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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你拿出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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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杜旭大喊道,“妈!”
王萍聚捏了把汗。
她想催促许既白快点道歉,但如果她出声了,就违反许既白提出的要求。
可不出声,杜旭的精神就会不稳定。
“我现在又不会打你,怕什么?”
杜旭想把手机扔掉,但一种诡异的冲动克制住他。
他想看看许既白经历过一切后,是否还像初一时那样,阳光活泼,意气风发。
他想看看许既白是否还能对着漫天晚霞笑出小虎牙;是不是还会把冰镇汽水的第一口让给他人;是不是即便被生活按在泥泞里,眼底仍藏着那年夏天没烧尽的少年意气。
如果不是,那么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杜旭深吸了好几口气,克制住恐惧。但杜旭做不到直视许既白的脸。所以他把手机反转,去听对方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道歉啊。”
不等杜旭瞪大眼,许既白就开了口,“对不起。”
杜旭又惊又惧,”你……!”
“阿姨,满意了吧?”
王萍聚特地安静了会,伪造出自己急匆匆赶来的样子,“不,不行!”
许既白问,“那你想怎么样?”
王萍聚喉头哽咽,“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绝对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
“啊,”许既白想了想,“重高的熄灯时间快到了,这样吧,我打字道歉。”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妥协,“发在平台上,所有人都能看到。这样总可以了吧?”
“行!”
王萍聚几乎要乐疯了,虽然道歉的代价是丈夫死了,儿子疯了,家里还有一堆债务没还。
但只要能看到许既白的道歉信,王萍聚就觉得一切都不是事。
毕竟,不是还有那帮网友吗?
杜旭听到“重高”二字时,眼底的憎恶更甚,一个不注意,犬齿就咬破了口腔。
凭什么?
“儿子,”王萍聚把手机放好,“你待会要吃什么?“
杜旭舔了舔伤口,只觉得舌尖染上了铁锈味,恶心难尝,“不饿。”
王萍聚离开了。
杜旭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妒忌,他恶狠狠地一拳砸在被子上,幻想那是许既白。
当年的杜旭其实可以中考的,但他心理出了问题,加上初三的课程他跟不上,干脆休学了。
他家里没背景,但另外三人有啊。
出省的出省;托关系的托关系;走艺术的走艺术。
他们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塌了一条道没关系,还可以另辟蹊径。
只有自己的未来被埋葬。
不过没有关系。
很快,许既白也要和他一起,被顶上的泥土掩埋,成为一副棺材。
思及此,杜旭这才松了力道。
外面的王萍聚等了半晌。
“肯定是平台有延迟。”她小声嘟囔着安慰自己,期间,她过一分钟就要刷新一次页面。
最后她索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手机稳稳地放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一片白色中,王萍聚甚至开始在脑子里构思许既白道歉信的措辞。
“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对杜旭同学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我枉为烈士之后……”
王萍聚一拍大腿。
对,他必须提到他的父亲,他必须承认他玷污了他父亲的名声!只有这样,这封道歉信才算完整,才算解气!
刷新了十几次后,终于弹出了一大段话。
“儿子,儿子!”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几乎是贪婪地阅读着那些她期盼已久的文字。
王萍聚小跑着赶到杜旭身旁,“发了,发道歉了!”
“嗯?”
“关于近期网络上流传的事件,我,许既白,在此向杜旭同学及其家人,另外三人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杜旭灰暗的眼底一亮,迫不及待把手机夺过来。
“先前我态度不好,对各大网友和受害者造成无端困扰与情感伤害,对此我深感愧疚与自责。那些冲动之下的失当言论,不仅刺痛了杜旭同学与另外三位当事人,更辜负了大家的信任,扰乱了网络秩序。“
原本杜旭还觉得许既白会搞鬼,现在来看……杜旭越想,他的嘴角就越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
“我深刻反思了自己的行为。我不该在教室里与杜旭、蒋依诺、胡同初、陈晓四位同学发生冲突,更不该在他们挑衅的情况下进行反抗,导致杜旭同学受到惊吓,精神受到创伤。”
其实许既白写到这里时就忍不住翻白眼了。
“我该道歉,四个傻逼精神不正常。尽管他们不会说人话,只能用更含蓄的狗叫来表明对我的厌恶;尽管他们手多,只能用拿我的东西缓解自己的手痒。”
“我该道歉。我爸给我的玉佩被“千手蜈蚣”的蒋依诺拿走,可能是自己太喜欢又没钱买,自己还很仗义吧,所以和其他三个傻逼分着带。”
“在争夺的过程中,蒋依诺同学脑子抽筋了,手一滑,不小心把我的玉佩打碎。又恰好,飞溅的玉石碎片滑到了我的眉下,好感谢啊,不用花钱就享受了点痣服务。”
“我还有几百字道歉信没写完,因为时间原因,我明天再细细讲解。四个傻逼,我的道歉够诚恳吧?“
杜旭愣住了。他把手机合上,歇斯底里地尖叫。
时间不早了,这样下去绝对会引起邻居的不满。王萍聚赶忙低声安慰,同时在帖子下打字,说许既白说的话全是假的。
底下又吵起来了。
“怎么又有反转?”
