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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秀恩爱 ...
偏殿里,连檐角垂下的金铃,都在风里轻轻一颤一颤。
太子一色绛袍,神情冷峻;侧首三皇子手中茶盏转了又转,眉梢眼角俱是看戏的意思。
这一切,本是庄严肃穆的场面。
面上,湘云只装出一副惶恐又宠溺的模样,伸手揽住昭明的腰,只觉怀中人腰上肌肉一紧,又很快软了下去。
昭明狠狠拿眼角扫了她一眼,似嗔似羞,唇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娘子教训得是,为夫知错了。今晚一定克制,一定克制。”
湘云故意压低了声儿,似是讨饶,又似是私下打趣。那一声“娘子”,叫得殿中一众人等,耳朵都跟着一抖。
太,肉,麻,了!
高高在上的昭明嫡公主,从小被皇上捧在掌心里养大,谁敢这般唤她?
昭明心中叹息。
昨夜洞房,原本是她筹划多年、步步推演的局。自以为一切在掌握中。这位新郎官不过是个书卷气的探花郎,人虽伶俐风流,且是可心的女子,然而终究是棋盘上的子。
谁知到了帷帐之内,风云翻覆,竟叫她这向来爱算计人的,反被人一寸寸算计去了。
她本性里那一点不为人知的,如烈火压在寒玉之下,十余年来,靠着教养、礼法、身份,一层层死死镇着。
谁晓得昨夜被这女扮男装的“病弱书生”三言两语、一招一式,撩拨得全然走了形。
只是这些话,她纵是在心里,也不肯说全。
此刻被湘云当众这样一提。
昨夜那点不能示人的旖旎,便像被人揭开锦被,露了个干净。
她先是心里一紧,旋即又升起一点点快意……好似有人替她在满朝文武面前宣布,她昭明,已是有了驸马。
于是她明知这话有些过,偏又不肯真个阻止。
“你少在这里贫嘴!”昭明抬手在她腕上一拍,嗓音本欲冷下去,却怎么都压不住那一点发软,“当着太子哥哥与诸位殿下……还不快规矩些?”
这句话,在一向只看到昭明清冷一面的男子耳里,嗲得很。
湘云顺势半侧过身,避也不避,反倒将那一巴掌收在自己手心里,略一扣,当众抓住了她。
“是是是,臣下不规矩,本驸马该死。”
她口中认错,眉眼却全是笑意,俯身在昭明耳边轻轻道了句。
“只是娘子昨夜说的,可不是这般话。”
昭明耳畔一热,昨夜帐中胡言乱语,如潮水般涌回脑中,她忍不住轻嗔一句:“混账!”
这“混账”二字落在旁人耳中,是从未听过的清贵的公主娇嗔;落在湘云心里,却似一朵绯云悄悄绽开。
口口声声“知错”,说的是“克制”,可实际上每个字都在往火堆里添柴。
“昨夜如此,今夜还要继续”……
这八个字没有说出口,却在殿中回荡。
殿上本燃着宫中特制的香,气息清冷,庄严。
此刻这缕香好似也被湘云那几句“今晚”,“克制”熏得变了味,平白添出几分暧昧。
这一句,把昭明的选择、两人的亲密,明晃晃放在所有旁观者的记忆里,也顺手把尔朱豪一点点侥幸烧成灰。
“还要有今晚?!”
