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椰的女仆路易斯》kame的亚麻p

17、记忆拼图

　　代表“不看”的伪人消失在眼前，玻椰松了一口气。不过如果她回到禁地入口就会发现，在她接连打碎了两个伪人之后，猿猴身上的邪气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严重了。
　　特别是代表最后“不说”的猿猴，它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抑制不住兴奋一样，石头做的雕像舒缓了身躯，逐渐向着下地活动迈出了步伐。
　　然而，此刻的玻椰没有时间关心这些。
　　贝鲁达消失得猝不及防，玻椰都没看清贝鲁达行进的方向，就像她从浓雾中突然出现一样，贝鲁达就这样失踪了。
　　雾气朦胧，玻椰有种直觉，贝鲁达真身进入自己的梦境，并不是毫无伤害，反而要承受巨大的代价。
　　比如现在的雾气开始变红，像是某种赤潮，预示着不详的未来。
　　也许雾气的能量直接来自于贝鲁达的血肉…
　　不过，贝鲁达为什么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果说是要报复玻椰放下的狠话，那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哪怕真的成功报复了玻椰，贝鲁达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除非，她的确能从中获利。

　　玻椰看着眼前的红雾，一脸凝重。
　　代表“不说”的伪人会是什么样的形态出现呢？
　　玻椰有些好奇。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
　　眼前已经出现了和她长着一模一样脸的青涩少女。
　　“等急了吧。”女孩说：“别担心，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玻椰甩开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淡淡开口：“有什么目的，直接都说出来吧。我已经作出承诺，愿赌服输，心服口服。不用害怕我会退缩。”
　　“那就一起来看看吧。”女孩对着玻椰笑了笑，拉着玻椰走入雾中，玻椰的身体不由自主跟着女孩离开。

　　身体好像变透明了…
　　玻椰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模糊的四肢，不知道伪人在做什么。
　　然而，眼前已经爆发了一场争吵，玻椰静下心来，抬头看去。

　　“恶心的小杂种…”伊比赤裸的眼神不加掩盖，满怀着浓烈的恶意。
　　“看看我们学校来了谁？哦，叛国者的后代玻椰，是叫这个名字吧。”
　　伊比的手枪顶在“玻椰”脑门上，周围的同学一脸冷漠似乎这件事情和她们毫无关系。
　　“玻椰”不卑不亢：“是否叛国，王廷自有定论，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呦，嘴巴还挺坏。”伊比唇角勾起，反手就要给“玻椰”个耳光。
　　旁观者的目光兴奋起来，那是期待恶劣发生的前兆。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为玻椰辩护。
　　玻椰退后一步，躲开了伊比的枪和耳光。
　　“小杂种，你还敢躲？”伊比气急败坏，又要给玻椰开一下。
　　玻椰双手握成拳头：“校园欺凌是不对的，如果被学生会知道，你今天也不会有好下场。”
　　“还敢威胁我？”伊比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我倒要看看，是你先完蛋，还是我先受罚。”
　　说着，伊比重新举起枪，眼神冷漠。
　　可怕的氛围影响了众人，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阻止伊比。
　　在帝国，未成年人动用私刑是重罪，最坏的后果，可能要交给“无间狱”审判。
　　已经有些同学退缩了，推脱着有事儿，三五成群开始离开现场。

　　玻椰没有举动，她很清楚，这些人，不会有任何一个，站出来搬救兵的，还不如挨到伊比气消了，毕竟，伊比头脑空空、四肢发达。如果不是被人撺掇，玻椰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主动跳出来找自己的茬，伊比的确更适合被推出来当替死鬼，幕后黑手还没有真正现身。
　　两人僵持着，正当玻椰以为事情不会有进展了，伊比毕竟也不是真傻，虽然想靠武力好好教训玻椰，但还没有要把自己也搭进去的觉悟。
　　伊比手中的“枪”是她的天赋，子弹击中的伤口，从过去到未来都不会消失，反而会逐渐扩大成一个巨型黑洞，直到把伤者自身完全吞噬。
　　这个天赋的神奇之处在于，被黑洞吞噬的活人，周围的人关于她的记忆也会随着黑洞扩大逐渐消失。换言之，如果伊比真的按下开关，玻椰不仅会从物理意义上消失，还会从社会意义上消失。
　　然而伊比年龄毕竟还小，无法完全控制这么逆天的天赋。因此，只要她动枪，存留下来的魔法气息会让风纪部的成员直接找上门来，到时候谁更吃亏还不好说。
　　毕竟，国王最讨厌未成年人随意动用魔法了。