“我觉得两方都有问题。”
“你就听他说吧,一点证据都没有。“
“但一般来说,哪里有一个人霸凌四个人的?”
“变脸不带我,可以可以。”
“但许既白打人的事你说是不是真的先?”
“那打人不是因为四个人先霸凌许既白吗?”
“许既白有证据说被霸凌了吗?”
“所以他说明天细讲。”
……
王萍聚看着评论区逐渐失控的风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他在胡说!我儿子现在精神状态很差,就是被他害的!一个施暴者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阿姨,我现在有点不敢站队了。”
“明天再说吧。”
“我还是觉得杜旭最可怜,未来都被毁了。”
“明天说明天说。”
……
王萍聚安慰了一会杜旭,忽然问,“许既白说的,是真的吗?“
杜旭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妈?你……你信他?”
“不信,不信。”眼看杜旭又要陷入崩溃,王萍聚赶忙补救,“许既白他不是个好人!说的话全是假的!”
王萍聚絮絮叨叨说了一会,说得自己的脑子都乱了。
她终于觉得,治疗一个人的代价,就是把自己给搭进去。
杜旭睡了。王萍聚蹑手蹑脚离开,她站在阳台上,问了一个人。
王萍聚:现在怎么办?
王萍聚看见发出去那条带着红色感叹号的话,沉默半晌,轻轻删除了对话框。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就这样干站着到了天亮。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闹钟。
早上七点。
王萍聚机械地走回厨房,开始准备早餐。淘米、点火、看着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杜旭一觉睡到下午,王萍聚发了一个徬晚的呆。许既白晚上继续发道歉信。
帖子先是一张图片,是许既白的正脸照,眉下的血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偏能一眼叫人看到。
杜旭呼吸急促,夺过王萍聚的手机。
王萍聚:你有什么证据?说不定是你自己弄的,然后嫁祸呢?
许既白: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嫁祸的?
王萍聚:我家儿子被打是真的,你的血痣是不是他造成的就不一定了。
许既白一噎,这倒是实话。
他想起许镇往日吹嘘自己审讯犯人的话术。
一个人的谎言难以攻破,但如果是两人及以上,就好办了点。
只要分开审问,问同一个问题,总有一个人的话术不一样,抓住这个不一样,就能达到自己目的。
但其他三个跟死了一样不出声。
许既白问,“你家儿子为什么被打你不知道?”
“就算他手是多了点,那你也不能……”杜旭打字打到这里时,胸腔隐隐作痛,“打断他的两根肋骨!”
许既白说,“该你的。”
“……”
杜旭恶狠狠地戳着屏幕,“退一万步来说,你也不应该下手这么重,就不能告老师或者家长,制止我儿子吗?“
“他妈的。“许既白暗骂一句,已经忍不了了,他探身扭开水龙头,直接切换语音模式,“你嘴巴还能再贱一点吗?”
杜旭一挑眉,“说不过了吧?”
眼见许既白毫无动静,杜旭的恐惧也消失了大半,“你还是那么冲动,我儿子不就说了你几句,至于吗?“
对方弹出一句,“说的不只是我,还有我家人。”
杜旭嗤笑一声,“有证据吗?不要张口就来。“
他享受了整整一周的心理治疗,外人看来好了大半,实际他只是装得太久,有些找不回自我了。
他笃定许既白不会提及他爸,在杜旭印象里,哪怕许既白遭遇了什么事,也不会告家长和老师。
一开始的他们还有所忌惮,直到多次的家长会上,许既白的座位都是空着的。而老师也不喜欢许既白。
很顺理成章,但谁能想到他不是个软柿子?
杜旭心里飘飘然,完全忽视了一旁的王萍聚。
她看着儿子,觉得有些陌生了。
然而王萍聚没有制止杜旭的做法。
许既白:“好,那监控录像怎么解释。”
杜旭仔细算算,距离毕业快过去了两年,监控备份肯定都删完了。于是他毫不示弱,“你倒是发出来监控录像,我儿子不可能做的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