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炽吻：双王冠冕》昭明辞

61、第六十一章：灰烬星域

　　“星尘号”如同一只折翼的、濒死的铁鸟，拖拽着残破的身躯，在寂静的虚空中进行着一次次的短途跃迁。每一次引擎的强制启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过载警报的尖鸣，仿佛这老旧的船体下一秒就会在超空间的压力下彻底解体。船舱内灯光昏暗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线路烧焦后的糊味、机油泄漏的腻味，以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叶凛瘫在副驾驶位上，左腿被简陋加固的夹板固定着，每一次飞船跃迁时的轻微震动都像有锤子砸在他的骨头上，疼得他额头冷汗涔涔，嘴唇咬得发白。但他硬是没哼一声，只是用那双因疲惫和疼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舷窗外那片逐渐变得陌生的星空。

　　OS叶凛：『妈的…这破船再跳两次估计就得散架了…骨头也快散了…灰烬星域？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啥好地方，估计比垃圾场还磕碜…』

　　江曜的状态同样糟糕。他背后的伤口在持续失血和缺乏有效药物治疗的情况下，只能依靠强大的意志力硬抗。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握持操纵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像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操控着飞船，规避着可能的巡逻队和引力陷阱。他的“绝对解析”能力尚未恢复，只能依靠最基础的星图导航和飞行经验。

　　“能源储备百分之十一。”江曜的声音沙哑地打破沉寂，报出一个冰冷的数字，“最多再进行两次短途跃迁。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

　　叶凛啧了一声，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也不知道是内伤还是被这糟糕状况气的）：“你那‘老相好’给的坐标到底靠不靠谱？别把咱们引到黑洞门口去了。”

　　“坐标区域是记忆中的大致范围。反抗军行事谨慎，据点必然隐蔽。”江曜的目光扫过传感器屏幕，上面只有一片代表虚无的噪音，“需要主动发送识别信号，但风险很高。”

　　“发！”叶凛啐了一口，“大不了就是被围殴，总比在这铁棺材里耗死强！”

　　江曜没有犹豫。他调整通讯器，输入了一段极其复杂、融合了多种古老加密协议和随机跳频算法的信号。这信号微弱得如同宇宙背景辐射，几乎不可能被常规手段捕捉和解码，这是他当年与那位神秘联系人约定的、最高警戒级别的联络方式。

　　信号发送完毕，船舱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等待如同钝刀割肉，每一秒都漫长无比。只有飞船生命维持系统低沉的嗡鸣和阿弃在后舱因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提醒着时间并未停滞。

　　叶凛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不时瞟向江曜。那人闭着眼，似乎在假寐，但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暴露了他并非真正放松。汗水沿着他优美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已经脏污的制服领口。

　　OS叶凛：『这冰块脸…真能扛。流了那么多血，换了老子早晕过去八百回了…他睫毛还挺长…操！老子在看什么？！』

　　为了驱散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念头，叶凛没话找话：“喂，江曜，你说那什么反抗军，会不会是一群留着大胡子、满口正义道德的糙汉子？老子最烦跟这种人打交道，屁事多。”

　　江曜眼睫未抬，淡淡回应：“以效率为上的反抗组织，通常不拘泥于形式。但任何情况下，保持警惕。”

　　“废话。”叶凛翻了个白眼，刚想再呛声，飞船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引擎噪音掩盖的“滴”声。

　　来了！

　　江曜倏地睁开眼，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他迅速操作控制台，解码那段同样经过复杂加密的回复信号。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个坐标点，和一个标准时间窗口，要求他们单独前往。

　　坐标指向一颗名为“锈蚀之心”的星球——一个在星图上被标注为彻底废弃的工业世界。

　　“啧，神神秘秘的。”叶凛凑过来看着屏幕，眉头拧紧，“‘锈蚀之心’？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个陷阱。单独前往？谁知道是不是埋伏？”

