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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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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接到了朋友的电话,“傅儿,这个案子已经以失足结了,家长和学校达成和解私了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傅誉还是不耐地皱了眉,“那能翻案吗?”
“够呛,没有证人。而且对于学校来说这种负面新闻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压下去的。”
“行,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这啥话啊,外道。”
“你忙去吧,挂了。”
车里突然有点闷,傅誉打开车窗,让新鲜空气灌入,才有所缓解。
前面红灯傅誉慢踩下刹车,拿出手机想先告诉梅又乾一声,怕他等着急了。
从上到下翻了一遍联系人才发现根本没存联系方式。
……
他们俩这么不熟的吗?
带着一点小小的情绪,一路狂飙回家。
进门鞋都没换站在门口喊,“梅又乾?”
没人回答。
“小梅?”
还是没人应。
不会又吐血晕厕所了吧?
傅誉丢下手里拿着的“战利品”光脚进来直奔梅又乾房间。
房间门没关严,傅誉望过去,梅又乾半裸着上身盘腿坐在飘窗上,在阳光下皮肤光滑透亮,显得肩上的伤痕更加狰狞碍眼。他两指并拢抽出符纸,符纸上是用朱砂写的符箓,笔画弯曲交叠,平添一分神秘。傅誉看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酷。只见梅又乾薄唇微启,符纸随口诀而动,有生命般自动附在伤口上。
等梅又乾穿好衣服,傅誉敲了两下门。
梅又乾回过头似乎有些诧异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誉:“你没听到我喊你吗?”
梅又乾摇头,“没有,我刚才封闭了五感。”
傅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他想问是不是痛感太强才需要封闭五感,但是这样又很没有边界感,任谁都不希望别人总是揭开自己的伤疤,显得超弱的好吗。
傅誉往外看了一眼,又迅速把站在门边的梅又乾挤进去,关上门。
“杜蔓蔓的案子已经结了,家长和学校私了了。”傅誉随意地靠在门上小声蛐蛐。
梅又乾早就料到了,“翻案几率大吗?”
“不大,没有证人。”
“阳间的道儿是走不通了。”梅又乾把袖子撸到手臂面无表情道,“看来我还得去阴间一趟。”说着就要掐诀。
“等会儿!”傅誉忙不迭拉住他,“那是阴间,你当是洗手间呢,说去一趟就去一趟?”
“还行,路我熟。”
……
怎么突然燃起来了,这也不符合人设啊。
傅誉陈思了一会,“我觉得还得是需要官方介入。”
有困难找警察嘛。
傅誉拨了一通电话,“您好,锦宁市特殊行动处。”电话那边一道女声响起。
“姐,是我。”
“小傅儿?”
“嗯呐,我家现在有一个遭受校园霸凌自杀的小鬼,你们管不管啊?”
“危险值是多少?”
傅誉看向梅又乾。
梅又乾想到老老实实认真看书的杜蔓蔓,小声告诉傅誉:“零。”
“那正常送走了就行了,要是你师父不在你不会的话,一会儿我们派人去超度。”
“她情况有点复杂。”
“是要报仇吗?提前申请就行。”
“不是,她没有执念。”
这事其实可大可小,鬼魂游荡在人间要么索命要么谋财,没有执念的鬼实属少见。不确定性也随之增大,没人知道他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是坚守初心还是化煞成厉。所以这些鬼魂要登记备案进行常态化监督,定期召回做心理测评,管理起来难度相对较大。能超度还是尽量超度,入了轮回一切重开,这才是正常流程。
“你先看着她 ,等我消息。”那边利落地挂了电话。
梅又乾问:“你认识特行处的人?”
“以前跟我师父接触过几个案子,他们还一度想把我收编。”紧接着又臭屁道,“毕竟像我这样纯种赛级卦师极其罕见。”
……
梅又乾往他身后扫一眼,真怕看见他翘起的尾巴。
处长办公室,猪肝红的办公桌后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却精气神儿十足的老头。
赵芸敲门进来,“郑处,傅誉反应了一个案子”
郑功德打开茶缸子撇了撇浮沫,问:“这小子,什么案子?”