　　转机就在这时候出现，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虚虚搭在伊比持枪的手上。
　　“别这么冲动，我们换种方式，也许会更好玩儿呢。”
　　娃娃脸的女孩子突然出现，露出个腼腆的笑，和性格张扬的伊比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娇小玲珑，事实也正是如此，班级里出名的乖学生茜拉。
　　玻椰心里默念：“终于出现了啊。”
　　伊比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什么意思？不是你叫我…”
　　“好啦！”茜拉清脆的声音响起：“我想起一件更好玩儿的事情，你想不想来试试看。”茜拉对着伊比眨了下眼睛，俏丽的面容上是调皮的笑。
　　“难得见你这么活泼…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伊比放下手枪，她的胳膊抬得有些久，她甩了甩手腕，松快了下疲乏的身体：“你想怎么做？”
　　茜拉的声音蒙上了层说不清的味道：“听说帝国的贫民很不好过，像玻椰这样穷人乍富，从贫民窟一跃为贵族女孩的人，身份上的转变相比也改变不了她固有的穷酸气。你说呢？”茜拉的眼睛淡淡瞥过来。
　　玻椰不动声色，原来如此…这样的眼神，她见过太多了。无法将仇恨直接宣泄，只能在极端压抑后想方设法从别处着手，报复回来。

　　“你想说什么？”伊比不耐烦起来，茜拉的话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说对吗，玻椰？”茜拉继续道：“班级里募捐而来用作善款那一百枚银币，是你拿的吧。”
　　听完茜拉的话，现场所有的人，除了玻椰，都眼前一亮。
　　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顺理成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伊比眼里流露出赞赏：“不愧是你，茜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说着，伊比走上前去，一把揪住“玻椰”的衣领，“说，你把钱藏在哪里了。”
　　玻椰无动于衷，无论是嘲笑、讽刺、羞辱、诋毁、造谣，她的脸上都没有露出过任何痛苦或者是不堪的表情。一方面，众人只能无能狂怒，另一方面，又有些心痒痒，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冷心冷面的女孩彻底破防，失去维护她可怜自尊的骄傲？
　　玻椰太体面了，她越是不加反抗，越是激发众人的凌虐欲，只有残害这样一个人，才有意思，只有摧毁这样一个人的骄傲，才显得有成就感。
　　何况，玻椰有这么严重的原罪，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最好的霸凌对象，最适合孤立的人，最容易名正言顺去做坏事的贵族养女。实在是…太有趣了啊。
　　其实，大部分孩子，内心都充满着原始的野性和追求刺激的底色。正因为玻椰并不“无辜”，她的呼救会被忽视，她的痛苦会被品味，她的反抗会被当做不知好歹，而她的漠然，则更会激发无休止的暴力。

　　玻椰倔强地站在原地：“不是我干的，我从来没有拿过任何东西。”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无人说话。
　　这并不是大家良心发现。
　　下一秒，一桶冷水从天而降，精准地泼在玻椰身体上，刺骨的寒冷叫玻椰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是的，就在水流下来了的前一刻，“玻椰”和玻椰调换了位置。
　　此刻，看戏的人变成了“伪人”玻椰，而站在包围圈里接受审判的变成了一直旁观的玻椰。
　　玻椰冻得瑟瑟发抖，她的身体被完全浇透，水顺着额头流下来，鬓角都是连串的水珠滴在衣服上。
　　人群里的“玻椰”鼓了鼓掌，对着玻椰露出个挑衅的微笑，似乎在期待玻椰有什么反应。

　　茜拉仰起脑袋，直视着玻椰的狼狈。
　　“不是你干的？现在可以好好检查了。”
　　无人应答。
　　片刻后，人群爆发起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太棒啦~”
　　“我喜欢这个节目！”
　　“真有意思啊，没白费我逃课来这里看热闹。”
　　“这小表子就活该被好好收拾，天天高高在上不把人当人看的嘴角。”
　　“我好想拍下来，没拿相机。”懊恼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我用‘木版画’刻印下来了，完事儿给你一份。”
　　“我也要我也要~”
　　“给我一份吧，我也想看嘻嘻。”
　　“还有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猖狂。”
　　…
　　…

