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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虚坛长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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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快要到京都了。
南一探出头问向车旁边的一个护卫,“还要多久才能京都啊?”
护卫骑在马上,见南一开口问,便回道:“还有两天便可到京都。”
还要两天啊!
南一叹了口气,收回脑袋,坐回车厢内,就见刚才还在打坐入定的明真睁开了眼,正看着她。
“怎么了?”
南一刚刚问出口,车队突然就停了。
“有人来了。”
来人是虚坛,正是之前和南一在延城外有过一面之缘马车内的灰袍道士,他的身后还站着数名道士。一张肃然的脸上尽显上位者的威压,犀利的眼神紧锁南一,声音如钟:“上次不小心让你跑了,这次,你跑不了。”
显然他也记得延城外那次的匆匆一撇,他的声音洪亮,威严,南一从小就怕这样的人,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尽管初见的时候,南一就猜测如果他是为了自己去的延城,那他们之间有一战,也就是迟早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虚坛师叔,你放过她吧,她从未做过伤人之事。”明真看着虚坛,向前走出了几步,对这虚坛行了晚辈礼后,求情道。
只是他的话语堪堪落音,就听虚坛冷哼一声,衣袖一拂,一道凌厉的气劲直击明真膝盖,只听“扑通”一声,明真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紧接着就传来了虚坛的怒声:“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你从小学的是什么?全都忘干净了吗?”
南一见此,心中一凛,正待上前,却一把被南大抓住手腕,只听他压着声音急道:“南姑娘,他的目标是你,我们掩护你跑,只要你跑了他们自然只能作罢。”
南一闻言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少的道长,很瘦,尤其是脸上,两颊凹陷,颧骨突出。
“这是木道长,是我们家供奉了多年的道长,功力深厚,有他的掩饰,你脱身应该不成问题。”南怀竹担心南一不答应,又急急补充道。
接着,他又侧头问向木道长:“木道长,你能拖住虚坛多久?”
木道长思考了一下,回道:“虚坛长老,脾气暴躁,功法极高,如非不喜打理观中杂事,现在的岐山观主只怕就是他了,现如今能打败他的,怕也只有西埑山观的妙言真人,光是拖住他,一炷香是没问题的,但是他身边带来的几个道长,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恐怕只会更短。”
南大闻言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不用了,南大公子。”南一的话,立刻引来了南大的注视,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见南一拒绝还想再开口劝说,南一又一次阻止了他,道:“谢谢你的好意,保护好自己。”
说完,她缓步走至明真身后,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明真,起来吧。”
明真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似乎还想再向虚坛求情,南一看着他道:“你知道,他不可能会放过我,你求不了他的,我已经躲过了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该来的始终会来的。”
南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向前走去,她直视虚坛,喊道:“你不是想抓我吗?那就来啊!”
“如你所愿!”
虚坛长老话音刚落,朝身后略一颔首,站在他身后的五名老道身形倏动,如灰鹤掠空,直扑明真、南大及一众护卫而去。
攻势凌厉,目的昭然。
虚坛长老的身影随之攸忽的出现在南一面前。
还不等南一反应,虚坛长老袍袖翻飞,一抬掌就向她击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猛一侧身,一股凌厉的掌风擦着耳畔呼啸而过,待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方才掌风所向之处,远处一座小山头竟被轰得塌陷过半!乱石崩云,烟尘滚滚,沉闷的轰鸣声如滚雷般接连传来。
南一再不敢有半丝分神,蓄气催动体内鬼气,然而就在这转瞬之间,虚坛长老的第二掌已携着更为骇人的威势逼至面门,掌风尖啸,快得几乎撕裂空气,令她避无可避。
南一咬牙集鬼气于右掌,眸中幽光骤亮,毫不犹豫地一掌硬撼而上!
