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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九皇子的玉面侍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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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来福茶馆。
书案边上立了块崭新的木牌,木牌上钉着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大字:
蛮四子怒斩男妾,俏郎君血溅宫闱。
“嚯!”一个茶客当场一惊,“老李,你养的这个小白脸念书匠,如今都敢讲这等掉脑袋的话本了?”
李大福心里直打鼓,狠狠瞪了书案后端坐的江如一眼。
江如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待到茶馆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茶客们心痒难耐时,他才不紧不慢上了台,拿着一块不知从哪儿搜罗的木块,往桌面上一剁。
“诸位贵客,上次我们讲到山寺男妖频出,令我不禁想到这等蓝颜祸水可不只是书中人物,要知道皇宫风水上佳,养人得很,这等绝色可是只多不少。”
李大福心里一惊:这小崽子还真要讲宫中秘闻!
江如看着台下茶客又害怕又期待的神情,微微一笑:“当朝圣上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允许这等祸水乱宫的事情发生,但是在前朝可就不一定了,那些个蛮子可不讲究这些。”
众人这才明白,江如的“蛮四子”不是议论当朝四皇子的性情,而说的是前朝蛮人的四皇子!
有人的脸色已然垮了下去:“蛮子有什么好讲的?净是些未开化的野蛮人。”
“非也。正是因为未开化,才有诸多无法想象的荒唐事发生——”
接下来近一个时辰,江如滔滔不绝,生动形象地勾勒出一个荒淫无度的蛮人四皇子形象——娶妻后又纳了四房妾室,夜夜笙歌,仍觉不满足,竟要强抢了九皇弟的贴身侍从作男妾,这玉面侍从不肯委身于他,这四皇子爱而不得,竟直接在宫里当着九皇子的面,斩杀了这侍从。
一众茶客最开始还觉得江如挂羊头卖狗肉,觉着自己受了欺骗,结果听着听着便入了迷,全然忘记什么蛮人不蛮人的了。
“所以……这四皇子好男风是真的了?”
江如面色一肃:“说什么呢这位老板,当朝四皇子新婚燕尔,哪里会有这样的问题,我方才讲的可是前朝的蛮族四皇子。”
那人也如冷水泼面一般一个激灵,连忙道:“是是,是蛮族四皇子,是蛮人……”
江如心里窃喜。
什么蛮人四皇子,他实际上连前朝皇帝有几个儿子都不知道。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谁会在乎呢?这帮茶客只在乎这层“蛮人皮”下的八卦秘闻,才懒得管蛮人一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有人问起来,江如只管说自己的本子都是改编的虚构故事罢了,当不得真,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不出江如所料,第一场八卦秘闻脱口秀格外受欢迎,他单这一场拿到的赏钱便抵得上他来茶馆一个月得的赏钱了。
对此,李大福也是喜不自胜。
他本就是一介商人,能赚钱的买卖就是好买卖,把江如这个小白脸卖了自然能赚大钱,但按照现下的情势,留着江如显然能源源不断地赚大钱。
至于砍不砍头的,真要是出事了,就把江如往外一推,横竖都是这小白脸的主意,又关他什么事呢?
于是,江如的第一场试水秀大获成功,茶客、老板、他的小金库都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嘛!
江如再接再励,一连讲了五六场,大多讲的是“蛮人”皇族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惯和偏好,透露出来的信息总让人联想到当朝宫中的贵人,但是又无从查证。
江如要的就是这个模糊暧昧的效果,他讲了很多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还在一些细节上加以编纂,令人根本无从查起。
又是一次听众爆满的演出结束,江如在一片叫好声中端着自己的小碗开始讨要赏钱,茶客们还忙着讨论刚刚演出的内容,看都不看就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把铜钱放进江如的碗里。
江如保持着微笑,如鱼得水般在茶客间游走着。
这样下去,还愁什么赎身问题,赚他个茶楼都不是问题!
“朱老兄,你说这小白脸不会真有什么门道吧,讲得跟真的一样。”
“管他真的假的,老子听得高兴就是最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老兄还记恨着那四皇子呢?不过这堂堂一个皇子,居然买了一个青楼女子作妾,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江如在一旁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了事情缘由——
那四皇子新婚不久,便不顾一众人反对赎了一个青楼女子作侍女,和小妾没什么分别。这不仅打了四皇妃的脸面,还这位“朱老兄”这位青楼常客失去了一个熟妓。
“真是可惜了四皇妃,堂堂高门贵女,据说品德容貌可与太子妃媲美,竟落得如此下场。”
“是啊,太子妃真是个人物,据说和太子感情相当好,真令人羡慕。”
江如心里吃吃一笑:还感情好,这太子就是个不举的!太子妃和那四皇子幽会苟且才生下来第一个儿子!
“……不过要说足智多谋,那还得是三皇子,据说上次江州闹洪灾,就是三皇子先察觉到疫病风险,防患于未然,救了江州百姓呢!”
江如快憋不住狂笑了:还足智多谋,那老三面上装的人模人样,其实豢养了一个幕僚作男宠,那疫病风险就是那男宠提出来的!
“……这么看来,当今圣上不愧是一举击败蛮子的开国人物,生的儿子个顶个的优秀,这以后的正统——”
江如有些吃惊,这些人连一国正统都敢议论,这皇宫许下的八卦权限究竟有多大?
