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意》伊鱼水儿

29、被禁足的日子，度日如年

　　公主被禁足在苍山殿西厢房的第一日，天色阴沉得如同被墨色浸透的绸缎，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
　　她倚在雕花檀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檀木窗边。
　　窗外，雨丝如细密的银线。
　　"公主，该用膳了。"阿霞端着食盒悄然进屋，铜盘里盛着烤得焦黄的乳扇，奶香混着玫瑰糖浆的甜腻，在潮湿空气中漾开。
　　如意淡淡地说道：”先放桌上吧！“。
　　人未起身，视线还是静静地看向窗外。
　　"这雨，倒像是要把人困在回忆里。"公主轻声呢喃，目光落在窗棂上。
　　雨滴顺着瓦片滑落，在窗纸上晕开了淡淡的水花。
　　公主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阿霞，阿紫，宫中是否有《霓裳羽衣曲》的曲谱？"
　　阿霞与阿紫对视一眼，阿霞回复道:"公主，奴婢不知曲谱是否尚存宫中”。
　　阿紫轻声回道:"听闻宫廷乐师们，之前演绎过《霓裳羽衣曲》的片段。"
　　公主听到后，瞬间心中升起激动之情说道:"真的吗，什么时间的事了？“
　　阿紫恢复道:"公主，奴婢也不知道真假，据说是使者刚来南诏国时，大唐使者为了表示诚心迎娶公主之意，特有大唐乐师演奏”。
　　公主听到后已知那是生病之前的事情了。
　　公主说道：“当时南诏国的乐师有没有参加？”
　　阿紫说道:“这个不太清楚！”
　　公主心想道:"理论上应该南诏国的乐师参加!"。
　　公主说道:"阿紫，交给你一个事，你现在帮我去着手去打听一下”。
　　阿紫说道：”公主，尽情安排，奴婢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公主说道：”你现在就去帮我打听，当时都有哪些乐师，去参加了大唐使者乐师宴会“。
　　阿紫回复道:"诺！”
　　公主紧接着体贴关心的说道:"阿紫，现在雨有点大，等雨小了，您在去打听吧！“
　　阿紫再次回复道:"诺！”
　　阿紫心中洋溢的温暖之意，眼中含着泪，但又不敢留下来，怕被公主看到。
　　进入皇宫以来，被公主的温暖关怀的心也渐渐被融化了。
　　从未感觉到温暖，心想道:"上辈子，祖上一定有人烧了高香，才让我遇到这么好的主子”。
　　雨一直持续到中午，雨滴逐渐减小。
　　直到午后，雨势渐歇。
　　阿紫离开公主房间，去打听事了。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
　　她轻唤一声，却只听见空荡荡的回音说道："阿霞，把骨笛取来。"
　　禁足三日来,阿紫三日还在打听乐师事情。
　　大多数时间都是阿霞陪伴在侧。
　　每天只余她与这方寸囚室相对。
　　暮色渐浓时，自己拿着骨笛，吹了起来。
　　阿霞听到后，更加意外，之前公主，笛子根本不碰，更不用说吹笛子了。
　　现在眼前这位公主，竟然还能文艺范。
　　阿霞心想道:"算了，不管公主变什么样，都是我的主子“。
　　公主接过玉笛的瞬间，指尖触到笛孔上使者留下的刻痕。
　　笛声初起时，如寒潭坠石，惊起檐角风铃的余韵。
　　她吹奏时唇瓣轻抿，像在品尝洱海西岸的乳扇，气息从丹田涌出，时而如皮影戏幕布上的光斑跳跃，时而似青石板路蒸腾的热气绵长。
　　这旋律里藏着嵇康临刑前的决绝，也裹着南诏公主对自由的渴望。
　　当吹到"长虹"段时，笛声突然拔高，如苍鹰击空，惊得殿外孔雀开屏的翎羽都簌簌发抖。
　　笛音转折处，忽现"刺韩"之音，尖锐如利刃划破暮色。
　　公主放下玉笛时，静静地看向窗外。
　　暮色如墨，缓缓浸透苍山殿的飞檐斗拱，将一天的无聊都揉进了静谧的夜。
　　公主轻轻倚在榻边，她缓缓褪去外裳。
　　窗外，雨后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却也清新宜人。
　　公主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宁静。
　　随着夜色渐深，公主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沉入了梦乡。
　　就这样，一天在夜色中悄然流逝，公主在榻上安详地休息，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苍山殿的雕花窗棂，公主缓缓睁开眼。
　　她翻身坐起。
　　她起身时，裙摆乐舞图样在晨光中自由摇曳。
　　阿霞、阿紫分别服侍公主。
　　公主微笑说道："今日天气甚好！阿紫，你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阿紫微笑的回复道:"回公主，有打听到消息”。
　　听到后，公主的心情不知有多高兴。
　　公主略微开心激动的说道:"阿紫，快说，什么消息”。
　　阿紫微笑的回复道：”当时大唐使者演奏时，南诏的乐师基本上都有参加，并且有一位乐师记录了曲谱“。
　　公主更加激动开心了。
　　紧接着迫切的语气说道:"哪位乐师记录的”。
　　阿紫回复道:"是孔乐师“。
　　公主疑惑的说道:"孔乐师?"