尔朱豪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额角青筋暴起,一吼,几乎震得殿顶金瓦都轻轻一颤。
【人家小妻妻晚上酱酱酿酿,新婚燕尔,管你什么事?】
他自然是听不见系统的话,只从牙缝里挤出那句,“史湘云!你这身无二两肉的弱鸡,你……你……”
后面的“你”字反复翻滚,好似有什么难堪的词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心里明明是想骂些营里最爱拿来取笑文人的粗话。可这会子,那几句常挂嘴边的市井粗鄙,却怎么都撞不过胸口那一团火与一团酸。
在他看来,昨夜公主的大婚,洞房花烛,本该是他的。
自小他在宫中练武,打小就被皇上唤去做昭明的“护童”。她学骑射,他在旁扶鞍;她练刀,他递刀;她翻书,他守在阶下。
大周朝的规矩,皇子公主身边能常年晃来晃去的外臣,不是近亲,就是将来要做更近的亲。
毕竟血缘关系,给皇家摇摇欲坠的忠诚度加了一道保险。
皇城内的禁军,自然出身也是要知根知底的权贵子弟,在京中家大业大,不怕他像那些浮萍一般的江湖人士,被几千两银子就收买,刺杀皇家成员。
贾蓉捐官,龙禁尉便是大内侍卫,关系慎重。
那内相戴权,之所以一听到这贾蓉要捐官,便许了他,并且还打折,一来是自己想要赚钱,二来在他看来,把这三百员龙禁卫当中给一个给贾蓉,那是再稳妥不过的生意了。
毕竟在王熙凤口中,贾家这样的开国元勋,是被告谋反都没关系的家族,在京城大家知根知底。
而戴权,之前给了襄阳侯捐官,便收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但是永兴节度使这样在一州大权在握的外围的非贵族来求他,他就不愿意了。
一来是不愿意卖他面子,二来也怕当了干系。
这些外围的节度使,若是塞一个江湖高手进来,出了事儿,那戴权就也要被牵连的。
一个三百员之一的龙禁卫都如此贵重,尔朱豪这样出身权贵,又真刀真枪上战场得了战功,回来后,如今在禁军当中当个副统领的人,那论道出身,是再值得信任不过了。
他想要再更进一步,做那全大周朝最尊贵女子的夫婿,也并非是无理之事。
打仗也好,练武也好,尔朱豪心里总挂着一句:“我要做配得上她的人。”
他拿敌人的首级去见皇上,心里盘算的,却是首级多砍几个,等她长成,皇上便更好意思把人许给他。
他从不曾用心去想,昭明愿不愿意。
在他心中,公主冰清玉洁,从来对男人不假辞色。
她在朝堂上与老臣辩论时,那冷静锋利的目光,能把七品小吏瞪得当场跪下。
她在宫宴上被各国使节频频打量,也只是淡淡一笑,连一分娇态都欠奉。
在他眼里,那就叫“洁身自好、不近男色”。
他把这份“洁”,当作对自己的一种“守候”。
似乎只要她一直冷着脸不看旁的男人,那张脸、那副身子、那一身冰雪风骨,便都是在等他。
如今倒好。
她不但看了旁人,还看得这样温柔,这样……放得下身段。
更折磨人的,是那句“今晚一定克制”。
克制?
昨夜若不是闹得昏天黑地,今早昭明何以会那样……
尔朱豪想起方才见昭明进来,步子比往日略慢,裙角拖得长,脸上不若平日冰霜,却像春雪消融,倒好似能看出被滋润过的光。
叫他一惊。
营里兄弟喝酒时,常爱你一言我一语,说些军旅之间的粗话,此刻一并翻出来,讽刺得很。
于是那句未说出口但又暗示的……“昨夜如此,今夜还要继续”,便像烙铁似的被他自己脑补出来,狠狠烙在心口。
他忍不住自虐地想:
“史湘云昨夜,在公主府的美人榻上,到底对我冰清玉洁不近男色的公主做了些什么?”
他不愿想,不敢想,可人心偏就爱往最难堪的地方去。
只觉眼前一晃,好似看见锦帐深处,檀香缭绕,美人半倚罗枕,乌云散乱,明眸中藏着他从未见过的迷离。
不必看得真切,只略一想象,尔朱豪便觉头皮发麻。
他忽然觉得,现实里,他不是赢得美人归的将军,而是个连名分都没影的“绿帽男”。
绿,绿到发亮。
【呵呵,这是自封的,端的是自我感觉良好。绿帽男的意思是自己的老婆出轨,可公主并不是他的老婆。】
【而且说冰清玉洁是错了,不近男色一直都是对的呀,毕竟公主昨晚一遍一遍近的,也不是男色,而是女色,哈哈哈哈。】
如今一并涌上心头,只觉自己这些年的得意,全变成了笑话。
他每日辛苦锻炼,风雨无阻,一身精壮腱肉,换来的是当众被宣布为“多余的人”。
【噗嗤,每日辛苦的撸铁,结果在冰清玉洁的仙女这里毫无用处。】
湘云眼神一转,笑中添了几分坏意。
她本不想当众折辱人,可这位尔朱将军先是当众挑衅,再是上来撒疯。
更何况……她侧头看了一眼怀中人。
昭明公主,是她的映雪,岂又容许别人觊觎?