　　玻椰费力地睁开眼睛。
　　当时是怎么做的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玻椰已经完全记不清了。或许人的本能就是保护自己，不好的记忆全删掉。哪怕如今，玻椰想从过去的经验中学到些什么，此刻也不能行了。
　　她已经彻底忘记了。
　　对面的伪人“玻椰”动了动嘴唇，玻椰看懂了那个口型。
　　是“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你怎么还不去死！”
　　……
　　伪人“玻椰”气急败坏。

　　玻椰仍然维持着刚开始的姿势，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那里已经溢出来鲜血。是啊，雾气本来就在消耗人的精力，玻椰甚至记不清，自己高强度在游戏中已经求生多久了。
　　头晕眼花，好想睡觉。身体完全不能动弹，玻椰第一次感到如此困倦和疲惫。
　　只有嘴巴是能动的。
　　对啊，这一关的题目叫做“不说”。
　　只要玻椰开口为自己辩护，就可以逃离这里，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但是，也是彻底堕入“无间狱”的开始。

　　当时发生了什么呢？

　　玻椰头痛欲裂，好想快点想起来啊。
　　可是好奇怪，为什么，为什么完全不记得了呢？
　　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过去，明明茜拉作为“荆棘之战”遗孤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是，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完全想不起来。
　　远处的伪人“玻椰”饶有兴趣，她在等着玻椰开口说话，只有她彻底迷失在过去，才有机会占领玻椰全部的身体和意识。
　　红色的雾气顺着玻椰的小腿一路向上，水滴碰上雾气滋滋作响，黑色的能量在短时间内迅速攀升，玻椰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在被雾气彻底淹没的一瞬间，玻椰闭上双眼，强制入梦。
　　“天赋·月之暗面”
　　具有逆时和追溯时光的强大天赋，如同黑暗中的火光，出现的一刻，就以极其澎湃的力量驱散了笼罩在玻椰身上的阴影。
　　瞬间，玻椰耳聪目明。
　　她看到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

　　银白色的月亮高悬于头顶，月亮的形态迅速变化，亏凸月、下弦月、残月、新月、峨眉月、上弦月、盈凸月、满月。
　　当月亮圆满的一刹那，寂静的原野上，玻椰震惊地看到了路易斯的身影。
　　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些被自己遗忘掉的故事。

　　所有人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东倒西歪，早就失去了属于贵族的风度和体面。
　　伊比不甘心地想要站起来，就被路易斯一脚踹碎了膝盖，满地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和散落的残肢断臂，血沫横飞，玻椰脸上被溅上星星点点的红色，然而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如同天神降临的少女，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
　　“你…你不害怕吗？他们会找到你的，一定会找到你的！”地上的茜拉不甘心地说出这句话。
　　许多人和茜拉抱着一样的想法，只是没有直接诉诸于口而已。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答案，凌迟还是解脱。

　　路易斯面容平静，她的举动仿佛个冷血杀手，可是回归她的神态，又像是闲庭散步了路过这里一般。
　　“那很好了，我正无聊，发愁没人给我解闷呢。”路易斯对着天空鸣枪地上的人都抱头鼠窜，想要逃跑，却又发现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蜷缩身体，降低存在感。
　　“玻椰，你说呢？”路易斯把发烫的枪膛口塞进玻椰的喉咙里，慢慢地搅动，任由玻椰体会这种烧焦食物的灼痛感。
　　面对路易斯漫不经心的疏离和□□凌虐，玻椰的嘴巴完全不能闭拢，口水顺着枪膛流下来，她呜呜咽咽想要开口，迎来的却是路易斯更加暴虐的动作，她掐紧了玻椰的喉咙，堵住她所有的呼吸口，眼睁睁看着玻椰翻白眼，却无动于衷。
　　玻椰因为本能流下的眼泪很快打湿了头发，但是她内心深处却又意外笃定，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
　　路易斯很生气，但她愤怒的原因似乎并不是自己的迟疑和不反抗。

