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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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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便清算你我之间的恩怨!”
沈雪宁话音未落,周身金光如怒涛翻涌,化神巅峰的威压瞬间将整个溶洞笼罩。
凌素衣瞳孔骤缩,周身魔气疯狂翻涌,弯刀划出一道紫色弧光,硬生生接下这一击威压。
铛的一声,金铁交鸣的震颤声震得洞壁碎石疯狂掉落,凌素衣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双脚在淤泥上划出两道深沟,喉头一阵腥甜,强行咽下涌到嘴边的鲜血。
“恩怨?你也配提恩怨!”凌素衣双目赤红,反扑上去,弯刀带着滔天恨意,每一刀都直指沈雪宁的要害,“当年你废我修为,断我四肢,把我丢在蛮荒,怎么不想着今日的恩怨!”
沈雪宁眉头紧蹙,剑舞动成密不透风的光幕,将魔刃尽数挡下,语气冰冷如霜:“咎由自取!若不是你残害同门,怎会落得这般下场!我当年留你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残害同门?”凌素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攻势却愈发凶狠,“那是洛瑶陷害我!你眼盲心瞎,只信她的鬼话!我在蛮荒吃了十三年的苦,日日活在地狱里,都是拜你所赐!”
她的声音凄厉刺耳,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怨毒,弯刀突然变招,魔焰暴涨数尺,竟逼得沈雪宁后退了半步。
可修为的鸿沟终究难以逾越。
沈雪宁稳住身形,剑上金光愈发炽盛,一剑劈出,凌厉的剑气直接将凌素衣的魔焰劈成两半,顺势划伤了她的大腿。凌素衣狼狈倒地,又立刻挣扎着爬起,不顾身上伤口崩裂,再次冲了上去。
“冥顽不灵!”沈雪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更多的是根深蒂固的厌恶,“你如今这般模样,与茹毛饮血的魔物何异?当年那个勤勉向学的素衣,早就死了!”
剑再次刺出,直指凌素衣的识海,显然是想废了她的修为,将她生擒。
“我没死!是你亲手杀死了她!”凌素衣嘶吼着避开,左臂却被剑气扫中,血肉模糊。
她浑身是伤,魔气运转越来越滞涩,只能狼狈躲闪,可眼底的恨意却丝毫未减,“沈雪宁,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放过洛瑶!”
就在沈雪宁准备凝聚灵力,发动最后一击将她制服时,整个溶洞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洞顶的巨石轰然坠落。
一道震耳欲聋的嘶吼声穿透黑暗,比之前那头凶兽的咆哮更具威慑力,带着能震碎神魂的低频波动。
凌素衣循声望去,脸色瞬间惨白,溶洞深处的阴影里,一道庞大的身影缓缓蠕动而出,通体覆盖着暗青色的厚鳞,身躯如巨蛇般蜿蜒粗壮,头部似蛟龙生着尖角,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泛着嗜血红光,粘稠的涎水滴落地面,瞬间腐蚀出黑洞。
“是幽骨玄螭!”凌素衣头皮发麻,之前斩杀的不过是幼崽,眼前这头才是此地霸主!她顾不上伤痛,转身就想往洞口冲,这等上古凶兽,加上沈雪宁,今日必死无疑。
沈雪宁也被这变故惊得一怔,眉头拧成疙瘩。玄螭已锁定两人,猛地甩动长尾扫来,沈雪宁抬剑横挡,被震得虎口发麻,连连后退。
凌素衣趁机往外冲,却被玄螭喷出的漆黑腐蚀光束拦住去路。
没等她调整身形,溶洞深处又涌出数不清的魔物,遮天蔽日的魂蝠、挥舞巨螯的魔蝎、实力堪比化神初期的毒蜥,尽数扑向沈雪宁。她腹背受敌,剑舞动,虽斩杀不少魔物,却渐渐体力不支,肩头被魔蝎巨螯划伤,洁白衣裳染了血。
玄螭抓住机会扑来,巨大的头颅直撞她胸口。凌素衣看着沈雪宁狼狈的身影,当年师尊为她敷药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凝聚剩余魔气,弯刀挥出一道魔焰,精准击中玄螭眼睛。
“嗷——”
玄螭吃痛嘶吼,攻势一顿。
沈雪宁趁机喘息,转头看向凌素衣,眼神复杂。凌素衣还没从自己的举动中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沈雪宁紧紧抓住。
一丝微弱的期待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终究还是念着师徒情分的?
