只是有人眼神不好,送些清心明目的药”,瞿如语气生硬,也不忘了嘲讽,显然还没消气。
星昭对他总是夹枪带棒的样子习以为常,反正瞿如闹得再凶,无论主动还是被迫,让他做的事还是会一件不落的照办。
花苡宁撇了下嘴角,当谁听不出他阴阳怪气呢。
她转而看向一直默声不语的青年,一双眼瞬间燃起兴奋的光芒,围着他绕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才问道,“你就是阿昭带回来的那个剑修?”
她伸手一路从路无休的肩膀捏到手臂,一边捏一边道,“怎么瞧着有些瘦弱,你真是剑修?”
眼看着那手就要摸到胸膛上去,被星昭拦了下来,“苡宁,别闹。”
星昭不由头疼,苡宁这不管不顾,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一半都是因为她。
花苡宁悻悻地收回手,“好好好,人是你的,我不碰便是。”
星昭向路无休介绍道,“花苡宁。”
她没有点明花苡宁的身份,但蓬莱仙岛岛主的名讳仙门百家却是无人不识的。一个不喜世代传承的医术,反而热衷于炼体武学,凭一己之力挽蓬莱于大厦将倾的女子,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不着调的性子。
路无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抬手作揖,“原是岛主亲临。在下九华剑宗路无休,师承清虚道人。在岛上叨扰多日,还要多谢岛主收留。”
瞿如在他提到“清虚”两个字时不由将手中的剑又捏紧了些。
花苡宁摆了摆手,“你这条命可是阿昭费尽心思救回来的,谢我就不必了,好好对她才是。”
言语间一副语重心长,大家长的样子。
路无休的脸不知是因为伤口,还是别的什么,透着粉,“星昭她很好。”
这语焉不详的话再配上他欲语还休,眉目含情的神色,简直是将“他看上星昭了”这句话摆在了明面上。
瞿如有些看不下去,他也懒得管这人真情还是假意了,星昭爱怎怎吧。
他拉着花苡宁就要走,“行了,人家在这儿郎情妾意的,关你什么事,走走走。”
花苡宁一边被扯着胳膊往前走,一边腹诽着,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我。
待二人走远,路无休抵拳咳了声,红着一张脸,似乎有些尴尬,“我...我今日做了火腿烩山菇,星昭可要尝尝?”未等星昭应答,转身就要离开。
又跑。
星昭觉得好笑,这人在瞿如面前锋芒毕露的,三两句话就将瞿如激得失了理智,如今在她面前倒是扮起纯情少年来了。
星昭一个箭步挡在他身前,“公子又想跑?”
路无休顿住脚步,女子灵动艳丽的脸正仰面对着他,轻盈的呼吸隔着几许空气落在他锁骨上,泛起痒意。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无声的将他包裹,如同一张网,让人深陷其中。
像是梨花的清香,但更惑人。
他喉头微动,声音低哑,“星昭想做什么?”
星昭眸光闪动,勾起笑,“公子适才说的话都忘了?是公子你想做什么。”
星昭步步逼近,路无休步步后退,竟直接撞到了院中梨花树的树干上。
顷刻间,无数花瓣落下,在空中旋转、飞舞,而后缓缓落下,如同冬日初雪。
“说...说什么?”,路无休的脸跟脖子连着红了一片,竟是连看都不敢看星昭了。
雪白的花瓣落在他的颈间,将那红衬得更艳了。
星昭抬手,指腹轻轻划过路无休的脸颊,落在他的脖颈处,指腹之下,是路无休跳得飞快的脉搏。
路无休眼睫微颤,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就当他以为星昭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那似有若无的温热却撤了开去。
他抬眼,就见星昭已经站在几步开外,眉宇间有些失落,“我待公子诚心诚意,可公子却总是遮遮掩掩,如此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她的声音冷淡,转身离去的动作干脆潇洒,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路无休心中一慌,连忙追上前去拦住她,“我没有。”
星昭眼眸一亮,只盯着他。
路无休模模糊糊地道,“我是怕你因我与蓬莱生隙,我心中歉疚…实在无以为报…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