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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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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马离了西凉关,赶回寒窑见宝钏,相府算粮大登殿,欢欢喜喜再团圆……”
“傅大师?大师在吗?”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推门进来,满脸焦急。
傅誉立刻关了音响,“在呢,在呢。”
“大师,我家翠果走丢两天了,我听说您本事很大,您能帮我算算她在哪吗?”小姑娘一进门跟竹筒倒豆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傅誉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你先别着急,有照片吗?怎么走丢的?”
小姑娘扯着袖子胡噜了一下眼睛哽咽道:“有。”
翠果,是一只柯基妹妹三岁了,前天晚上受惊挣脱了绳子就没影了,附近都找了,监控也调了,热成像也挨个地方扫了,就是找不到。小姑娘在宠物群里求救,有人让她来找傅誉,亲测灵验,她就赶紧开车来了。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傅誉从抽屉里拿出三枚乾隆通宝放在柜台的毡布上,“去门口的水池洗手,回来摇卦。”
"将铜钱放于掌心摇动后掷出,一共六次。心诚,无杂念。”随后看了一眼天干地支。
小姑娘还是第一次接触玄学,科学的方法用完了希望老祖宗的玄学能够帮她失而复得。她看不懂纸上的横道道儿,只能紧张地盯着傅誉的表情。
傅誉见了卦也跟着松了口气,“丢不了,还在围里。”这就属于行业黑话,围也就是范围距离的意思。还在围里就是没走远,能找到。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其实她不太相信这些玄妙的东西,觉得是虚无缥缈的,但是面对一次次的无功而返和彻底失去的恐惧,为了自己的爱宠再渺茫的希望她也愿意一试,万一呢?万一翠果就在那等她呢
傅誉抽了两张纸递了过去接着说:“ 上巽下乾,巽为风,乾为天,此卦为风天小畜卦,风行天上,象征翠果是快速移动到远处。乾为西北方,巽为东南方,需注意这两个方向。
变卦风巽,上下皆巽,风势加强,预示翠果可能被自然力量风吹、动物追逐引至其他地方。巽为入,可能藏于缝隙、矮灌木中。互卦火泽睽,离火在中,兑泽在下,火光照水,可能暗示有水沟、池塘附近。动爻初九,爻辞曰“复自道,何其咎”,吉。
而且卦中无强烈艮坎象,说明未被禁锢;互卦兑为缺憾,但离火为明,可能有人见过但未抱走,仍在户外。我认为你现在去你家西北方地下车库入口的草丛看看。”
小姑娘窜了起来,鞠躬鞠个不停,“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我这就去找,多少钱啊?”
傅誉摆了摆手,“五百。”
一阵旋风就转出了大堂。
自从傅誉出师就开了这一家卜卦店,在城隍庙隔壁。犄角旮旯门脸不也大,楼上还是他后面买下来打通的,选址在这儿是因为他师父说这儿的风水好,玉林关脚下,与老阴山同属一条龙脉之上,背靠九华山灵气充沛。还正好在关内关外分界线上,妖魔鬼怪品种繁多,能长见识,但他这入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打实的,还没见过真鬼呢,可能这些年下面严打不让随便上来吧。
眼看着要中午了,傅誉收起三枚铜钱,喊了几声,"咕咕,咕咕……"
一只矮脚灰白花长毛猫应声从楼梯上慢条斯理地迈着猫步下来,坐在最后一节楼梯上舔爪子。
傅誉走过去摸了摸小猫头,“闺女,吃什么啊?三文鱼罐头?”
小猫喵一声,大尾巴摇了两下,表示本小姐勉强同意。
傅誉把'中午休息,有急事打电话’挂在门口,就上楼了。
他每天开门前都会给自己算上几卦,一天会有几个人,大约什么时候来,这样摸鱼也相对放松,不用随时看着。今天一共就两个人,除去刚才那位寻物的小姑娘,还剩一位,也是傅誉最好奇的一位。
这人的卦象为天风姤,乃相遇之相,天下有风,吹遍万物,象征着不期而遇,命中注定的邂逅与缘分。
可谓是,
——厚德载物,天赐良缘。
一直等到大半夜,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傅誉坐在柜台后打哈欠,关门上楼睡觉的心情达到顶峰。乾隆通宝百无聊赖的在傅誉指背翻转攀爬,突然食指中指并拢夹住铜钱,腕骨猝然发力,“铮”的一声铜钱从两指间弹出,带起一道残影,破开气流时发出细微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突然,店门开了,进来两个人。在距离客人只有半臂远的时候,傅誉随便一挥手,铜钱宛如有生命般一个急刹乖乖反向飞了回去。
两指接过铜钱,傅誉换上招牌笑容开始营业,“您好,请问您是要算点什么,不看八字,不看手相,不调风水,一事一问,一问一卦。”
其中年纪较长的人说,“我是一名天师,这是我的证件,可以帮我算算我追的鬼他逃跑的方向吗?”
