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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红发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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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林,第一次开口前,先看见一场黑色的雪。
凌晨四点二十,庄园西翼。
壁炉的火被调成最小,松木噼啪作响,像老人在咳嗽。
俞晨被允许单独留下,房门半掩——这是维奇从未给过任何外人的信任,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踏进仇人的心脏腹地。
阿林坐在地毯中央,背对壁炉,面前是一整座用扑克牌搭成的“雪屋”——
没有颜色,全是背面朝上的白,像被抽走血肉的骨骼。
他手指修长,指节却苍白,正把最后一张牌压在屋顶。
完成的那一刻,他抬眼,看向俞晨染黑的头发,目光像穿过一层不存在的雪。
俞晨蹲下身,保持与他平视,声音压得极低:
“殿下,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她用的是中文,不带巴黎腔,像怕惊动雪屋的骨架。
阿林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茶色瞳仁映出壁炉火光,像两枚被稀释的蜂蜜。
他的视线落在她发梢——那里,有一缕极淡的红色,被黑色染料掩盖,却在火光里露出马脚。
他眨了一下眼,像确认雪屋不会倒塌,才极轻地点头:
“问。”
“你父亲,平时几点起床?”
“六点,雷打不动。”
“起床后会做什么?”
“咖啡,两勺糖,然后看前一晚的赌场监控。”
“他最怕什么?”
阿林指尖在扑克边缘停顿,良久,吐出两个字:
“失去。”
失去什么?俞晨没有追问,她怕惊动雪屋。
她换了个问题:
“他书房里,有保险柜吗?”
阿林抬眼,目光再次落在她染黑的头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有,密码是……”
他停顿,像在回忆,又像在确认:
“你的生日,倒序。”
我改的。
俞晨指节无声收紧,面上却不动,只轻轻“哦”了一声,像第一次听说。
阿林却忽然前倾,茶色瞳仁与她相距不到十厘米,声音轻得像雪落: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俞晨心跳漏半拍,面上却笑,声音低而稳:
“第一次来。”
阿林垂眼,指尖去碰她发梢——那里,极淡的红色在火光里闪了一下,像雪屋里唯一的颜色。
他声音更低,像在自言自语:
“小时候,有个红发女孩,也在这里搭过牌屋。”
他停顿,茶色瞳仁映出壁炉火光,像两枚被稀释的蜂蜜:
“她告诉我,雪屋塌了,就要跑。”
俞晨指尖微颤,面上却笑,声音低而稳:
“殿下记得真清楚。”
阿林却忽然伸手,指尖去碰她指节——那里,有薄茧,有旧疤,像另一座雪屋的裂缝。
他声音轻得像雪落:
“你……是不是她?”
俞晨没有回答,只伸手,把雪屋最顶端那张牌轻轻抽出——
整座白色建筑瞬间崩塌,扑克牌如雪崩,散了一地。
她声音低而稳,像给雪屋画上最后一笔:
“雪屋塌了,殿下该跑了。”
阿林却坐在原地,茶色瞳仁映出满地白骨,声音轻得像雪落:
“我不跑。”
他抬眼,目光穿过她染黑的头发,像穿过一层不存在的雪:
“我要等太阳回来。”
壁炉火光渐暗,雪屋已塌,满地扑克像被抽走血肉的骨骼。
俞晨起身,背对壁炉,声音低而稳:
“殿下,晚安。”
她转身,走向门口,背影被火光拉得老长,像一条尚未写完的对称轴。
阿林坐在原地,茶色瞳仁映出满地白骨,声音轻得像雪落:
“晚安,红发女孩。”
无人知晓的雪,仍在下——
雪下,是儿时记忆里的红发,是雪屋塌了的跑,是密码倒序的生日,是枪口背后最柔软却也最致命的一击。
雪未化,太阳未归,雪屋已塌,却有人坐在原地,等太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