双掌轰然对撞,气劲爆裂!南一整个人被震得倒飞数米,脚下犁出两道深痕,才勉强稳住身形,而对面,虚坛长老依旧稳立原地,衣袂都未曾拂动一下。
“不愧是百年大鬼啊。”虚坛长老看到南一接下他一掌,却毫发无损,不由得赞道,但语气一转,他又说道:“不过,你尚在虚弱期,又神魂不全,拿什么和我斗。”
说罢,虚坛长老手腕一翻,掌中赫然多出一条九节长鞭。鞭身漆黑如墨,节节似玄石淬炼,通体泛着幽冷青光,一望便知是罕有的顶级法宝。反观南一,周身别无长物,唯腰间悬着一柄软剑,还是落亦所赠,虽也算精良,但与此鞭相较,顿显黯淡。但此刻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长鞭破空扫来,快得只余一道虚影,南一刚提起软剑格挡,鞭梢已悍然撞上剑身,剑身与玄鞭剧烈摩擦,顿时火花四溅,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南一咬牙再度发力,僵持之际,只听“砰”的一声,软剑应声而断。鞭势却未尽消,直朝南一面门扫来。她猛地弯腰俯身,就势翻滚而出,惊险万分地脱出鞭风范围,待她踉跄站定,左臂之上已赫然多了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鞭身气势凌厉如电光石火,又似毒蛇般灵活刁钻,挟着符咒的金光持续不断织成一张致命罗网。南一在其中左支右绌,身形腾挪间已添数道新伤。鞭痕所及,皮肉如遭火噬,灼得滋滋作响,剧痛钻心。她咬紧牙关,心知若再无法破局,她必定会败。
不行,她还不想死,她莫名奇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她并不想这么莫名其妙的离开,她期待着在这个世界活出自己,她也期待着或许有天她可以回去。
又是一鞭裂空而来,重重劈开她的后背。南一眼前一黑,痛得几乎跪地。她瞥见明真染血的身影在那几个老道之间□□西闯,目光焦灼地试图向她靠近,却难以突围;南大面色苍白,被木道人勉力护在身后,亦是无暇他顾;南二与其他护卫更是伤痕累累,自顾不及。
南一阖上双眼,再无半分迟疑,就在那长鞭再次撕裂空气袭来的刹那,她双臂猛地探出,十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那道迅如鬼魅的鞭影。鞭上符咒瞬间灼透皮肉,青烟腾起,滋啦做响。南一却恍若未觉,仍牢牢地攥着鞭身,全身力量绷如满弓,她喉间滚出一声低吼,盯着对面的虚坛狠狠道:“想要我,就拿命来换啊,你以为老子怕你吗?”
随着南一的蓄力冲击,越来越浓郁的鬼气似自骨髓深处奔涌而出,轰然席卷着周围的一切,鬼气之中,那如玄铁般的鞭身,竟然被腐蚀得咝咝作响,青光寸寸溃散,没一会儿,就从一件顶级法宝化成一条普通的铁条,而鞭梢另一端的人早已惊惶弃鞭,疾退数丈。
少息,“砰”的一声,南一重重砸落在地上。四散的鬼气如归巢之鸦,倏地收束回她体内,意识飘忽一瞬,继而陡然一轻。她怔怔垂眸,竟见自己悬浮于半空之中。而下方尘泥之间,正静静躺着另一个浑身血痕、双目紧闭的...她自己。
她怎么回事?怎么魂魄居然离体了?
忽然,一阵哈哈大笑传来,南一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是虚坛长老,他的身体被大面积的腐蚀,原先一身泛着细腻光泽的灰色道袍,此刻破破烂烂的挂在他身上,他的头发也被烧得杂乱无章,他的样子着实看起来有点恐怖,他摇晃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南一,眼露贪婪,挪动着脚步朝她走来。
“不要。”南一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吼叫,她转头看去,是明真,他的脸上,身上居然都有被她鬼气灼伤的痕迹,怎么回事?她又转头看了看其他倒在地上的人,居然都是,离她远些的,灼烧伤就少些,近些的就多了,怎么会这样?她没控住着她的鬼气吗?她又看了看地上的自己,她居然真的没控制住,伤了他们......
尽管明真浑身是伤,见虚坛朝南一走去,却仍挣扎着从地上撑起。随即,他踉跄扑来,一头栽倒在她前面。这短短一程,仿佛已耗尽他全部气力,他艰难的说道:“虚坛师叔,你不要带她走,她真的没有害过一个人。”
虚坛看着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小辈,恼怒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是鬼就注定了魂飞魄散的结局,滚开~”
明真跪在地上,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他知道虚坛如此大动静的行为,不得到南一,他是不会罢休的,但是他也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才能保住她,只能不停求虚坛能放过她。
看着挡在面前固执的明真,虚坛耐心告罄,他竟然抬掌就向明真击去,虽然他现在也是身受重伤,这一掌也许不到他全盛时的十分之一,但明真此刻伤重如斯,这一掌再下去,纵然不死也会残。
南一在空中急得不行,她几次尝试回到身体中,但都被弹了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干着急,却无能为力。
就在掌风即将击向明真的那一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住了明真面前,用身体接着了虚坛的那一掌。
是云风!