傅誉接过天师从业资格证。
梅耀明,
三清派梅家,有所耳闻。
翻了翻并无不妥之处,才给出肯定的答复,“可以,六爻测万事。”
傅誉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子时,子时不起卦,您再等一会儿,少安毋躁。 ”
有很多传言说子时不起卦是因为阴气重容易反噬,实则不然。古代将时间划分为12地支,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对应两个小时,子时是午夜十一点到十二点。易学中过了子时就是新的一天,如果摇卦的人从亥时末的几分钟摇到子时初,会导致摇卦的时辰不够准确,而解卦又与摇卦的时辰息息相关,所以影响卦的准确性。
傅誉起身为两位倒茶,静静等待时针跳转。
上爻少阳落定,傅誉迅速给出答案,离为火,正南方向。
“我去抓鬼,这是我徒弟,在这寄存一会。”梅天师风风火火地走出了门。
傅誉这才看向坐在左边这位一直没出声的年轻人,戴着黑色口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有跟他交流的欲望。
闲着也是闲着傅誉又摇了一卦,心心念念这有缘人怎么还没来子时都过了,心里正嘀咕着扫了一眼卦象
——卦无冲克,世应相合,眼前人就是有缘人。
!!!
傅誉瞳孔急剧放大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对面的人,耳中嗡鸣不止,听不到任何声音。
对面的人似乎察觉一道不善的视线刺向他,抬头回视,侵略性的眼神将傅誉钉在原地。就这样傅誉毫无防备的与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交汇,瞳孔外围是一圈浅绿色,并逐渐向内加深。眼波流转间仿佛容纳着山川溪泽,充满了生机,同时又像危险的深渊,生人勿近。
傅誉心脏失控狂跳五脏六腑都随之震颤不已,嘴唇微微张开,喉结不觉滚动。内心疯狂追问,我算错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 声音冷冷的没有明显情绪带着天然的距离感。
察觉到自己一直盯着人看,很不礼貌,“不好意思,第一次见绿色的眼睛,”傅誉连忙说,“很漂亮。”
对方下意识偏了偏头,“谢谢。”
傅誉又起一卦,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祈祷自己刚才那一卦是从业十多年来唯一一次失误。
随着最后一爻落定,天道也为他落下了最终审判。
既济卦。
顾名思义水火既济,事成之象。你所追寻的答案已然显现,事已至此,无需再卜。
“刺啦”椅子在地板上拖出猛烈的声响,引起对面人的注意,两人一站一坐,面前的桌子横在身前划出一道楚河汉界,谁都没动像是在无声拉锯。
最后,傅誉决定冷静冷静,深深呼出一口气道:“失陪。”
刚开春,西伯利亚高压还徘徊流连在锦宁上空,久久不愿离去,时不时的来一场倒春寒。
傅誉站在后院柳树底下抽烟,烟雾缭绕比城隍庙的香火还旺,他现在心情无疑是极其复杂的。事态怎么就发展成眼前人就是有缘人,有缘人就是个男人了呢?即使是解卦毫厘不爽精通术数的卦师,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傅誉明显是抗拒的。整件事都与他预想的有很大偏差,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罕见的有了些逆反情绪,其中还掺杂着一种被人戏耍了的不爽,一时间荒谬又无语。
情绪归情绪,但是客观来讲,这些对方都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就在他迈进门的时候已经被老天爷胡乱点了鸳鸯谱,对方也很无辜,刚才的确反应过激很失态。
再说了学习易学那天起,师父就告诉他,八卦占卜出的不是一个既定的命运,而是一个发展的趋势和可能性,强调的是天人合一,“知命而后改命”,最终的结局如何还是要看后天经营。
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心态决定男人一生。
等冻清醒了再回来傅誉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仿佛刚才用椅子演奏慌张的不是他本人。
唉,没办法成熟的男人总是能不动声色的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可能是屋子里太闷那人摘了口罩,此时整张脸才完全暴露在傅誉视线当中,