　　阿紫回复道:"嗯，是他，他是今年新编入到乐师里的新人”。
　　公主回复道:"哦！"
　　公主说道：”那你快把他给我传来“。
　　阿紫说道:"回公主，此人，并不在宫中”。
　　公主说道:"不在公主，那他在哪里？“
　　阿紫回复道：”现在人在告病，已回故乡修养“。
　　公主说道:"那他修养几日，你可知否？”
　　阿紫说道:"奴婢确实不知“。
　　公主说道：”从何可知他何时归?"
　　阿紫说道:"此事得有清平官的李大人知晓“。
　　公主心想道:”他们在宫外，想来李大人那边估计不好打听！“。
　　公主说道：”辛苦你了，阿紫，切忌事情低调，人越少知道越好“。
　　阿紫回复道：”回公主，奴婢不辛苦，奴婢应该做的“。
　　公主说道：“阿紫我说过多少次了，在我面前不要再说自己奴婢，你自己说说，你说多少次了，下次如果再说奴婢二次，罚你逐出公主府”。
　　阿紫听到后心中还是有害怕的，并声音略微颤抖的说道:"诺，以后不说了！“
　　公主笑着说道：”嗯！“。
　　今日依然不能出门，不知道干什么，眼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却无法出门，心中不由的觉得无聊之际。
　　公主说道:”有象棋没?”
　　阿霞回复道：“公主殿下，南诏王宫虽无唐式象棋，但清平官府中藏有本地的‘南诏棋’，奴婢这就去取来？”
　　南诏棋——棋盘刻苍山洱海纹，棋子分黑白两色，以玉石雕成象、马、将等形。
　　此棋乃先王从大唐带回，后由匠人仿制，规则与象棋略同，但多了‘蛮将’‘象兵’等特色棋子。
　　公主点了点头。
　　阿霞回复道：“诺！我再备些玫瑰蜜饯，殿下边弈棋边赏窗外洱海波光，可好？”
　　“阿霞说道:"公主殿下，棋具取来了——这棋盘是苍山红木所制，棋子用洱海墨玉与白贝磨成，象兵棋子还镶了金边呢。”
　　她指尖轻点棋盘边缘的波浪纹,并说道：“特意选了临窗的位置，您看，洱海的波光都映在棋盘上了。”
　　并说边把棋放置在桌子上。
　　阿霞从袖中取出青瓷小碟并把玫瑰蜜饯也放置在棋子的一侧。
　　阿霞微笑说道：”听匠人说，下棋时，若配着蜜饯，连‘蛮将’都会走得更风雅。”
　　公主被阿霞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
　　阿紫也笑了起来。
　　公主走到桌边，并座了下来。
　　公主执起一枚棋子，阳光透过窗棂在棋盘投下斑驳光斑。

　　公主一人下了一会棋子，就觉得没趣了。
　　说道:”阿霞，阿紫，你们两个陪我下一会”。
　　阿霞、阿紫共同回复道:”不会下棋，并且目不识丁，实在认不得棋子上的字”。
　　公主见状也没强迫她们。
　　在古代对他们来说，不识字是一种常见现象。
　　他们还动不动宣扬，女子无才变是德。
　　公主拿起蜜饯，吃了起来。
　　吃了三块蜜饯之后，也无心下棋。
　　走向窗台，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
　　任凭时间一秒一针的这样过去。
　　公主突然说话道:"宫中可有蟋蟀?"