听了赵芸的汇报,郑功德道,“让小齐带队去吧,顺便关心一下未成年小鬼的心理健康。”
要不说还是这公家呢,办事效率就是快,当天下午就带着工作人员上门来了。
打头的一脸凶神恶煞,左边眉尾有道疤,像从良的社会大哥,冲傅誉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
考虑到当事小鬼的特殊性这次跟过来的都是女工作人员。她们要对杜蔓蔓进行记忆追溯,还原生前经历,傅梅二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由一人陪同在侧,不然不太放心。
傅誉和齐霁站在门口等着。
齐霁接过傅誉递来的烟,“怎么发现的?”
“跟着我回来的。”傅誉又掏出打火机。
“你这命格还招鬼?”齐霁咬着烟点上含糊地问。
“可能是缘分吧,让我管这事。”
“算没算啊?”
“没必要吧。”
“不走怎么办?”
“不走就不走呗,我们看着,不会出事的。”
齐霁以前多少对卦师这个行业有点偏见,好坏全凭一张嘴,岂不是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去年中元节,趁着百鬼夜行几个厉鬼作祟,全城陷入迷雾虚境,以此吸纳生魂,是玄极大师带着徒弟,经卦象算方位,硬生生把瘴气撕开了一个口子才避免伤亡惨重。
这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年轻卦师以精湛的卦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为此特行处郑重邀请傅誉参加到组织中来,没成想对方却以学艺不精恐难胜任拒绝了。
齐霁嘴角一勾笑着说:“卜一卦试试呗,我挺长时间没看你表演了,上次还是厉鬼围城呢。” 他笑起来有一颗虎牙,莫名讨喜冲淡了眉尾疤痕带来的压迫感。
傅誉笑得有些无奈,“我马戏团呐。”
手上却有了动作,两指并拢一抬手,三枚铜钱从袖口依次飞出以手指为中心有序且缓慢地旋转在上空,仔细观察能看到铜钱表面流动着生僻的金色符文。没有什么拗口的口诀,复杂的结印手势。只消一卦,便可问吉凶,算祸福,断生死。
傅誉一甩手三枚铜钱尽收囊中,看向齐霁“水火未济卦。”
“劳烦大师解卦。”齐霁双手抱拳老神在在道。
顾名思义火在水上,火势向上水流向下,二者无法交互。
卦辞直言“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意思就是小狐狸几乎渡河成功,却沾湿了尾巴,到最后功败垂成。
“机缘未到,多半事与愿违啊。”傅誉做表演最后总结。
齐霁轻吐一口烟盯着外边车水马龙的街道,若有所思,“要不要加入特行处?”
傅誉倒茶的手一顿,“齐哥,不是我拿乔,我就是一小老百姓。”
“啧,”齐霁皱着眉,那道伤疤更加明显,“懒就说懒。考虑考虑,真的,六险二金还能挣功德。”
傅誉笑笑没说话。
齐霁是真的欣赏这小子,有本事还没架子,想收编他不止一次,几乎见面就提,谁承想这小子铁了心了不来。
这时门应声开了,梅又乾走过来,掩面压抑地咳嗽了两声。
傅誉立刻把烟掐了,齐霁瞄了他一眼也没再抽。
傅誉:“刚才忘介绍了,”他看向梅又乾,“这位特殊行动处的队长齐霁,这位是天师梅又乾。”
齐霁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伸出手“三清派梅又乾?这么年轻?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听说三清派嫡传弟子一双灵眼,看穿阴阳,可自行来往冥界,是百年难遇的玄学奇才。
梅又乾微微一笑跟他握手,“齐队缪赞了。”
傅誉:“你听说过他?”
齐霁噜噜脸,“你一小老百姓,少打听天师的事儿。”转头翻脸比翻书还快笑眯眯地说:“梅大师怎么在这儿呢?”
梅又乾接过傅誉递过来的茶,“家师与玄极师父是故交,我在这借住一段时间。”
“哦。”齐霁点点头又问道,“不知道梅大师是否常住锦宁,特行处可以提供五星级住宿条件。”
不是,什么意思。特行处这么缺人吗?