　　玻椰费力地抬起手臂，作出一个手势。
　　“看来你作出自己的选择了。”路易斯停止动作，慢慢抽出手枪。由于幅度太大，红红白白的口水和血水一股脑喷了出来。
　　“我…放了她们吧…”窒息和无力感回归，玻椰不住咳嗽，她整个人抖的如同筛子，那是寒冷和痛苦下的应激反应。
　　生理上的疼痛很好克服，可怕的是心理上的阴影。

　　“那可真是太好了。”路易斯说完这一句。
　　玻椰只听到数声枪响也许是一声，也许是十声。也许是几十声。
　　总之，那一刻段的像一瞬间，又长的像几小时。在玻椰意识回笼的时候，她只看到满地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出尔反尔。”玻椰眼睛布满红血丝，她从前受到的所有打击和不公平，都没有眼前所见的震撼。
　　“没有为什么，如果实在要一个答案。”路易斯冷酷地说道：“伤害你的人，只能是我。”
　　“其他人，没资格伤害你。”
　　“你，是我的。”

　　玻椰不甘心想要上前争论，人却不由自主开始犯迷糊，她费力睁大眼睛，只听见路易斯那句喃喃自语。
　　“果然是了不起的天赋，这么快就能抹除记忆了吗。”
　　她紧紧盯着路易斯，想要把对方的模样记在心里，然而，天不遂人愿，很快，玻椰彻底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的太久，久到很久以后，玻椰似乎听到学校里有人失踪，可是当仔细翻找花名册，却又没有遗漏。
　　那真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
　　长到玻椰竟然完全忘掉，自己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路易斯。

　　玻椰睁开眼睛，伪人“玻椰”就站在她的对面，距离近到鼻尖已经对上玻椰的鼻尖。
　　伪人“玻椰”的嘴角像两个像素点，此刻高高勾起：“看来是全部记起来了。”
　　“怎么样？做好决定了吗。”
　　“杀掉我，恢复你全部的记忆，过去的记忆可不太美好哦。”
　　“或者，你可以选择归顺我，我们合二为一。我就是你的过去，你就是我的未来。成为‘无间狱’新的主人，借用你的血肉之躯，我们将畅通无阻。”
　　“你，想好了吗。”

　　玻椰沉默着。
　　忽然，她抬起双手，在伪人不解的眼神中，紧紧抱住了伪人“玻椰”。
　　说话啊…说话啊…
　　伪人在心里默默地催促着，只要你开口说话，一切将迎刃而解。
　　伪人期待着玻椰接下来的动作，这个一心做好人，却发现自己早在很久之前就犯下重罪的女孩，她已经心神崩溃，成败，在此一刻！
　　玻椰嘴唇动了动，伪人“玻椰”疑惑着凑上前去，想听清玻椰说什么。

　　然而，令她失望和恐慌的是，玻椰什么也没说。
　　不过…
　　伪人“玻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长枪，卡里乌斯枪同时穿透了伪人“玻椰”和玻椰的身体。
　　在伪人“玻椰”的目瞪口呆中，她的身体化为黑点，开始快速崩塌。
　　“你、你竟然想要同归于尽？”
　　然而，没等她不甘心的话说完整，电光火石间，伪人“玻椰已经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玻椰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她的身体在快速失温。
　　她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只是卡里乌斯枪下面，皮开肉绽的身体兜不住鲜血，心脏的位置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手脚麻木。
　　从小到大，玻椰的内心第一次如此平静。

　　一直致力于赎罪的人，如果无意之间发现自己早已犯下重罪，该怎么办呢？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然而玻椰面对血红色的雾气和在眼前幻像里出现的路易斯。
　　轻轻回答。

　　路易斯，我不怪你。
　　不过，我也要承担我自己的责任。

　　禁地入口的三只猿猴在最后一个伪人“玻椰”消失后，即刻化为齑粉。
　　禁地地动山摇，快速分裂。
　　连带着整个“无间狱”，都在风起云涌。

　　贝鲁达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亘古不变的石碑上，曾经写着“无间狱·狩猎营地”的文字已经消失。
　　代替出现的，是新的文字。

　　“失乐园·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