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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三个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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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校那天,初夏的风带着栀子味。
俞晨把训练包甩在左肩,艳红发尾跳出棒球帽,像一截不肯熄灭的火线。同行的可心一路叽叽喳喳的。
“欸,听说今晚有流星雨,学生会要在操场发观星券!”她蹦两步,回头冲俞晨笑,“一起去?”
“看情况。”俞晨随口应,手指勾着背包带,指节还留着浅浅牙印——被某人“负责”时留下的私章。
拐过紫藤长廊,前方树荫下立着安译。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他手里捏着一只淡蓝信封,边角印有烫银小行星——学生会天文社的标记。可心“哇”地低呼,自动消音退到两步外,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蹦。
“俞晨。”安译走近,把信封递过去,声音低而稳,“今晚观测券,附带……一点私人内容。”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散在风里。
俞晨接过,指尖触到信封里硬挺的卡纸,还有一层柔软的信纸——厚度不对。她没当场拆,随手团了团,塞进校服口袋,动作潇洒得像接了一张传单。
“谢了。”她点头,迈步就要走。
“不看看?”安译声音低下来,耳尖微红。
“晚上有空再说。”俞晨背对他挥手,脚步没停,艳红发尾在风里一甩,像给空气划了道火痕。
可心小跑追上,压低声音:“万一是情书呢?”
“那就当流星雨赠品。”俞晨笑,指尖在口袋里摸到那团纸,硬卡纸被折得微弯,像一颗尚未命名的星,暂时被关进掌心轨道。
她没回头,所以没看见——
安译站在原地,指节在裤缝轻敲两下,像给延迟的解答写脚注:
“第三解法,已送达。”
夜里 21:40,操场东南角。
流星雨观测券换来的,是一小块被圈起来的“天文角”——远离篝火,灯全部熄灭,只剩荧光指星笔在空气里划出绿光。俞晨踩着熄灯铃才来,她仍戴着棒球帽,把艳红发尾塞进后调节孔,像把火暂时收进匣子里。
可心去领荧光棒了,留她一个人坐在折叠椅。夏风带着草屑味,她这才掏出那团被揉皱的纸——
硬卡纸是观星券,背面用铅笔写满字,是安译一贯的工整:
省赛那天,你在拳台写答案,
我在看台写解法。
第三解法其实只有一行——
“如果你愿意,我想把答案写在你身边。”
落款不是名字,是一串坐标:北偏东 18°,距离 1.3 km——正是此刻她坐的位置。
俞晨盯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纸面,耳尖被远处的荧光灯映得微红。她刚想抬头,一道阴影落在券面上——
安译来了,手里拎着一只小型望远镜,镜片反射出点点星光。他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被风鼓起,像一面未展开的帆。
“坐标准吗?”俞晨先开口,声音低,却带着少年特有的锋利。
“准。”安译把望远镜递给她,指尖碰到她指背,“对准 18°,能看到今晚第一颗火流星。”
俞晨接过,镜头对准夜空——视野里,墨蓝天幕缀满碎钻,她微微调焦,一颗亮斑突然闯入视线,拖着长长尾迹,一闪而逝。
“看见了?”安译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俞晨放下望远镜,侧头看他,目光比星光更亮,“答案写我身边?”
安译喉结动了动,刚想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口哨声——篝火晚会进入“关灯倒计时”,整个操场瞬间黑下来,只剩荧光棒与天际流星交相辉映。
黑暗放大了心跳。俞晨往前半步,把那张观星券折成小小方块,塞进安译衬衫胸口口袋,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答案先留着,等我能把‘身边’空出来,再给你写。”
说完,她后退,转身走向荧光棒人海,背对他挥了挥手,像给延迟的解答画上一个破折号——
未完,待续。
安译站在原地,指节在胸口口袋轻敲两下,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
“好,我等你空位。”
夜风继续吹,流星一颗颗划过,像提前写好的回合铃——
这一次,不再有人抢答,只剩对称轴,慢慢靠拢。
22:15,操场熄灯倒计时结束,荧光棒人海散去,只剩保洁的手电在远处晃动。
俞晨把望远镜塞回安译手里,转身往宿舍区走。夜风带着草屑与木炭味,她摘下棒球帽,艳红发尾被风吹得一甩一甩,像一条不肯熄灭的引信。
可心早在宿舍楼下等得跺脚,远远看见她,便小跑迎上:“流星看了没?几等亮?”
“一等,火尾很长。”俞晨只答了句,便埋头往楼里走。她口袋还揣着安译那只被折成小方块的观星券,纸角硬挺,每一步都轻轻戳她腿侧,像提醒她——
“身边空位”尚未写完。
宿舍走廊 22:25
灯管老旧,嗡嗡作响。俞晨刚掏出钥匙,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口哨——三声,短-短-长,是萧桅的暗号。她回头——
安全门后,一道黑色剪影倚在墙边,帽檐压到眉骨,只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红色拳套袋被扔在脚边,像刚下训练场就直接杀过来。
“小流星好看吗?”萧桅声音低,却带着明显的薄荷味——刚洗完澡,发梢还湿。
俞晨心口一跳,面却不动:“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萧桅耸肩,指节在帽檐轻敲,“一中到体校女生宿舍,两点二公里,十分钟热身。”
她说话间已走近,距离半步停住,鼻尖几乎贴上俞晨的,呼吸带着刚嚼过的冰口香糖,凉而甜。艳红发尾被风带起,扫过萧桅锁骨,像猫尾巴扫过心头。
“券呢?”萧桅忽然问。
俞晨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安译那只观星券。她下意识摸口袋,纸角还在,却被她悄悄往深处塞了塞。
“扔了。”她撒谎,声音稳。
萧桅眯眼,指腹去碰她耳垂,一路滑到颈侧——那里,被湖水泡过的新皮肤还泛着淡粉,指痕早褪,却留下一点牙印,边缘浅白,像未拆封的私章。
“扔了好。”萧桅声音低下来,却带着明显的醋味,“省得我吃醋。”
她话音未落,指节已勾住俞晨口袋边缘,轻轻一挑——那只被折成小方块的观星券,就这样被勾了出来,硬卡纸在指尖转了一圈,像被摘下的星。
“撒谎的猫,要罚。”萧桅把纸方块举高,另一只手去挠她腰窝,声音哑得拖尾,“罚你——现在给我写答案。”
俞晨被挠得直缩,却又不肯抢,怕纸屑掉一地,只能小声抗议:“别闹,宿舍有监控。”
“监控死角,我提前踩过点。”萧桅笑,把人往安全门后一按,背脊抵住墙,像提前敲响的回合铃。
她把纸方块重新塞进俞晨手心,却用自己的手包住,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答案写我身边,行不行?”
黑暗里,冰薄荷味俯冲下来——唇被含住,先是轻碾,再是咬。俞晨手指被包在对方掌心,纸角硬挺,像一颗被同时捏住的星。她呼吸被掠夺,却用小指勾住萧桅小指,像给延迟的解答画上一个破折号——
行。
22:35,宿舍走廊灯自动熄灭。
安全门后,两道影子仍重叠,像对称轴终于靠拢,只剩心跳在黑暗里“咚、咚、咚”——
像地铁声,像拳台声,也像有人低声说:
“答案,只能写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