　　阿霞说道:"公主，什么是蟋蟀?"
　　公主微笑着说道:"蟋蟀就是蛐蛐”。
　　阿紫说道:"宫中没见过蛐蛐，但是见过其他们玩过蛐蛐，还能发出唧唧、吱吱的声音”。
　　公主微笑的说道:"对，对，它就是蛐蛐“。
　　公主说道：”给我弄几只过来“。
　　阿霞说道:"公主，恐怕不妥吧，这要是被国王知道了，可又麻烦了”。
　　公主说道：“没事，这几天父王，都未曾来过，后面应该也不会来了”。
　　阿霞和阿紫见状，劝阻无效了。
　　默认接受了公主的做法。
　　阿霞说道:"我这就去问侍从从哪里能弄到蛐蛐“。
　　公主微笑的点了点头。
　　阿霞离开房间，阿紫继续陪伴公主身边。
　　公主说道：”阿紫，你先把桌上的棋子收了起来吧，蜜饯放着都坏掉了，如果坏掉的话，怪可惜了，你也吃了吧！”
　　阿紫听到后，脸上洋溢着开心回复道:"诺！“
　　紧接着就开始收拾了起来。
　　棋收完，蜜饯吃完，阿霞还未回来。
　　公主说道：”阿紫，你会制作纸鸢吗？”
　　阿紫回复道:"不会，甚至没见过纸鸢是什么样的“。
　　公主说道:"纸鸢即风筝"。
　　阿紫疑惑的说道:”公主，风筝又为何物？"。
　　公主说道:"可通过风筝去寄托一种情感，比如希望、对家乡的思念”。
　　风筝，古代用竹篾为骨架、绢纸为面，尾部系长线，借风力升空。
　　南诏时期多用于军事信号，后渐成宫廷娱乐。
　　因南诏地处西南，纸鸢文化由中原传入较晚，且多限于贵族使用。
　　阿紫听到家乡二词时，眼睛里有一丝丝泪滴在打转。
　　这一个细节被公主看到了。
　　公主说道:"阿紫，你去准备，绢纸、竹篾、长线来“。
　　阿紫回复道:"诺！”
　　没多久，阿紫就拿到绢纸、竹篾、长线。
　　公主笑着说道:"阿紫，我教你制作纸鸢吧！"
　　阿紫开心回复道:"谢谢公主！“
　　边说边从开心逐渐变为哽咽。
　　公主说道:”阿紫，是不是想家了“。
　　阿紫回复到:"嗯"。
　　公主说道:"那你离开家时，是不是很小”。
　　阿紫回复道:"是的“。
　　公主说道:"等纸鸢制作好，在纸鸢上写上对家人的祝福及问候，纸鸢飞起来，家人们就能收到消息了”。
　　阿紫惊讶的信任说道:"公主，真的吗？“
　　公主微笑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只有公主内心知道，这是家人们不可能收到的消息，为了能让阿紫减缓思乡之情，说一次骗人的话，又如何呢！
　　公主轻抚苍山红竹："这竹要选三年生的，浸洱水三日方能柔韧。"
　　她将竹条置于膝上，用鹿角刀示范削篾："斜刀45度，竹青朝外，这样才承得住风。"
　　阿紫学着削竹，篾片却总断在公主说的"三指宽"处。
　　公主握住她的手调整力道："刀要稳，心要静，像苍山云不动。"
　　彩绸铺开时，阿紫惊叹："这洱海波纹是绣上去的？"
　　公主摇头："用凤仙花汁染的，染七遍才这颜色。"
　　她教阿紫将绸子对折："对折三次，剪出波浪边，展开就是洱海浪。"
　　公主将两根竹条交叉："这叫'天地架'，天条长七寸，地条长五寸。"
　　她咬住丝线一端，手指翻飞如蝶："先扎十字，再缠三圈，最后打蝴蝶结。"
　　阿紫的蝴蝶结总散开，公主用银簪挑开她发间的丝线："你看，线要这样绕。"
　　彩绸蒙上骨架时起了皱，阿紫急得扯绸子。
　　公主按住她的手："用唾液润边，像给婴儿裹襁褓。"
　　她教阿紫从中心往四角抚平："褶皱要顺着竹纹走，像洱海的水流。"
　　芦苇穗太短，阿紫想用丝线接长。公主摇头："洱海边的芦苇穗，要选有露水的。"