另一人急忙嘘了一声:“朱兄你悄声些,太子在位呢,哪里还需要操心正统?”
江如心里默默想:老兄这就狭隘了,那九皇子才不管太子不太子,直接大杀四方登基。
“当今圣上九个儿子,二皇子和五皇子不幸早夭,剩下七个儿子里,似乎只有九皇子尚未娶妻了吧?”
“我在宫里有个熟识的太监,他说平日里压根见不着九皇子的面,说不定——”
那人说着,做了个怪脸,意思是九皇子丑得见不得人。
一个离场的茶客经过两人的茶桌,悄声提醒:“二位兄台小声些吧,讨论别的也就罢了,这些年几乎从未得过圣上幺子的消息,还是谨慎些,莫要置喙。”
江如听到最后,心里也有些震惊。
当时王叔对九皇子就持着不可多提的态度,没想到九皇子的保密信息做得这么好,这等八卦的茶客竟然都对他一无所知。
这可是未来弑兄上位的重要大反派啊!
怎么会没有任何信息呢?
江如一面想着,一面坐在书案后默默清点赏钱。
“喂!小子!”
江如疑惑地抬起头,发现是那个“朱兄”在叫他。
朱兄冲江如挤了挤眼,试探问道:“方才你也听了吧,你说这九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江如作无辜状:“贵客讨论要事,我怎么方便听?”
朱兄“嗐”了一声:“少磕碜人,你小子铁定有点门道,怎么,你也觉得九皇子不方便议论?”
江如心说皇宫里的八卦都讲不完,当然不想去碰未来大暴君的老虎屁股。
但他面上还是春风和煦:“您哪里的话,我何曾议论当朝宫里的事了,我这打的招牌可是前朝蛮人的宫闱秘史啊。”
朱兄见江如滚刀肉一般不肯认,瞥了眼书案上码得整整齐齐的铜钱,嗤笑一声:“你这小小年纪倒是贪财得很,我这可是给你指了一条赚钱的明路,你懂得,消息越少越值钱——”
江如依旧八风不动的模样:“那多谢朱老板了。”
这个姓朱的说的也没错。
江如当时看书只是走马观花过了一遍,对其中很多人物的信息已经记不太清了。
书中的内容前半段都是围绕着九皇子如何弑兄登基,雷霆手段治服内乱,征伐四方,劳民伤财;中后期主要讲述男主——太子的“长子”如何逃亡追杀,招兵买马,一举攻入京城,将九皇子斩杀在皇位上。
因此,书中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是围绕着九皇子和男主的。
而如今男主似乎尚未降世,如果想用更多、更隐秘的逸闻吸引茶客,似乎只能从这个神秘的九皇子身上入手了。
从哪里入手好呢?
江如思索片刻,决定先从一个无关紧要但又桃色属性拉满的人物入手——那个引起四皇子和九皇子龃龉的玉面侍从。
第二日。
啪——
江如将醒木一敲:“说到那蓝颜祸水的玉面侍从,诸位可能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绝色美人能引得蛮四子不顾兄弟情分也要生夺硬抢呢?那便要从这侍从的来历细细说起——”
茶馆角落,一个青衣男人正恭敬地为另一个身着月白便衣的男子斟茶。
店小二见了,急忙赶上来:“大人大人,您仔细烫着手!”作势便要接过茶壶倒水。
青衣男人冷冷瞥过去一个眼神,店小二一悚,僵在那不敢动弹了。
月白便衣的年轻男人摆了摆手:“退下,用不着你伺候。”
店小二得了赦令一般大出一口气,溜走了。
“郎君可要我去喊停?”青衣男子一脸隐忍不住的怒气。
被唤作郎君的年轻男人盯着江如,没管青衣男子的询问,自顾自道:“青刃,本王的九弟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玉面侍从吗?”
青刃斟酌着回答:“九……九郎君深居简出,属下一直未能探得这侍从的消息。”
年轻男人一脸玩味:“啧,若是这侍从长得像这个念书的一样狐媚相,本王倒是真不介意担了这个强抢兄弟侍从的荒淫名号。”
青刃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台上的江如,细伶伶的一把少年骨架,面色苍白,两颊消瘦,一副吃不饱饭的样子,哪里狐媚了?
年轻男人似乎听到青刃心中所想,嗤笑一声:“忘了你们都是不通情爱的呆子了,这小美人勾人用的是眼睛,看了没有,水灵灵的像是什么都不懂,其实忙着观察呢。”
青刃求教:“观察?”
“小美人这场又提及那侍从,可重点却不在本王了,而是在我那九弟身上。他在试探这帮茶客对我九弟究竟有多感兴趣。”
年轻男人端起已经不那么烫的茶杯,在鼻前嗅着:“他胆子倒是大得很,这下不用本王出手,我那九弟自会来管。”
“九郎君一向不管‘家事’,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出手吗?”
“那你可就小看我那九弟了,那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行家,”年轻男人眯起眼睛,又仔细描摹了一遍江如的面容,“唔,我可得跟九弟说一声,杀这个小家伙之前,得让他把那侍从的姓名交代了,省得本王还要费心去找。”
说罢,年轻男人在桌上留下一枚金叶子,带着青刃飘然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