湘云挑眉,露出一颗可爱的小虎牙,笑容恶劣至极。
“尔朱将军此言差矣。正所谓……”
她故意略略停了停,目光在尔朱豪那魁梧的身板上游走一圈,轻蔑一笑:
“蛮牛犁地,只会坏了良田。我家公主,那是娇花,得细细地养。”
话一出口,殿中冷冻了。
含而不露的揶揄,最伤人。若真骂他“粗鄙”“不堪”,反倒寻常。这样把他这些年苦练出来的一身腱子肉,比成“蛮牛”,又将昭明比作“良田娇花”,轻轻一句,就把他从“英雄”贬作了“牲畜下人”的等次。
【暴击!】系统在旁边提着锣鼓直敲。
【宿主这一句,把人家多年的肌肉练习,一脚踹进牛圈~健身房里九九八十一种不同的撸铁器械在哭泣。】
湘云又温声对昭明笑道:“娘子别生气,将军也是一片痴心,只是用错了地方。良田要细耕细作,讲究时辰、风向、雨水。若是横冲直撞,只图一时痛快,最后累的还是地里这株娇花。”
这话看起来对昭明说,其实每一个字都在尔朱豪心窝上戳。
昭明被她比作地里娇花,只觉耳朵更红了几分,却偏偏不揭穿她,反而顺水推舟,抬眼淡淡一笑。
“既是娇花,你便记得好生护着。若是有人再敢欺负我,本宫可不依。”
说着,竟往湘云怀里又靠近了几分。
这一靠,靠得场中众人心思各异。
尔朱豪只觉眼前发黑,简直要被这一声“本宫不依”砸得七荤八素……公主何曾在他面前如此撒娇说话!
三皇子眨眨眼,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连茶都顾不上喝。
他素来最爱看热闹,偏又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皮相,平日里叫旁人只道他是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
此刻他,心里正打着小算盘。
“好一个史湘云,好一个昭明。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尔朱这条莽牛,总算是撞上铁板。”
“若是传到营里,只怕一众粗豪的军爷得闹翻天。不过,今日这场戏,也算替京中那些被尔朱吓得远远躲着的小官小吏出了一口气。”
太子也是面色铁青。
他看着自家那个向来眼高于顶、动辄敢在朝堂上有理有据辩驳老臣的妹妹,如今像只小猫一样窝在湘云怀里,不时侧眼,似嗔非嗔。
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有恨、有酸、有隐约的担忧。
恨的是史湘云“巧取豪夺”了他的皇妹;
酸的是,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柔情一面,竟给了外人;
担忧的是,这般放肆地当众示爱,当真不顾皇家颜面?
却见公主看着湘云的目光瞬间化水,伸出一只手,声音柔柔软软,一点昨夜余韵的娇气。
“驸马,扶本宫坐下,腰酸得紧。”
这句“腰酸”,信息量巨大。不仅是宣示昨夜实打实发生,还在尔朱豪心口上补刀……你连小手指碰都碰不到的人,别人昨晚在美人榻上累坏了。
她当众喊出“驸马”二字,不带丝毫迟疑,是在告诉所有人,史湘云的驸马身份,不再是可商量的婚配选项,而是已经盖章的既成事实。
史湘云立刻换上一副“宠妻狂魔”的嘴脸,小心翼翼地扶着公主缓缓落座。
她一手托着公主后腰,动作极是熟练自然,好似早已千百次做过。
这一熟练,落在尔朱豪眼中,又是一记闷锤。
原来,这些细致入微的体贴,也是要靠两人夜夜相对,慢慢磨出来的。
“夜夜相对”四个字像一颗火星,落在尔朱豪心上,只觉心口一窒,呼吸都乱了半拍。
他一向信得牢的道理不过两条:
一条是“天下事,皆服于力”;
一条是“女子心,最服于雄壮男子”。
他自小便是这两条的现成证明:弓马刀枪样样出色,随军破西陲,封了校尉,兵权在握,营中数十万铁甲只听他一声号令。
他长得也不坏。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最初是营边村里的小娘子见了他要脸红,后来是京中贵女听了他的名头也要偷看两眼。
偏偏,这一套到了公主面前,统统失了准头。
在他心里,公主是什么人?
