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华》花果瞄

10、古墓丽影（8）

　　坐在一旁的倚华，也拿过卷宗，看完了里面的内容。她不禁想起了卫子夫皇后含恨自尽的模样，这世间女子之苦，似乎无论过去几百年，都未曾真正改变。

　　“确实可怜。”倚华轻声开口，“被所爱之人背叛，遭世间至恶凌辱，含冤莫白五十载，父亡家散……这世间待她，何其不公。可是……”

　　她抬起眼，与葛天师对视，两人眼中是同样的惊疑与沉重。

　　按照梦蝶的说法，珍珠是三年前失踪的阁主，为情所困，被富家公子逼迫而生死不明。

　　可捕头找到的卷宗却显示，珍珠是五十年前被流寇凌辱致死的农家女！

　　时间对不上！身份对不上！死因也对不上！

　　这个在软红阁作祟的“珍珠”，究竟是谁？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了。

　　“怎么了？”林捕头看着两个人。

　　倚华将手中的卷宗轻轻放在茶桌上：“林捕头，你找到的卷宗记载，珍珠是五十年前惨死的农家女。但方才在软红阁，梦蝶告诉我们的是另一个故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软红阁的梦蝶说，三年前，软红阁的阁主珍珠因情所困，被富家公子逼迫，在她居住的那间厢房里生死不明。她失踪之后，房间里只留下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翠绿衣裙。”

　　“三年前？”林捕头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阁主？生死不明？这怎么可能！卷宗白纸黑字，记录的是五十年前的旧案！”

　　葛天师说道：“五十年前的农家女，与三年前的青楼阁主，除了同名，看似毫无关联。可那作祟的女鬼，确确实实穿着翠绿衣裙，怨气冲天，而且……似乎对那间厢房有极强的执念。”

　　雅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三个来自不同世界、拥有不同能力的人，此刻被同一个离奇的谜团紧紧联系在一起。

　　“除非……”倚华忽然开口，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两个‘珍珠’，本就是同一个人。”

　　“这更不可能！”林捕头立刻反驳，“一个人怎么可能既死在五十年前，又在三年前失踪？”

　　葛天师却若有所思，他修长的手指停下敲击，缓缓道：“未必是‘同一个人’，但她们的‘怨念’，或许在某种条件下……融合了。”

　　葛天师忽然说道：“贫道曾听闻，极致的怨气如同烙印，可以长久地留存于一处地方。若软红阁恰好建在五十年前珍珠的殒身之地，或者与她的死有某种关联……那么，五十年前农家女珍珠那未曾昭雪的冤屈，所形成的庞大怨念，就可能如同一片肥沃而黑暗的土壤。”

　　“而三年前，”倚华立刻接上他的思路，思维飞快运转，“那位同样名叫珍珠、同样遭遇背叛与逼迫、最终神秘失踪的阁主，她的痛苦、她的绝望，恰好与这片‘土壤’产生了共鸣。她的魂魄或许被这古老的怨念吸引、吞噬，甚至……唤醒了沉睡其中的某种东西。于是，一个融合了两位‘珍珠’悲惨命运的、更强大也更混乱的怨灵，就此诞生。”

　　林捕头听得脊背发凉，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捕头，立刻抓住了关键：“所以，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可能不是一个冤魂，而是……两个？或者说，是一个被五十年前的滔天冤屈‘附身’了的三年前的怨灵？”

　　“可以这么理解。”葛天师面色凝重地点头，“这也解释了为何她的行为时而像是寻负心郎报仇，时而又带着一种仿佛被凌辱虐杀后的残忍。”

　　倚华说道：“她死的时候那么痛苦，用杀人才能让自己的开心。我们需要一个能与她沟通，让她愿意倾诉的方法。天师，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帮帮她。”

　　葛天师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必须找到她，唯有化解她心中积压了数十甚至上百年的怨气，为她超度，才能让她解脱。”

　　捕头点了点头，接口道：“天师所言极是。”

　　倚华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却坚定的笑意，也说道：“好，那就做吧！”

　　葛天师却并未立刻回应，他拂尘轻摆：“想让我去做这件事，姑娘需得明白，凡事皆有因果，亦需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倚华迎上他的目光，毫无怯意，“需要我做什么？”

　　“答应我一件事。”葛天师直言。

　　“什么事？”倚华追问，不肯有半分含糊。

　　“你答应了？”葛天师不答反问，语气莫测。

　　倚华眉头微蹙，断然摇头：“不行。到底是什么事，我都不直到，叫我怎么答应你？”

　　“总之，”葛天师语气放缓几分，“贫道可以保证，绝不会让你去做令你为难之事。”

　　倚华并未立刻回应，而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林捕头，似在寻求一丝旁证或建议。

　　林捕头接触到她的目光，沉吟片刻，开口道：“葛天师乃方外高人，言出必践，在长安城内颇有清誉。他既如此说，想必不会是无理要求。” 他的话带着官府的客观，也带着一丝对葛天师人品的背书。

　　倚华垂眸思索片刻，复又抬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她看向葛天师，清晰地说道：“好，我答应你。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定会为你办到。”

　　葛天师深吸一口气，拂尘一摆：“好！既然如此，贫道便试上一试。”

　　林捕头问道：“天师，可有良策？”

　　葛天师说道：“需准备三牲酒礼、安魂香烛，更要一件能引动她残魂的‘信物’。”

　　找到珍珠的魂魄，问她几句话，让她得以安息。这不仅是破案的关键，似乎也成了倚华某种必须完成的……使命。

　　“三牲酒礼、安魂香烛之事便交给我吧。”林捕头主动请缨，这类采买他出面最为方便。他看向倚华，“忘忧姑娘……”

　　“叫我倚华。”倚华听他叫自己的花名，说不出的浑身难受。

　　“哦，倚华姑娘，你不如随我同去，也好挑选合适的香烛。”

　　倚华点头应下。

　　二人离开了清茗轩，穿过依旧熙攘的街市，走向城南专售香烛法器的街道。就在他们即将踏入一家老字号香烛铺时，倚华的脚步猛地一顿，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街角一个正与摊主讨价还价、形容猥琐的男子。

　　正是那个将她骗卖进软红阁的盗墓赌徒！

　　他似乎运气不错，赢了点小钱，正在得意地购置酒肉，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格外显眼。

　　林捕头察觉到倚华的异样，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虽不认识那人，但见倚华眼神冰冷，立刻低声问道：“怎么？那人有问题？”

　　倚华说道：“林捕头，看见那个腰间鼓囊钱袋、正在买酒的男人了吗？”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就是他，当初将我卖进软红阁的。”

　　林捕头眼中精光一闪，身为捕头的本能立刻被激发。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那赌徒，对倚华快速说道：“姑娘稍安勿躁，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说罢，林捕头整了整官服，脸上瞬间恢复了平日里那不怒自威的神情，大步朝着那赌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