可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她被猛地向前推去!
“不——!”
凌素衣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玄螭的血盆大口坠去。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沈雪宁的脸,对方眉头紧蹙,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忍,可那只推她的手,没有半分犹豫。
震惊如惊雷炸响在脑海,她救了她,她却要将她推向死亡!当年被弃于蛮荒的绝望感再次袭来,比那时更甚千万倍。
“为什么……”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沈雪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玄螭的腥风扑面而来,涎水溅在皮肤上,传来灼烧般的剧痛。凌素衣看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心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震惊褪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绝望,她不再挣扎,任由身体下坠,眼底的赤红被死寂取代。
原来,在你心里,我从来都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累赘,一个该死的魔物。
沈雪宁看着她被玄螭的巨口吞噬大半,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她猛地偏过头,闭上眼,强行压下心中那丝异样的情绪,转身朝着洞口奋力冲去,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是除去魔头的必要牺牲。
溶洞内,玄螭的嘶吼声、魔物的嘶鸣声响成一片,掩盖了凌素衣最后一声微弱的、带着无尽悲凉的呜咽。
沈雪宁收敛灵力,缓步走出渡攸州的瘴气笼罩范围,在荒原的冻土上寻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坐下。
她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洁白的衣袍被划开数道裂口,沾染着血污与瘴气带来的灰黑污渍,却依旧保持着几分正道宗师的沉稳。
掌心紧攥着一个玉瓶,瓶中盛着漆黑粘稠的液体,正是她此行的目标,幽骨玄螭的涎水,能解天绝门中一种罕见的奇毒。
可本该如释重负的心情,却被一片沉重的阴霾笼罩。
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凌素衣被推出去时那双写满震惊与绝望的眼睛,是那句嘶哑破碎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魔头已除,幽骨玄螭涎水到手,即刻返程。”她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指尖凝起灵力,将传信符纸射向天际。符纸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云层后,她的胸口却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痛来得毫无预兆,起初只是胸口一隅的悸痛,转瞬便如潮水蔓延开来,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道翻涌撕扯,仿佛整颗心都要被生生揉碎。
沈雪宁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蹲倒在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浸湿了鬓发。
这不是她的痛。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伤势虽重,却绝无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这痛感陌生又汹涌,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悲凉,像是有人将满心的苦楚顺着血脉强行灌入她的胸腔,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窒息。
“为什么……”她艰难地喘息着,指尖冰凉地按在心脏位置,感受着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疼痛,“不过是个魔头……我为何会这般痛……”
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
不是皮肉伤的锐痛,不是修为耗竭的疲惫,而是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密密麻麻的蚀骨之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她想起凌素衣嘶吼时绝望的眼神,想起她笑中带泪的模样,想起当年那个捧着书卷、眼神清澈的小徒弟,指尖竟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一直告诉自己,眼前的魔物早已不是凌素衣,可那一刻,当她推出去的瞬间,心中还留有一丝不忍。
而此刻,幽骨玄螭的腹中,一片温热粘稠的黑暗。
凌素衣漂浮在滑腻的肉壁之间,身上的伤口被温热的液体包裹着,竟不再流血。玄螭的涎水虽能腐蚀金石,腹中的消化液却异常温和,或许是因为它常年吞噬魔物,消化系统早已适应了各类凶煞之气。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想过如何出去。
四肢百骸都透着疲惫,更让她无力的是心底的绝望。被自己曾经最敬爱的师尊,在她出手相救后,亲手推向了死亡的深渊。那种从期待到震惊,从难以置信到彻底崩溃的滋味,比任何伤口都痛。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泪水无声地滑落,混进周围的液体里,分不清是泪还是别的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身旁柔软的肉壁,触感滑腻恶心,可她却连抬手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出去又能怎样?沈雪宁认定她是魔头,正道修士人人得而诛之,这世上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十三年的蛮荒炼狱都熬过来了,她以为只要报仇,就能填补心中的空缺,可如今,连复仇的念想都变得苍白无力。
心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攥紧,疼得她蜷缩起身子。她靠在肉壁上,任由黑暗与绝望将自己包裹,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直到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在玄螭腹中无边的黑暗里,无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