是那座高高在上的白玉台,冰清玉洁,眼中从不曾容得半分轻浮。
从前他同公主殿下骑马出城,偶然路过教坊,里头丝竹管弦一片嘈杂,有教坊女子往这边张望。
他刚要板脸,公主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笑道:“将军莫理,由着她们做买卖罢。”
那一刻,他更觉这位殿下高贵禁.欲、优雅不可侵犯……好似世间所有关于“男女欢好”的腌臜,都不配沾到她衣袂一星半点。
他曾暗想过,若有一日真能得这位高枝,必要先自洁三月,从此一世一双人,叫她放心。
然而如今他才蓦地察觉:他那一腔自作多情的“自洁计划”,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戏本。
殿下从未给过他一个眼神承诺。
她对他始终客客气气,不远不近,礼数周到,像对一件得用又不能太亲近的兵器。
……可他偏偏把自己当成了“准驸马”。
如今他亲眼看见这位自己不敢妄想触碰的公主,被一个瘦弱的文臣扶得这样亲密无间。
偏殿里,湘云又顺手拿起案上的西域葡萄,轻轻一剥,紫红的果肉便露了出来,晶莹欲滴。
这葡萄是西域进贡的新鲜物,一串串堆在白玉盘中,好似一丸一丸的紫水晶,带着远道而来的朝贡国敬畏。
湘云手指略有些酸软,一时自己也说不清,是连日来敬酒作揖累的,还是昨夜里被人捉住了不肯放,实在用得狠了些。
她剥葡萄时,心思却飞到了昨夜。
梦里的洞房,红烛高照,如梦似幻。
那时合卺礼方毕,宫娥太监一一退下去,只留下一室红烛高烧。帐顶云纹金绣,纱帐垂地,映得榻上那一袭大红霞帔如同燃火。
湘云本是惯见场面的人,这会子偏偏连抬脚跨那一步软榻,都觉得脚下云雾腾腾,似真似幻。
昭明公主已卸去了凤冠,长发半散,几缕青丝垂在腮边,比白日里金冠珠翠时更添闲雅。
两人合卺酒时,公主故意将那金杯执得极低,玉指与湘云的手指相触。湘云忙要缩回,公主却好似不觉,反顺势将杯子往前一送,淡淡道:“今日起,殿下与云郎,同饮同寝,同喜同忧,可不许再想着旁人。”
这话听着倒像信誓,湘云耳朵却红了。
旁人,是说那南安郡主郑婉宁吗?
她先前原是打定主意:如此婚事,不过权宜之计,能与殿下各守一间房最好。
谁知这一夜才到,便被公主一语道破后路。
饮过了酒,湘云本想站起身来,学着那些旧例,客客气气说一句“请殿下安寝”,自己就此退在外间。
话还没出口,手腕已被人轻轻捉住。
昭明公主不知何时已站到身前,近处看去,那双眼竟似覆了水光一般:“云郎今日在殿前说的那番誓言,本宫可都记着呢。”
湘云一怔,心下暗暗叫苦。白日里在百官面前,被问及“愿否一生护卫”之类,只得照着礼数答应,如今倒成了被她拿来要账的由头。
她正要支吾,却被对方慢慢扣紧,牢得很,竟似连她全副心思,也一并扣在掌心里。
“殿下……”湘云有些哑。
昭明公主却只是笑,抬手替她理衣襟,指尖自锁.骨处轻轻滑过,好似不经意一般。
湘云只觉那一线热气沿着衣服往里钻,身子便有些僵。
她从前是最怕与男子亲近的,这会子面对一个女子,本来该安心些才是,不料那份惶然竟半点未减,反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心慌心喜。
“云郎如此发抖,是冷么?”公主俯身在她耳畔,诱人地磁性声音传来,“可要本宫替你暖暖?”