　　公主从铜盆里捞起三根穗子："穗子要浸盐水，这样才重。"
　　绑穗时，阿紫问："为什么是三根？"
　　公主笑："三根是洱海的三道浪。"
　　在屋内，阿紫的纸鸢初时打转。
　　公主调整提线："线要斜拉，与风成三十度。"
　　第三次试飞时，纸鸢终于平稳升空。
　　阿紫指着彩绸上的小雀："看，它在云里笑！"
　　公主望着远去的纸鸢："这纸鸢会飞到苍山，把我们的心愿告诉山神。"
　　纸鸢飞起，如意心里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她现在好吗?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呢？
　　想到此处，如意不由的心中一阵酸楚。
　　夕阳夕下，阿紫的纸鸢终于颤巍巍飞了起来。
　　公主仰头看着彩绸上未干的墨迹——那是她教阿紫写的第一个"家"字，此刻正被晚风托着，像片会发光的叶子。
　　阿紫将纸鸢轻放棋盘旁。
　　阿紫说道：“时间不早了，该吃晚膳了，我这就去准备晚膳“。
　　公主点了点头。
　　阿紫离开房间，就去准备晚膳去了。
　　阿紫轻步走向厨房，指尖还残留着纸鸢彩绸的触感。
　　厨房里，大理石的案板泛着微光，阿紫从青瓷罐中取出苍山红竹削成的竹签，串起洱海新捕的银鱼。
　　她将鱼串置于炭火上，火苗跳跃如纸鸢在风中起舞，阿紫轻声哼起小调。
　　公主在哼唱曲子时，不小心被阿紫色给学会了。
　　阿紫知道公主偏爱清淡，阿紫便用洱海边的凤仙花汁染了米糕，花瓣的嫣红在蒸汽中晕开。
　　她小心地将米糕摆入青瓷盘。
　　阿紫又添了一碟玫瑰蜜饯。
　　她端起托盘，指尖轻触盘底，走进了公主房间。
　　并逐一摆在桌子上。
　　等摆放完毕，阿霞从外边回来了，并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发出”唧唧、吱吱“的叫声。
　　公主微笑说道:"不用猜，阿霞带回来了蛐蛐“。
　　阿霞点了点头。
　　阿紫与阿霞相视一笑。
　　公主叫阿霞、阿紫陪她一起吃饭。
　　边吃饭中，夜幕逐渐低垂。
　　暮色渐沉，殿内金兽炉腾起袅袅青烟。
　　蛐蛐的声音叫的更响了。
　　吃饭完毕，殿内铜灯摇曳。
　　蛐蛐声越来越大。
　　公主、阿紫、阿霞围坐在矮几旁，盘中残存着玫瑰蜜饯的甜香，纸鸢静静躺在棋盘旁。
　　阿紫打了个哈欠。
　　阿离揉了揉眼睛。
　　公主见此状，她们两个肯定困了。
　　公主说道:"都早点休息吧！”
　　阿紫说道：“公主不困，还能陪着你”。
　　话音刚落，又打了一个哈欠。
　　公主说道：”时间不早了，睡吧,我也困了，边说边走向床榻，并躺在床上”。
　　蛐蛐声突然变得更加清脆清晰起来，像在催促她们入睡。
　　公主靠在软垫上，眼皮沉重如铅。
　　她梦见纸鸢飞过苍山十九峰，彩绸上的小雀在云间嬉戏，忽然变成一只真正的鹰，载着她飞向遥远的故乡。
　　那里的炊烟从瓦房上升起，妈妈站在村口，手里拿着她小时候最爱吃的糖画，笑容温柔得像洱海的月光。
　　她伸手去够，却只触到一片虚无，纸鸢的丝线从指间滑落，化作一缕轻烟。
　　蛐蛐声渐渐弱下去，殿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阿紫蜷缩在公主身旁。
　　阿霞在另一侧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