云风的身体被虚坛一掌打飞数米之远,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却全然不顾,拖着受伤的身体,就急急地朝虚坛走去,到近前,他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头额伏地,哀求道:“师父,你放过她吧,她救过徒儿一命,让徒儿还了这个恩情吧。”
虚坛闻言大惊,这个徒弟对待鬼怪的态度往日里和他可以说如出一辙,今日竟然......
他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你别忘了你兄长昭仁太子是怎么死的?你要救她?你还记得你在我面前发过什么誓言吗?”
听到此话,云风身体一僵,久久无言,太子哥哥的死,一直都是他的心结,也是他小时候无忧无虑幸福时光断送的开始,因为从那天开始,他不仅失去了自小教导他敬爱的兄长,也失去了那个愿意陪他耍宝,又喜爱作弄他的舒意哥哥,从此,他的人生再也没有幸福可言,他恨,恨到极致,恨到想要杀光天下所有的鬼,这也是他为何会拜虚坛为师的原因。
因为虚坛是出了名的嫉鬼如仇,在他眼里不管是什么鬼,什么怪,只要是异类,就统统该死,无需要任何理由。
虚坛见他呆愣,也不管他,正准备越过他去抓南一,却又听见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师父,她毕竟救过徒儿一命,还请师父饶她这一次。”
他的眼神竟然是无比的坚定。
云风一直都知道,那只鬼,只不过是某些人的一把刀而已,兄长的死,最重要的仇人不是它,是那执刀之人,只是那一晚,那一幕,太过沉重,心魔已成,他甚至清醒却无法控制自己恨意。
“她是鬼,有什么恩情可承的,只要她是鬼,她就该死,就天经地义的该被炼成丹。”虚坛大怒,咬牙切齿道。
“师父,你若要炼丹,京都舒家还有一只大鬼,我定会抓来献给师父的。”云风挣扎着继续说道。
云风的话,虚坛却置若盲闻,看着南一眼神又一次露出贪婪:“风儿,她是不同的,你不知道为师等了多少年才等到一个她,今日无论你怎么说,为师是一定要带走她的。”
虚坛不容置疑,寸步不让的态度,不禁让云风和明真心头一凛。
只有飘在空中的南一满脑子都是她有什么不同?百年大鬼虽少,但也不止自己一只。
此处离京都太近,而且南一刚才那鬼气爆发太盛,太过容易引人注意,此刻他伤重,如再有人来抢,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虚坛不欲再多言,直接一掌将明真和云风两个挡在前面碍事的扫飞,伸手就要去抓南一。
明真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却因身受重伤而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就在这时,一道无形之力以磅礴之势扇来,只一下就将即将靠近南一的虚坛扇出了老远,口吐鲜血,连着翻滚了几个跟头才堪堪停住,接着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我的人你也敢抓。”
云风连忙手忙脚乱的跑去查看他师父的安危。
一道清瘦削长的身影,踏风而来,鹤发童颜,一袭白袍,一派仙风道骨之姿,一如初见。
是道明。
他略微调整身姿,身体轻盈的落在地上,雪白的靴子踩在地面上,似乎连泥土也生怕脏了他的靴子。
他缓步走到南一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温声道:“才不过数月未见,怎地把自己搞成了这副狼狈摸样。”
他来了,南一知道,她得救了。
道明无奈地微微叹息了一声,伸手搭在了南一的一只手腕上,紧接着南一就感觉到,一股温润的力量从道明搭在自己手腕处,源源不断的流往自己的全身,一个恍惚,她的魂魄又回到了身体中,紧接着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南怀竹,过来给她喂点血。”道明朝着南大说道。
南大倒是没问什么,依言就过来了,他有木道长护着,再加上也不是目标,受伤并不很严重。
只是明真虽然受伤严重,但还是疑惑问出了口:“道明道长,我来不行吗?”
道明回道:“这件事,你还真不行。”
南怀竹已走到跟前。道明拉过他的手,指甲在其指腹轻轻一划,血珠即刻沁出。待将手指送至南一唇边,起初只是几滴鲜血滑落,然而南一在尝到血味后,竟无意识地一口含住了南大的手指,开始本能地吸吮。
南大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道明才示意停止。“可以了,”他吩咐道,“你们带她去附近找个地方休息,她很快就会好转。”
众人虽对这喂血疗伤之法满腹疑云,但最终,谁也没有开口多问。