　　江曜快速将坐标输入导航系统，语气没有波澜：“这是规则。要么遵守，要么放弃。”他推起操纵杆，调整航向，“‘星尘号’的状态无法进行更多周旋。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叶凛看着江曜那副永远冷静、甚至有些认命般的镇定，心里莫名窜起一股邪火。他一把抓住江曜操作导航的手腕——那手腕冰凉纤细，却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喂！”叶凛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你就这么信了？万一是个圈套呢？万一你那‘老相好’早就把你卖了呢？”

　　江曜的动作顿住，低头看向叶凛抓住他手腕的手。叶凛的手心滚烫，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与他手腕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叶凛能清晰地看到江曜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以及那双深潭般眸子里映出的、自己有些狰狞的脸。

　　“概率存在。”江曜没有挣脱，只是平静地陈述，“但留在原地，或盲目乱闯，死亡概率是百分之百。这是一个风险与收益并存的选项。叶凛，”他抬起眼，直视着叶凛，目光锐利而深邃，“我们别无选择。”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叶凛心上。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看清一切后果后的、近乎残酷的坦然。

　　叶凛像是被那眼神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手腕上那圈被握出的红痕在江曜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转过身，闷声道：“…妈的，随你便！反正老子这条命也是捡来的！”

　　OS叶凛：『操！他那是什么眼神？！好像老子在无理取闹一样！…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没错…妈的，更烦了！』

　　江曜看着叶凛赌气的背影，几不可查地抿了抿唇。手腕上残留的滚烫触感异常清晰，带着叶凛特有的、蛮横而鲜活的气息。他默默地将坐标最后一位数字输入完毕，飞船再次震颤着，进入了最后一次短途跃迁。

　　当“星尘号”挣扎着脱离超空间，舷窗外出现的景象，让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叶凛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锈蚀之心。

　　这个名字无比贴切。整颗星球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病态的锈红色，仿佛一颗在宇宙中缓慢腐烂的巨大金属心脏。星球表面看不到丝毫绿色或水源的痕迹，只有望不到边际的、扭曲断裂的工业管道、坍塌的巨型厂房骨架、以及如同废弃巨人尸骸般林立的锈蚀高塔。大气层稀薄而污浊，弥漫着有毒的尘埃，让恒星的光芒都显得暗淡而冰冷。

　　这是一片被彻底榨干、然后无情抛弃的坟墓，是工业文明疯狂扩张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伤疤。

　　“星尘号”按照指示，艰难地飞行在星球低空，下方是连绵不绝的金属废墟，荒凉得让人心底发寒。最终，他们抵达了坐标点——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力量劈开的裂谷边缘。裂谷深处黑暗幽深，仿佛直通地狱。

　　“将飞船停在裂谷边缘，步行前往指定地点——一座半埋在地下的破碎冷却塔内部。”江曜复述着指令，语气依旧平稳，但握着操纵杆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这地形太适合埋伏了。

　　叶凛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裂谷和远处那座如同怪兽残骸般的冷却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再现：“妈的，鸿门宴啊…阿弃，你留在船上，锁死舱门，除非我们回来，否则谁叫也别开！”

　　阿弃紧张地点点头。

　　江曜和叶凛互相看了一眼。无需言语，一种默契已然形成。江曜拔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把紧凑型能量手枪，检查能量储备。叶凛则拄着那根简陋的金属长矛，拖着一条断腿，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走。”江曜率先走向舱门。

　　叶凛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战术距离，踏上了锈蚀之心那布满尖锐金属碎屑和尘埃的、死寂的大地。

　　风吹过金属缝隙，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尖啸。巨大的废墟投下扭曲的阴影，仿佛隐藏着无数眼睛。每一步都踩在文明的尸骸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们如同两只渺小的蚂蚁，走向那座沉默的、如同张开的巨口般的冷却塔，走向未知的盟友，或是……最终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