湘云强自镇定,抬眼一看,却见公主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不落俗尘,清冷中有些揶揄,如同一枝寒梅被人悄悄熏上了酒气。
后面的事,便如一场醉。
不知是谁先伸出了手,也不知是谁先低下了头,只记得红烛跳了几跳,窗纸上便多了两团纠缠的剪影。
轻纱帐子被风一吹,微微鼓起,又慢慢垂落,将榻上的人影遮去大半,却遮不住那一室的暖香。
湘云只觉怀中人香软如玉,手指所及处皆是温腻,好似新剥的荔枝,细腻晶莹。
她本不知自己竟也有这般胆子,一回回将人揽紧了,又被那人反按在锦褥之间。
那平日里发号施令、冷淡威严的嗓音,在她的攻势下,渐渐染上了从未有过的甜,化作一声声压抑不住的低.吟,宛如黄莺出谷。
耳畔不时传来细细喘.息,时紧时慢,偶尔夹着几声轻轻的笑,似嗔似怨,又似央求。
湘云被这笑,弄得心都要碎了,却又舍不得停,脑子里所有规矩礼法,全被红烛一并烧个干净。
她记得公主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在那一刻是如何变得迷离失焦,染上了动情的嫣红。
那头如云的青丝,散乱在鸳鸯枕上,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如月夜里,墨色波涛般荡漾。
调皮的湘云,坏心眼地停下动作,逼着那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唤她各种羞.耻的名字。
【脂砚斋叹曰:以下原有千言,今化“口口”若干。犹如雾里观花、帘后听曲,朦胧处,反比直写更妙。】
【畸笏叟笑批:此处原乃“口口”文学之巅峰!两个“口”字排排坐,恰似大观园里的丫鬟们偷吃酒酿圆子,你一口,我一口,好不快活!】
纱帐里不知翻覆了几遭,帐外烛花开了又谢。
湘云只记得,她被公主紧紧抱住,额头抵着她的颈窝,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太子说她这身子骨不能担得起什么,实在是大错特错。她虽不曾上过战场,却也能在这绛帐之中,让这位大周最尊贵、最冷清的公主,再也维持不住那一身冰雪风骨。
至于谁护谁,谁藏谁在身后,到了此处,倒也不必计较。
待到烛泪烧干,窗外鸡鸣声初动,内侍在外头轻轻叩门请安,帐中二人方才恋恋不舍分开。
昭明公主窝在她臂弯里,声音还有些哑。
“云郎这般本事,倒叫本宫……出乎意料。”
湘云脸上发烫,偏偏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得意,谁说瘦书生便不能担当“驸马之责”?
想到这里,她剥葡萄的手不觉慢了几分,指上那一点酸软也随之化开,一股暖意从心里缓缓升起。
在太子眼里,这手太细了些。
太子自小跟着皇帝习骑射,用的又是宫中最好的弓,一向不大瞧得上这等文弱之士。
他记得自己初次见史湘云,是在殿试那日,少年穿一身圆领袍,腰间只系一条素带,雪白的手指扶着冠缨,脸上还有几分旅尘未拂的疲色,却也掩不住那点书卷气。
那时他只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成见:不过又一个会写八股的。
他看着史湘云那副清瘦的身材,心里冷哼:这样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哪里配得上映雪?
幼时一年,冬日大雪封门,小小的公主站在廊下看雪,雪光映在她脸上。太子当时就觉,这孩子生来就是要踩着霜雪往上走的。
他从小护着这个妹妹,看谁都嫌轻薄。
旁人提起亲事,他总是皱眉:这人扛得住边关的风雪么?护得住公主的宫车么?
万一有人敢对殿下不敬,这个男人有没有本事一拳打翻?
他记得幼时在练武场,妹妹不过七八岁,却已能骑着小马在场中兜圈。
宫里那些贵介子弟,有的跌了跤嚎啕大哭,有的摔断了手臂。
唯有她磕破了膝盖,也只皱皱眉,咬牙站起来,再翻身上马。
在他看来,“真男人”先看身架,再看气魄,最后才轮得到诗书。
尔朱豪正合了他的眼缘……虎背熊腰,骑着战马一日千里,饮酒能一口干半樽,练兵时一声吼,三军皆肃然。
少年时几回随皇帝出猎,尔朱豪总是冲在最前头,翻身下马时一把扯下头盔,额角带汗,笑得一口白牙晃眼。
那时太子站在高台上与皇帝并肩看着,心里暗道:若有一日映雪要出嫁,若非这等人物,怎配牵她马缰?
