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良知（个人存档勿入）》星望野

9、可否许我再意气风发时

　　昨天，有一名传奇选手离开了舞台。官方发布的告别辞配图依旧是他许多年前染着银发、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时候的他只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挫折，以为未来无限可能，而他不会料到，直到最后走下舞台的一刻，他也未能得到曾经相信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并不是我有多么喜欢的选手，我此时也想起另一位同样不是我多么喜欢的选手的话，“失败总是贯穿人生始终”，这令我感到心中闷闷，看到了一段传奇缺憾的落幕，也想起了许多同样充满缺憾的故事，其中也有我的故事。

　　失败贯穿人生始终吗？我以为这样说确实精辟，但少了些许尽在不言中的波折。没有人始终处在低谷，因为那样也不至于失落。他必定曾经成功过，必定曾与自己追求的东西仅差一指之隔，而他终于没有做到，于是满怀希冀与热忱、激流勇进，即使被浪头拍下也要重新爬起。

　　那时候的人，是意气风发的星星，是舞台上的主角，是目光的焦点。

　　然谁也不料时光无情，机遇冷漠，它并不愿意为少年内心的光芒所停留。

　　……可是，人是什么时候失去这光芒的呢？

　　你是否会发现，那些曾在你视线中被抱以期待的大多数人，很快便都销声匿迹了，于是被你迅速地遗忘。并非是他们自甘堕落，只是命运最终没有眷顾于他，使他在起落、挣扎、怀疑、反复中逐渐沾上了世间的尘烬，在来自各方的压迫下不得不接受如此现实。

　　或许自己就是一个平庸的人。

　　这是大多数人的结局。曾有一些辉煌到令人艳羡的时候，但最终庸庸碌碌地蹉跎时光。那些曾经的荣誉反而变成他人刺向自己的矛，变成始终格格不入的理由，变成每次失眠时燃起的不甘心火又被泪水浇灭。

　　他或许最后还会燃烧一次，让旁人费劲地想起来：哦，原来曾经是有这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孩子。

　　而世界上这么多行尸走肉、宛如npc一样活着，被你我所瞧不起的人，就是绝大多数孩子燃尽后的模样。

　　我以为悲哀。于那位选手而言，他一直人气很高，也断断续续拿过一些荣誉，所以总有人说为他而怜悯，是为富人哭穷。就像总有人觉得我上过那么好的学校，最终也在艰难的就业环境下找到了一个安稳的位置，在这伤春悲秋实是矫情做作。是的，这没有错，无可反驳。

　　但我想说的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属于自己的。他的成功或者失败，幸福或者凄苦，都只关乎于他自己，而与其他任何人的比较无关。

　　这也是我为什么总说过往的荣光是枷锁。曾看见过炽烈的光明，就再也无法回到沉静的黑夜，也无法为黑夜中的原住民所包容。

　　我常常在深夜的时候，想起过去的自己。尤其是刚高考结束，被周围人恭维，风光无两的时候。其实当时我也并没有什么志向，只是沉醉在那样的众星捧月中了，对于他人对我的期待，我也以为理所当然。而直到如今我成为一个平庸且普通的人，并因为与众不同的经历与气质被排挤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曾经是多么耀眼、多么意气风发、多么自以为是到令人落泪的少年。

　　我曾经竟如此相信我的人生轨迹会是一条平滑向上的直线。

　　我还没有衰老，但我的心却已经沧桑。我不想体会人性，但我真的已经形形色色见过了太多。想要保持自己的清高，于是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不再信任身边任何一个人，可以信任的人在长久的时间与空间以外。我知道这样的傲气只会令我越来越无法得到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成功，但我终于不愿意伸出手，所以我始终迷茫不敢前。

　　但我想我始终是意气风发的，因为我没有变。

　　我始终是忠于内心的人，绝不因行走在黑夜，而闭上双眼、失去对黎明的向往。

　　昨天看到那位选手洒泪告别，我也颇有些感怀。仿佛看到了自己前半生的起起落落、喧哗几何、但最终仅以宁静的一滴泪落幕的模样。但我们的人生并没有结束，只是第一卷胶片已经播到了尽头。

　　只要我们是健康的、父母朋友仍然安在，我们就还有其他故事可以开启。

　　往日随风去，不可追，也勿伤怀。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我想我们都无法再成为少年，但当我想起自己胸腔中仍跳动着那颗与少年时无二的炽热之心一刻，我又回到了那意气风发时。

　　我想曾经那般受人艳羡的辉煌已经不可能再有了，但他人的事，谁还在意呢（笑）。

　　2025.10.29
　　记于工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