傅誉一个肘击把齐霁挤到一边,站在梅又乾面前像一堵墙挡的严严实实。
齐霁突然眼前一黑,“……”
“杜蔓蔓怎么样?”傅誉问。
梅又乾抿了下嘴角,“情绪很稳定,已经读取记忆留作证据了。”
跟在后面出来的几位表情都不太好,刚才天师使用术法连接杜蔓蔓识海,没有人看到那些还能毫无波澜。一想到刚开始的时候小孩儿四处张望有一丝不安,转头看见一个一双绿色灵眼样貌出众的年轻人在她身后,就乖乖坐着让闭眼就闭眼。让一群见过穷凶极恶厉鬼的天师们更加怜爱了,无论如何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特行处那边进展神速,第二天中午就整合证据链提交到了公安机关。与正常办案根据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不同,他们总是习惯拿着结果找过程。
傅誉和梅又乾带着杜蔓蔓的小罐儿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正吵得沸反盈天。齐霁跟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会议桌的一边正无奈地看着另一边的闹剧。
警察找上门,校方领导自然推脱不过开始彻查,参与这场霸凌的学生涉及到三四个班十多人,家长全部到位。
父母的骂声、孩子的哭声、班主任的道歉声,让梅又乾莫名烦躁狠狠地皱着眉头。
梅又乾一向爱憎分明,对鬼如此,人也同理。他不能理解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有什么可哭的。
傅誉回头看到他表情不太好,连忙抓住他手腕晃了晃,“没事吧?”
他摇摇头没说话。
小罐子里的杜蔓蔓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轻轻晃了两下。梅又乾拍了拍口袋告诉他没事。
无论如何心存侥幸地哭闹拖延时间,也抵不住报应不爽的天谴,在警察准备带走涉案人员的时候,
“我想她应该得到一个道歉。”傅誉说。
哪怕这个道歉姗姗来迟。
*
经过官方报道,这件事引起了全国巨大轰动,
校园霸凌不仅危害学生身心健康,更冲击了法治信仰,传播速度快导致很多学生对“丛林法则”进行错误模仿。其根源在于,学生没有形成健全的人格和正确的三观,是非对错没有明确的标准,另一方面家庭教育的缺失,学校管理的缺位也是导致校园霸凌屡禁不止的直接原因。
同时也提高了家长家庭教育的意识;促进了教育模式的革新,部分学校已经将“非暴力沟通”“情绪管理”纳入必修课;推动了法律制度的完善,进一步建立“法治副校长”机制,未检办强制报案机制。
用一条鲜活的生命,为更多潜在的危险亡羊补牢。
*
一切尘埃落定,
杜蔓蔓十分不解。“我怎么还没走啊?”昨天在两个哥哥的陪同下出庭,看见了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她以为是时候离开了。
“天师哥哥,我怎么还没走啊?”杜蔓蔓歪着脑袋小声问。
“这不是你的执念,所以你不能借此离开。”梅又乾回答。
“不行,我在这儿太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得走。”
傅誉在厨房收拾冰箱,准备给梅又乾大补买了不少食材,听了一耳朵,“上哪去啊,就你这么个小不点儿出去混社会不得让那群该溜子小鬼给欺负了。”还真别说,开了天眼了之后感觉听力都好了不少。要是想包月不知道梅又乾能不能同意。
“在这老实呆着吧,给我扫扫地啥的。”刚要再逗两句,听见楼下有人来了“诶!有人!”就下楼去了。
杜蔓蔓无措地看着梅又乾,她听懂了却又难以相信。
梅又乾什么都没说只是冲她淡淡地笑着点点头,转身回房,贴心地留给她独处的空间。
杜蔓蔓望向窗外,万里无云,天空一碧如洗。她能清晰地听见小区门口老爷爷蹦爆米花的响声,邻居家那只性别不明的鸡滑稽的叫声,还有树枝抽芽的簌簌声,
那是春天来了的声音。
虽然她已经死了,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迎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