他甚至曾在御前,暗暗替尔朱豪说过两句好话:这人忠心如铁,又是我等一母兄弟自幼陪伴妹妹长大的,若论人品体格,实在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皇帝则是不置可否,摸着胡须笑道:“儿女姻缘,自有天定。你们这些做兄长的,只管护着她,不许逼得太紧。”
这话听着似是宽和,实则一句没准话,倒叫太子憋了一肚子闷气。
至于史湘云……不过是个考了探花的书生。瘦得像从书卷堆里翻出来的。
太子只觉得他举止虽雅,终究气力不足,若有风雨大事,只怕要藏在妹妹身后。
何况,这位探花郎除了会写几首酸诗、做几篇时文,能有什么本事?
太子眼角一转,正瞥见湘云侧脸。白得倒也好看。
只是这好看,在太子眼里,全成了不中用。
从太子角度瞧去,湘云的一切,都刺眼得很。
湘云却并不理会他那道灼灼的视线。
她将那颗剥好的葡萄捧在掌心,微微俯身过去。
昨夜帐中,公主被她紧紧拥在怀里时,曾在她耳边笑道:“明日见了皇兄,且叫他瞧瞧,本宫并不欢喜什么虎背熊腰。”
湘云当时只顾着喘气,哪里顾得上答话,如今想起,却觉这话又好笑又暖。
她本自不争强,平日里但求得一清闲官职、几卷旧书,便可打发一生,却不知怎地,一遇上关乎这位公主的事,便也有了几分输不得。
湘云把葡萄递到公主嘴边,低声笑道:“殿下张嘴。”
这声音,有几分未散的风情,竟与昨夜梦中那耳鬓厮磨时的语调,重叠在了一起。
偏偏压得软,近前的几个人都听得真切。话里既有规矩在,又带着三分只有枕边人方能听出的亲昵。
这“臣子伺候主子”的表演,一旦多了这几分小心翼翼与亲昵,就不再只是礼节,而是明明白白,宣誓主权。
湘云自己何尝不知这举动惹眼?她托着那颗葡萄,刻意往前送了一寸,衣襟自然垂下,露出一截洁白手腕。
那腕子本就细,昨夜被人抓得狠了些,此刻还隐约带着淡淡红痕,半掩半露。
她心下微微一紧……这痕迹若叫太子看见,只怕要恼到翻桌。可转念一想,那痕本就是昭明公主一手留下,又何必藏?
于是索性不去管它,反将腕子抬得更稳。
公主是何等聪明的人,只一眼便看穿了湘云的小心思,也看穿了湘云此刻正在用眼神在太子和尔朱豪面前“示威”。
若是旁人敢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她,怕是早已被拖出去斩了。
可看着眼前这个“文弱书生”眼底那藏不住的得意和占有欲,昭明公主心中竟生出莫名的愉悦。
她想起了昨夜湘云醉酒后的憨态,淡淡一笑。
既然她的小驸马想演戏,那她便陪她演这一出。
昭明公主不掩饰眸底的宠溺,轻轻地看着湘云笑。
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微微启唇,那红唇如樱,在此刻竟显得格外妖冶。
这一下,宫灯光下,那一点绮丽暧昧,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替昨夜那场无人知晓的烛影摇红,又重描了一遍。
此刻殿中人多,湘云身为做臣子的,须得表现得比公主更加体面才是,作为驸马,万万不可失了皇家的尊严。她自然不敢有什么放肆举动,只好强撑着一派恭顺模样。
而对面的太子和尔朱豪,从未见过一向端庄自持、凛然不可侵犯的昭明公主,竟会在人前露出这般……这般柔媚迷人的一面!
且当着他们的面,和这俊俏驸马在调情!
全场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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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连载:[红楼+综武侠]《黛玉入江湖》,百合武侠文。 预收:《林黛玉探案》,百合推理文。 专栏:红楼、武侠同人文(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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