冷白甚至有些许苍白的皮肤,除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眼型也很独特,眼尾锋利,抬眼看人时眼皮有一道不深不浅的褶皱,更显得不近人情。
客观上来说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很高的那款冷脸帅哥,但是现在傅誉完全主观他客观不了。
还可以吧,略逊他一筹,配他勉勉强强。
其实不怪傅誉盲目自信,人家的确小有资本。
鼻梁高挺,眼窝深,双眼狭长显得眼神深邃。五官硬朗,可眉眼间总是淡然柔和的,碎发盖在额前又带着几丝与年龄不符的少年气。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哪里不是鹤立鸡群。
嘴巴还甜能说会道,每年过年都是炙手可热的别人家的孩子,连他极端颜控的妈都说看见他那张脸,都下不去手不忍心揍他。
但是口头凌辱总是在所难免,毕竟优秀的人注定使人嫉妒。
傅誉带着一身冷气回来,“抱歉,刚才有点失态。”
对方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没过十分钟梅天师就笑呵呵地赶回来,“抓到了,小兄弟真是算无遗策啊。”
傅誉挑了下眉。
嘁,基操,本事大着呢~有机会让你开开眼。
嘴上却说:“言重了,是您道行高。 ”
梅天师喘匀了气说“我今天来呢,还有件事,是要寻人。”
傅誉没多想,“寻人也可以算。”
梅耀明瞄了他一眼,见傅誉正在喝水“这个人是九华山玄极的唯一传人。”
傅誉“——噗”一口水喷旁边的仙人掌上,“找我?”发出超大声的疑问。
“没错,就是找你。我和你师父是故交,我们曾经在大漠古墓一起对付过阴兵那可是过命的兄弟,也算的上是你师叔。”
?怎么突然攀上亲戚了?不会有事相求吧?
“我来呢是有事相求。”
“是这样,我们是来这边执行任务,但是遇到些问题我要回总局汇报情况,就想把我这小徒弟留在锦宁,本来想去山庄找你师父,让你师父帮忙照顾,但他说他不在,给我地址让我来直接找你,你看——”
傅誉笑容凝固在脸上,图穷匕首见,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师叔。
“梅师叔,我打电话问一下我师父看看他想怎么安排。”
傅誉起身给梅耀明又添了杯茶,转身出去了。
“师父这太不礼貌了,我觉得不好。”一直坐在身边的小徒弟终于开了金口。
梅耀明:“有什么不好的,姓玄的欠我的,要不是我救他一命他早死了。”
“那咱们这不是挟恩求报吗?”
梅耀明耸了耸肩膀,“那怎么了,师债徒偿。”
“哎呦,不用想那么多,”梅耀明搓了搓小徒弟的头,“那老东西给他徒弟挑的位置最好,这儿藏风聚气,背靠九华山灵脉正适合你修养。你不管,师父给你搞定。”
另一边,极其罕见的傅誉一次就打通了他师父的电话,但是他来不及怀疑这是不是守株待兔。
“师父,今天——”
话还没说完,玄极未卜先知回答道“没错。”
“可是,”
玄极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你不是也算到了吗?”
傅誉气急败坏,“为什么?”
玄极老神在在道,“天机不可泄露。”
“小誉,我记得我教过你,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傅誉刚想反驳,你还说过要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呢。
一道闪电撕开厚重的云层直直冲傅誉劈了过来,在他脚边炸开,刚才还并排跟他站在一起迎风舞动活生生的小树苗,瞬间化作一把焦土。
傅誉, “……”
小树苗:?没惹任何人。
老天爷好像在暗示,不,明示他:你的下场,懂?
这就是包办婚姻的威力吗?
“老玄,刚才的雷是不是你劈的?”
“我没那么无聊。小誉,既来之则安之。”
“师父,你不对劲。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欠人家钱?”
“……”
“情债?”
回应他的是一阵无情的忙音。
不是傅誉小气或者是嫌麻烦,既然是师父之间有交情,随手帮帮忙都不算个事儿。但是,这中间还有个破卦横着,他到现在都没搞懂他跟那冷脸帅哥是怎么回事,到底要怎么相处。
先婚后爱?
这么时髦的吗?
傅誉烦躁地挠了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